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数百年不见，不认识老夫了吗？”殿外进来了一众老头子，为首的已然头发花白，但脚下却健步如飞，几步就到了壬湮面前。
“荣长老，好久不见。”面对着眼前这个吹胡子瞪眼的小老头儿，壬湮也属实没有办法。
以前做女帝的时候，对她唠叨最多的就是这个荣丘长老，这不能做，那不能说，简直没有把真正的“壬湮”直接逼疯。
“我可没有……”壬湮在他面前常用的否定话术就自然地脱口而出，却猛然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女帝了，不必再听他们的那些谏言了。
“咳咳，荣长老此次来……所……为……何……事，呃！”壬湮断断续续地将剩下的话问出口，只因为这个一向看她哪儿哪儿都不顺眼的老头儿，居然上来就抱住了自己。
“你哭了？”壬湮听到了小声的啜泣声，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没有，你听错了。”荣丘放开壬湮，眼圈红润，明显有了情绪。
“老头儿，你这是唱得哪儿出啊？”壬湮赶紧与他拉开距离，躲到赤癸的身后。
“你这丫头说的，我这是多年未见，想你了而已！”荣丘表情噎住，酝酿出来的悲伤情绪瞬间荡然无存。
“荣长老，威严，威严。”身后其他长老悄声提醒着他。
“这还要什么威严，壬湮丫头如今又不是女帝了，我在尊上面前也没多少威严了。”荣丘无所谓地说道。
壬湮这才弄明白，原来这些老头儿的唠叨是有对象限制的！不是帝王，就不用受那种折磨了！
“壬湮丫头，这几年过得还好吗？你不要怪荣叔叔，我也是受你父帝临终所托，他临死前最担心的就是你和甲纥，没想到你们最终……”荣丘说得情真意切，壬湮从来不知道，他们对“壬湮”竟然如此挂心，“壬湮”到死都还在抱怨着父亲的不重视，以及长老们的不看好，她一直觉得大家都是不看好身为女子的她的，所以她毕生都在为了证明自己而努力，甚至不惜与她做交易。
“荣……长老，往事已矣，就让他化作尘埃吧。”壬湮当然叫不出口“荣叔叔”这个称呼，毕竟她并非那个荣丘看着长大的小女孩儿。
“好，好，一切都重新开始。”荣丘欣慰道，“湮丫头真的是长大了！”他感叹，她的性子真的收敛了不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肆意妄为了。
殊不知，那个肆意妄为的“壬湮”早就不在了。
“哎，回来就好，尊上可是对你用心良苦啊！”荣丘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壬湮瞬间一惊，再次看向赤癸。
怎么这点事儿，鬼域人人皆知了？！
“我们……”壬湮想开口解释。
“哎～不必解释，我都懂，谁还没有个年轻的时候啊！”荣丘一脸“不必多言”的样子，打断了壬湮的解释，“听说，凡世要攻打咱们鬼域？”
好嘛，谣言就是这么来的，传着传着就已经是凡世要攻打他们了！
“是永昼城。”
“有什么不一样吗？那群老家伙活得时间太长了，忘了大陆失衡会发生什么了吧？不过这样也好，让咱们享受享受他们享受够了的好地方！湮丫头，荣叔叔 这次保证不会再让你受了委屈去！”
壬湮腹诽着，他也好意思叫别人“老家伙”，但还是任由他说了个尽兴而去。
“这些老头儿，还是那么唠叨。”壬湮对赤癸吐槽着。
“阿湮，你好像并没有那么开心。”赤癸一眼就看穿了她心底的情绪。
“因为，他们说的话，传递的情感，都是对‘壬湮’的。”壬湮觉得现在的自己属实有点矫情了，心中狠狠鄙夷了一下自己。
“我的情感，是对你的，真正的你。”赤癸的话让壬湮猛然抬头看向他，她以为他会说什么“你不就是壬湮吗”这之类的话。
“你？”
“我知道，那时的你与她共用一副身体，我能分辨的出来你和她。”赤癸眼神真挚，原来如此早之前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她这个灵魂的存在！
鬼域人人都觉得她阴晴不定，是好是坏，但没人知道，其实都是因为女帝的身躯中住着两个完全不同的灵魂。
“复活你的这件事情，我也是想要赌一把，毕竟，追魂绞杀可能会赶在我之前追上你。”说着，赤癸的情绪明显低落了许多，言语中竟有着难以被察觉的害怕，“还好，还好，你回来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确定的？”壬湮知道，要确定这样一件荒谬且她从未和其他人提及的事是很困难的。
“我开始也害怕，回来的那个人万一不是你会怎么样，但直到邺火节那天再次见到你，我便确定了，你就是我一直在等的人。”赤癸言之凿凿，情真意切地说到，他的感觉不会欺骗他的。
壬湮内心那种几千年挥之不去的孤独感，终于仿佛在这一次彻底消散了去。被人珍视，被人记挂的感觉，填补了她的内心，或许她多年来想要寻找，却寻找不到的，就是这种感觉。
“我……”壬湮第一次如此无措，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回应这种感觉，她适应了孤独，渴望走出孤独，却又害怕走出孤独。
“阿湮，没关系，只要可以长久陪伴着你，我就是欢喜的，不需要你勉强给出回应。”赤癸温柔的语调抚慰着她不知所措的内心。
或许，她该走出一直“禁锢”着自己内心的那层玻璃罩子了。
“我，我也是欢喜的。”壬湮有样照样地用他说过地词儿回应了他。
“真的吗？阿湮！”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再叫她“阿姐”了，而是换了一种更亲密的称呼。
赤癸兴奋地拥住壬湮，眼中更是盛满了耀眼的星芒。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孩童模样了，就连高兴或是伤心的情绪都不敢在她这个“女帝”面前表露，因为真正的“壬湮”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副半人半魔的皮囊，时不时便是一顿恶语相对。
他如今已经有了强大的力量，宽阔的臂膀，能够保护自己想要守住的东西。
她认知的爱情，最初来源于甲纥从凡世带回来的话本，话本上的才子佳人们最终都会恩爱美满。而现实却是，裴裘之与妻子的阴阳相隔，萧梦姜与齐御的家国爱恨，昶河与霍宝妗的世世相忘，殷莳安的不顾一切换恶果……都让她觉得原来爱情不是话本上写写便能美满，理智的她总觉得不沾染才是最明智的。
如今却有一个人用实际行动告诉自己，为什么不试一下呢？
壬湮的嘴角也跟着不由自主地上扬，原来有些情感不是累赘，真的可以带给人愉悦。
“想什么呢？一整天都没见你嘴角下来过。”白叶宁的声音猛然将壬湮沉浸其中的思绪拉了出来。
现下她正在和白叶宁逛着帝宫，说要给她介绍一番的壬湮，竟然没一会儿神思便跑到了九霄云外。
“啊，走神了。你真的还要留在帝宫吗？不怕你的师傅师叔们知道了？”壬湮悄悄转移了话题。
“怎么，女帝大人现在是想赶我走吗？”白叶宁居然开起了玩笑，“怕什么？我是进来抓凶手的，不成想却被你困在了这里，也不是很难让人不相信吧？”
“这样就把我出卖了，说好的姐妹情呢？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你比我强！”壬湮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好姐妹？谁跟你好姐妹，咱们可是势同水火的‘仇敌’好吧？！”白叶宁作势一脸凶相。
凡世与鬼域的恩怨，并非两个人就能解决的，白叶宁再次回到万君山后，她们之间又将变回相对立的，甚至还会有一天兵戎相向。
“万君山一直被视为神在人间最后的遗祗，师傅师叔们也很少会插手凡世诸事，但若是六百年前那样的事……”白叶宁作为万君山的弟子，肯定还是很在意那场大战的。
“那场大战是我挑起来的，我曾向侍神殿借取阳光，但他们害怕从此会打开鬼域与凡世的闸口，拒绝了我。”壬湮还是第一次在人前解释当年的大战。
“真的，只是为了阳光吗？”可能所有人，包括鬼域的魔修都认为是壬湮女帝野心勃勃，企图吞并凡世。
其实，她想要的只有这么多。
“我相信你。”
壬湮猛然看向白叶宁，第一个倾诉的人居然就如此轻易地相信自己。
“你成功了。”
二人一同抬头看自永夜城上方照下来的那缕阳光，仅仅是一缕，就照亮了整个永夜城。
“可是仍然改变不了鬼域的其他地方，永远都是处在黑暗中的，一个人，不可能救得了一群人。”这是那场大战后壬湮明白的道理，但她不后悔，每个人都应该有看一看光的权力，不是吗？
“你已经做得很棒了。”白叶宁突然开始理解这个被凡世人称作“女魔头”的女子，她也有自己的无能为力。
“殿下，殿下，不好啦！凡世那边已经压境了！”侍卫焦急的声音自远处而来，还没到近前已经将事情交代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国庆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