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啊？？
啊？？？
奈洛瞳孔地震。
太宰在说什么？他什么时候想把他绑在身——啊。
“那个不算的！”
奈洛辩解道：“我只是担心你会有危险而已！毕竟如果全无保护地进入里世界，你万一死在里面了怎么办？哪怕活着也不一定能找到通往表世界的道路，我也不一定能及时赶到，我——”
“但是你的教团里有那么多人，世界上容易踏入里世界的人也绝对不止我一个，如果你遇到了那些人，那么你也会想要一直守着他们吗？”
奈洛没有说话，但是那渐渐茫然的神态已经告诉了太宰答案。
“看来，我是特殊的啊。”
太宰笑了起来：“奈洛，你有私心了。”
——私心。
奈洛对这个词并不陌生。
……但他真的能拥有吗？
“我曾经是奈亚拉托提普的大祭司。”
“我知道。”
“我的异能力令奈亚拉托提普有了入侵表世界的捷径。”
“我知道。”
“我在莫斯觉尔的时候……间接害死了很多人。”
“我知道。”
“……我不应该有私心才对。”
奈洛认真地、笃定地，仿佛是在重复什么已经被刻进认知里的烙印。
“太宰，我不应该有私心。”
“我从决定跟随着大祭司离开莫斯觉尔的时候，就已经是死人了。”
“我需要为那些死去的人……”
“如果是赎罪，那么有很多种方法，为什么一定要用死亡来作为结束？”
太宰用比之更坚定的声音道：“你从出生开始就没接触过正常的世界，那些人的死亡并不是你的本意，你也是受害人。”
“你在从奥古斯特那里知道一切后果断离开了莫斯觉尔，甚至主动将那里毁掉，这证明了你并非纯粹的恶，你只是他们为了实现目的而握着的‘武器’。”
“‘武器’伤人，人们怪罪的从不应该是武器，而是使用武器的人——没人会问责一柄‘刀’的，奈洛。”
“你应该是自由的。”
“……不，不对。”
奈洛摇头，极力找出什么来反驳可以“活下去”的言论：“我……并不全是，赎罪。”
“我也想保护。”
“按照太宰你这么说的话，那我更应该要去做了——哪怕不是为了拯救绝大多数人这种理由，也要为了我喜欢的你们啊。”
“并没有谁在谁的生命里是不可或缺的，但如果生命都失去了，那才是真的没办法活下去了吧。”
“我希望大家都能活下去，而这只需要我做一件自己能做的事情就好了。”
奈洛笑了起来，无畏、坦荡，就像是在晨曦时分展翅的飞鸟。
“太宰，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
“那你把我一起带走怎么样？”
……唉？
奈洛试图从太宰的脸上找出开玩笑的信号，然后也真的找到了——但他却忽然有些踌躇。
——因为他不敢确定。
他不敢确定这点“玩笑”是真的还是太宰伪装出来的，他知道的，太宰是个相当高明的骗子，一切的情感都被掩盖在轻浮的表象下，无法确定生，无法确定死，无法断定他这句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奈洛可以把过往的一切都当做真实，但却不敢在这种问题上盲目相信。
于是他只能带着些许惶恐地陈述：“……不要和我离开。”
“太宰，你是很好的，会有很多人喜欢你，会有很多人依赖你，这个世界或许并不美好，但至少那些人是真实的。”
“人活下去能有很多理由，看看新的世界，看看未曾见过的风景，和那些温暖的人相遇，寻找更多的、值得记忆的事物。”
“那你呢？”
太宰毫不客气地反问：“你不也是想要离开吗？”
本身就是一个坏例子的奈洛哑声。
“你考虑了很多次我的死活吧，那你考虑过自己的死活吗？——奈洛，不要因为已经经历过太多次就选择习惯。”
“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如果要说是因为罪业所以不想存活，那么这么多年来你所做的已足够让你拥有资格。”
“你并不是要遗忘亦或者抵消它们，毕竟生命并不能作为一个单纯的数字随意加减，但你已证明了自己并非十恶不赦。”
“更何况，只是间接而已。”
奈洛在这一刻竟隐约猜到了太宰想要说些什么，那些与眼前人有关的资料在脑海里闪过，仿佛连纸页都会被其上的文字染红。
“我……知道了。”
奈洛一副“败给你了”的样子，倾身将额头靠在太宰肩上：“我会努力活下去的。”
“是‘一定’要活下去。”
太宰抬手，带着安抚意味地摸了摸青年的发顶：“我要求不高，至少别死在我前头。”
“怎么可能，太宰你一定是要长命百岁的。”
太宰手上的动作一顿：“……我给你三秒钟收回自己刚刚说的话。”
“那就一起长命百岁。”
奈洛知道太宰想听什么，但他就是头铁得不放过长命百岁这个词：“英年早逝这个词不适合你，意外也永远不要发生在你的身上，这个世界还有很多未知，若是一无所知便过早得离开，未免有些可惜。”
“私心就私心吧——太宰，我希望你能活得幸福。”
虽然还有些话想说，但太宰觉得暂且停在这里也不是不行。
反正他们还有很多时间，足够他一点点在奈洛心里种下喜欢他的种子——用“特殊”与“私心”将自己和他人区分开来，然后慢慢地加重这份“唯一”，直至不可代替，再想要转化为喜欢便容易得多。
太宰垂眸注视着对他毫无防备的青年，奈洛大概永远不会知道这场对话意味着什么，无论他能否成功将自己的情感掐灭，加深自己在奈洛心里的位置对他也是利大于弊。
如果无法成功，那么就让奈洛也对他产生“喜欢”。
如果成功，那么只要在最后一步前终止，无论如何他都有退路。
休闲副本里的司机虽然是工具人，但也是个有思想有情感的工具人，因此被迫听了这么一场生生死死的大戏后，到达目的地时看向奈洛和太宰的目光已经变得奇奇怪怪。
正式驱车离开前，司机有些复杂地说了一句：“你们……挺有童心的。”
而后又补了三个字：“祝幸福。”
总觉得这个语气很奇怪的奈洛：？
听懂了司机在说什么的太宰：噗。
奈洛：？？？
太宰抬手挼了下奈洛的头：“没什么，夸你可爱。”
“……我觉得他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是不是这个意思不重要，反正他们也不可能把司机抓回来问，这样也太小题大做了。
奈洛学生的身份在副本里也是适用的，于是两人凭借着身上的校服非常轻易地就进了校门，然后两人就直奔向克苏鲁神话知识研究所。
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身体依旧硬朗的教授刚开始还有些不太相信忽然出现的这两个学生，不过很快就被奈洛抛出的细节和过程说服，“原来是这样……所以你们是因为担心那四个人所以才过来的？”
“是的。”
奈洛睁眼说瞎话：“如果那些惨叫声真的是他们被烧死时发出的声音，那么他们很有可能被困在执念中重复死亡了无数次，现在执念消失，如果他们想起了那些死亡的记忆，恐怕会疯。”
“我知道我们学校拥有和这些诡异事件接触的经历，所以想要问问教授您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种情况。”
“你猜得没错，我们确实有设备专门用来应付这种情况——这样吧，你们跟我来，如果就你们两个去我也不放心，我和你们一起好了。”
哇啊，赚了！
奈洛一开始只是想骗个任务，没想到任务骗到了还附赠了个外挂！
虽然说眼前这位教授不是当初去敦威治把邪神都给驱逐了的三位中的任何一位，但都是密大的教授，也都看过图书馆里的书，这位甚至还是研究所的成员！
奈洛没忍住转头小小声地和太宰咬耳朵：“太宰，我觉得我们可以借着教授去搞波大的，我刚才看公告栏时瞄到一则和学校有关的消息，消息里说黑法老的陪葬品现在已经运进学校的博物馆里了，而且三点后就会开放展示。”
“搞定一波幻境就能得到两三百的积分，要是把黑法老给处理掉了说不定能直接起飞，毕竟那怎么说也都是一个外神化身。”
太宰听得有些心不在焉，温热濡湿的气流一阵一阵地拂过右耳，渐渐地将原本温凉的肌肤染上温度。
太宰抬手试图揉一下耳朵，好把那微痒的触感压下，不曾想这一抬手就碰到了奈洛的唇瓣。
太宰的手就这样僵住一瞬，然后故作泰然地完成了最初的目的，而奈洛瞥了眼知道这是意外后就没放在心上，追问道：“太宰，你认为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我觉得你得先确认祂会在几点出现。”
奈洛：……
好像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