“您和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看在对方算是长辈的份上，中也用上了敬语。
“别紧张，我说这些不过是因为你是奈洛的朋友而已。”
克拉克将书放在一旁的同时从座椅上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罐茶叶：“听说你喜欢红酒，不过这里只有红茶，暂且委屈一下吧。”
克拉克既然已经发出了待客的信息，中也自然也就在做足礼仪后进门，瓷砖铺就的地板踏上去有些微凉，不过在初秋时刚好。
“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可能是因为异能力的缘故，奈洛在里世界格外受到‘青睐’，而这个‘青睐’还有奈亚拉托提普一份。”
烧好的开水壶自动切断了电源，克拉克将开水壶拿起，苍白修长的指节上隐约可见有细密伤痕：“奈亚拉托提普身为三柱神之一，性格恶劣的同时又有足够的能力与知识，无所顾忌的同时又无所不为。”
“奈洛很早就被祂盯上了。”
克拉克一边说着一边将茶具洗净，白瓷碰撞的叮当声清脆杂乱。
“耶图茨的存在就是为了避免奈亚拉托提普在奈洛失忆期间强行干预副本，并且在对方真的这么干的时候用不讲理的方法进行反击——那道在你们挂杀克苏鲁时出现的落雷就是反击的手段。”
神特么挂杀克苏鲁……
虽然按奈洛给的解释来看他们确实是开了挂，但这又不是他们想的。
“祂们为什么要针对奈洛？”
中也在克拉克对面坐下，由于位置关系，他可以看到克拉克刚刚阅读的书籍的封面——那是一个和奈洛被改造前的日记本相似制式的封面，只不过颜色却以黑白为主，中间存在以折线与弧构成的简陋图案，像是残缺的蝴蝶，又像展翅的飞鸟。
“那是教团的标志。”
克拉克的声音拉回了中也的注意力。
“是奈洛小时候的涂鸦简化成的，当初我们启用的时候气得奈洛三天没理我们，后来还是罗伯特用飞鸟表演把他哄好的。”
“祂们针对奈洛的原因很简单——奈洛的异能力可不仅能用来让表世界的人，在本质不被改变的情况下去往里世界。”
中也有些困惑于这家伙到底是怎么知道他在看那本书的，但很快就又因为克拉克接下来的话把这种无关紧要的插曲抛之脑后。
“你是说……奈洛的异能力也可以将那些怪物带到表世界来？”
“对，这也是他当初能以幼童的身份成为莫斯觉尔大祭司以及统治者的原因。”
克拉克将盛装好红茶的白瓷杯用镊子夹放在中也面前，氤氲的茶香从茶水中逸散而出，逐渐将整个空间充斥。
“孩子如果从一开始就被置放在一个扭曲的世界里，那么自然也无法理解到所谓的‘正确’，更不可能有什么‘善恶’的概念。”
“奈亚拉托提普想要借助奈洛的力量来到这里，祂甚至不需要让奈洛觉得祂有多无害，只要让奈洛产生想要和祂在表世界见面的想法，被好奇与欲望驱使的小孩就会主动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还是神秘结社的我们只不过是恰好在魔盒打开之前来到了这里，并且让奈洛明白了‘真相’而已。”
在克拉克说出奈洛异能的另一面时，中也就知道自己听了不该听的东西，但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听多总比听少划算：“那祂不应该从那刻起就失败了吗？”
“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克拉克忽然抛出了个诡异的问题：“刚好是奈洛即将引渡奈亚拉托提普的时候，刚好是我们三个人，刚好就能让奈洛相信我们跟我们走，刚好克苏鲁的三柱神也是三位……”
“我看起来像是傻子吗？要是真的这么联想，奈洛难不成还能和阿撒托斯有关？”
原本也刚好想到这里的中也一开始听着还没觉得不对，等到最后一句出来才发觉对方大概在逗他玩。
“你也觉得荒谬对吧？但这偏偏就是某些人用来攻讦我们教团的理由。”
克拉克重新落座，左手食指摩挲着茶杯有着一圈青色藤蔷薇图案的边沿：“之所以祂们——尤其是奈亚拉托提普还没放弃纠缠奈洛，是因为奈洛的异能力已经和祂的幻梦境权柄融合一部分了。”
“什么意思？”
他只听说过异能力与异能力之间的各种反应，还是头一次听到异能力能和别的什么东西融合的。
“你不好奇吗？”
克拉克不紧不慢地说道：“异能力的原理是什么？又到底能不能人为控制……乃至于创造呢？”
“克拉克，你那些没有实证的研究就别拿出来大肆传播了吧。”
嘶——这个声音好耳熟。
“日安，中也君。正式介绍一下，我是奥古斯特.威廉.德雷斯，是阿卡姆教团的大祭司，也是奈洛曾经在名义上的监护人。”
红黑二色为主的西式礼服妥帖地覆盖在棕发青年的身上，青色的眼里夹杂着碎金般的晕光，那种与年龄极为不符的庄重气息几乎是瞬间就将整个房间拔高到了圣堂的层次。
虽然早在昨天就听本人说疯狂状态只持续到今天凌晨……但这变化是不是也太大了点。
说好的都不是正规教会人呢？？？
“很感谢您在前几日对我的包容，实在是事出突然，才让您见到了我那么无礼的姿态。”
奥古斯特微微弯身行礼，态度堪称谦逊：“同时也很感谢您在百忙之中还前来探访奈洛，但是很抱歉，奈洛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让人看见。”
中也一下子就坐不住了：“他的情况很严重吗——？！”
“不用这么激动，奈洛他没有生命危险——只是精神在放松后便彻底陷入了混乱。”
这还不严重吗！？
虽然中也没有说出口，但那表情已经明明白白地表达了那激烈的质疑。
“我知道您的担心，但这些对我们来说只不过是再常见不过的小事，出发前你们肯定能看到一个恢复如常的奈洛，不用担心。”
奥古斯特的表情相当平静：“为了不影响副本进度，我们所有人都经过一定的疯狂抵抗训练，其中奈洛身为少教主是最为成功的一个例子——但作为代价，出副本之后也会陷入精神异常。”
“奈洛他不会希望你们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的，所以还请您回去吧。”
……如果是疯狂状态的奥古斯特，现在肯定已经哭天抢地了吧。
中也再次感受到了鲜明的不同，现在的奥古斯特给人的感觉与其说是古板守旧，更像是冷血无情。
再多的谈话也无法得到结果，中也只能选择回返，而在他走后，克拉克才放下茶杯，转头看向奥古斯特。
“奥古斯特，中也君怎么说也是奈洛的朋友，你这样一面都不让人见，会不会有点过分？”
“就因为他们是朋友，才最好不要见。”
幽暗、静谧的房间里，到处是面对小孩子般不存在任何锐角的家具。
哐当——！
物品被砸落在地后发出巨响，然而却并没有随之破碎，而是骨碌碌地滚动到了墙角。
房间内乱七八糟，四壁画满了繁复阵法，枕头、被子、水杯、桌椅……全都不在原来的位置。
地面上散落着各种东西，尤其是各种空白纸页被撕碎后的残骸更是宛若秋日的树叶般铺满了整个房间的地面。
咔嚓。
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房间内的人影转头望去，比之更快的是将物品丢过去的动作。
“奥古斯特，你还敢进来？”
傲慢、轻蔑的语气。
仿佛掌握生杀大权的暴君。
“我只是按照命令行事。”
奥古斯特抬手将飞掷而来的物品打下，落地时发出一声闷响。
“你没必要如此生气，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怎么不说你没必要关着我，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人影嗤笑出声：“还有狄恩那家伙……他哪来的权利在他面前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不过是侥幸脱身的祭品，若不是七年前你们用手段哄骗了他，那家伙现在早就连灵魂都被伏行之混沌吞噬殆尽了！”
“奥古斯特，你明知道你做的这些都是无用功，为什么还要这么坚持？你分明清楚，你们不可能每次都这么恰好赶上。”
人影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其中蕴含着的杀意森寒刺骨，但怒气却已经完全消散了，转成了漫不经心的戏谑。
“祈祷吧，奥古斯特。”
人影低笑出声。
他的手边已经没有可以用来投掷的东西，仿佛终于放弃了破坏的念头，他坐在一旁的木椅上，安静地、从容地、仿佛静待时机的猎食者般，注视着站在门口的大祭司。
“祈祷你们在他死亡之前真的能每一次都及时将我收容，祈祷我在此之后永远都不能再踏出这个用来禁闭我的房间一步。”
“毕竟等我出来之后，那些我想要杀的人，你们一个都——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