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看得出，这条狗的不同寻常。

这条狗也可以看出他的不同。

他们都吸收过杀戮的力量，他的是来者不拒，但是这条狗，感觉像是从这些力量之中提取的某一部分的力量。

君影停下脚步，华邑就站在前面，她也看到了他，目光很冷清，不像她之前看着他笑盈盈的样子，也不似她之前愤怒的瞪着他，她此刻的模样，像是生机被抽离了，目光呆呆地，带着几分茫然和无措。

他停下脚步，心底像是爬上了蛛网，恐慌突然占据了心头。

“汪汪……”他手上用了力量，狗爪子无力的挣扎着，唤回了他的视线。

“给你。”君影握着狗的前爪，递给华邑。

华邑没接，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心里觉得难受，她垂下头，想着要不还是静静？

“你们是吵架了？”老妇人追了一路，终于赶上，见到这奇怪的氛围，她看看华邑又看看君影，最后目光落在跟在华邑身后的艾弗身上。

和英勇杀敌的君影想比，艾弗这个瘦弱的模样简直不入眼。

“女孩，你能劝劝他吗，你既然不要，要不把这条狗还给我吧。”老人心疼的开口。

狗狗在她来的时候就挣扎起来，君影手上使劲，狗子无力的瘫着，只用他可爱圆润的大眼睛盯着老妇人。

华邑目光落在老人的身上，她的年纪很大了头发花白，皮肤松弛脸颊上满是皱纹，但是她的皮肤很白，身上的服装很整洁，领口有花边，衣服的腰侧有绣着叶子，纹路整洁，很显然，不是一般的老太太，这是位有身份地位的老人家。

“您好。”华邑弯下腰，行了一个这个国家正统的淑女礼，老人明显怔了一下，这是上流社会的礼节，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样与她见面交流了。

“很抱歉，是我没有管好他，您先离开吧，改日登门道歉。”华邑接过狗，递给老人，老人低下头接过，抱起狗往自己的阁楼走去。

华邑看着她的背影，扭头看向君影。

“我又做错了？”君影问。

艾弗惊讶的望过去，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只恶魔，用着如此小心翼翼的语气说话，没忍住扯开唇角嘲笑。

“不，你没有错。”华邑冷冷的看了一眼艾弗，她的神情虽然冷漠，但是她的威严在艾弗这儿几乎为零，艾弗不以为然甚至还想放声大笑，但是最后他的笑容戛然而止，因为君影也看过来了，那目光倒是没有一点威胁，很平静，但是艾弗不敢笑了。

他看向巴尔德城堡：“我们要去吗？”

“去啊。”华邑开口，她这才看向君影，已经有两日没见面了，对方和之前相比，感觉更厉害了，连领域之中都能察觉到力量，再强大一些，恐怕就无人能敌了。

你怎么变得强大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这条狗的？

华邑慢悠悠的走着，这些问题，她没有问，毕竟当务之急，是找到怎么和冥神沟通的方法，才能去解决这些问题。

“他们又开始发起进攻了！”远远跟在君影身后的两人已经爬上了城墙，他们挥舞着旗帜，整齐有序的军队已经慢慢涌出城门，拿着矛盾，严阵以待。

将军站在城墙上，望向君影。

“我要去杀人了。”君影看着华邑。

华邑看着他身上才凝住不久的血迹，抬起手，按在他的脖子上，瞬间就看透了这具躯体，他浑身上下有很多伤口。

“不痛吗？”华邑收回手，垂下头看着指腹的血液，遮掩住眼中的情绪，幻化成人类之后，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因为不能动用超脱人类的力量，主打的就是一个随机应变，就是死在战场上，重新换个身份也是可以的。

“这点痛没什么感觉。”灵魂强大了，能够承受的伤害也很强大。

“你要一起吗？”君影接过等候着他的人递给他的剑，扭头问华邑，他能够从身边这群人里吸收许多力量，这种力量比起深渊里本就有的力量来讲，更加强大，那么华邑应该也可以。

他领着他们穿过城墙下面的城门，他最近厮杀很凶猛，又三番五次救过将军，大多数人们对他很尊敬。

见到是他领了人过来，前面的士兵颇有微词但还是让开路让他们进去了。

“我不擅长打架。”华邑自然不会参与，她走进城门里，里头也在集结着军队，再往后可以看到内城的塔楼窗台边，有一位少女抱着孩子，安静的看着远方，那是入侵的地方，虽然离得很远，但是她惶恐不安的情绪缺从她身体里传达了出来。

规则否定了天使参与凡人的战争，但是幻化成凡人之后就不在此列之中了，就算是神明也要遵循自然和内心如果刚好遇到了，或者神明恰好发现了这个君王非仁义之师，想要协助都可以，君影这种被逼迫着上了战场，只要是正常的交战就没问题。

华邑看向君影，他受了很重的伤，甚至有几道伤痕几近入骨，但是她没有制止，是因为君影身上，沾染了这个国家的信仰。

他拥有了信徒。

“你们是什么人？”华邑和艾弗被请上了城墙。将军站在瞭望塔边上，问华邑。

“是神侍。”许多回答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最终华邑选择了一个保险的答案，神明的组织教会在战争期间，为了获取信仰会派遣许多神侍参与战争，这树诸国皆知的事情。

将军目光上扬，看向不远处的律高宫，神情晦明变化。

“你们想要律高宫？”将军转过头，看向华邑。

“不用惊慌，我们只是路过。”华邑看向城下，城下的士兵前方打头的是衣衫单薄的步兵，君影就站在前方，他身上满是血迹，隔了三四排人群，他们身后是骑兵。

步兵先冲锋，骑兵是最后的防守。

“公主殿下决定，授予他骑士。”将军说。

“那这位骑士，是不是得先拥有一匹马。”华邑笑了，这样的荣誉与肯定落在君影头上，她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突然，领域里，她追随着的那一缕视线传回了一道讯息，她的脸色变了。

她抬头望向远方，那个老妇人被杀害了。

“若是夺回律高宫，我会奉劝殿下，新修神庙。”将军看着城墙下，英勇的身影，脸上扬起笑容，侧头对华邑说。

“嗯。”华邑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转身走下城墙。

这几日连胜两场，士气高昂，手握正统血脉，位居弓箭射程之外，将军看着下方局势，面色还算得上平静。

但一边的艾弗走了上去。

“我不是神侍，”艾弗说，他看向将军，“你想赢这场战争吗？”他微微靠近将军，声音低沉而鬼魅，明明是在左边，但是声音从右侧传入耳畔，漆黑的夜色顷刻间笼罩住身躯，将军感觉自己仿佛亲临了黑色的梦魇，伸手不见五指。

刹衍一直盯着他，他不方便动手，但是领域归华邑掌控之后，可就方便多了，被关在深渊许久的小天使怎么能够如他一般强大，身为堕天使，诱导凡人堕落，也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

艾弗看着将军逐渐麻木的瞳孔，咬紧的牙齿，紧绷的身躯，微微叹息了一下，到底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能抗住了叛军的诱惑，意志不可谓不坚定。

华邑走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艾弗诱导不成，引导将军跳城墙。

艾弗正在循循善诱，他还没接着开口，突然腰腹间有一阵风袭来，他一个踉跄，差点没有掉下去。

华邑看向天穹，不是她，是雅拉守护这个国家的力量，应该是从那个园林的方向过来的。

将军抬起手，腰侧的剑被拔出，刺入艾弗胸膛，红色的血液流淌出来。

他扭过头，目光锐利的看向华邑，华邑的手指抬起，指向艾弗，显然，她是刚刚去而复返的。

刚刚那一瞬间的清明剥开云雾，应该是眼前人所为，将军的眼神那一瞬间变得热切。

华邑对于这个误会没有解释，她看了一眼艾弗的尸体，转过身，往城墙下走去。

战争已经接近尾声，几百个人冲杀过来，刀剑想向，并不是每个士兵都有匹配的盾牌和剑，肉搏的战争尤为迅速。

君影这次受伤更严重了，已经昏迷了，他是被抬回来的，只要没有死，周围还有人类，他就只能维持凡人的状态。

当然，这是针对于天使的法则，对于其他的只能种族应该是没有这方面的限制。

华邑跟抬着他的人群插肩而过，引得那几个人停下脚步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华邑是君影带进来的，现在君影重伤，华邑一个人走了，有的人已经愤愤不平的想要理论，但是被赶下来的将军制止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让君影生气了。

华邑提着裙摆，小皮靴绕过地上的尸体，往前走，那个老妇人的尸体躺在不远的草丛之中，本身他们分开的时间不长，按照她的脚程，走到这里也差不多了，那条狗躺在一边，它被砍了两刀，一刀在胸口，一刀在脊背上，他黝黑发亮的脊背上一道伤痕深刻入骨，血液已经流干了，但他还在倔强的喘息着，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这个妇人，她的丈夫也是一位将军，她的女儿是王室的侍女，死于许多年前的政变，儿子是一位农场主，因为叛乱被斩杀。

凡人啊，皆为亲属，为何要执着于针锋相对呢？

她垂下头，弯下腰抱起这条狗，站起身，灰黄的毛发沾染了地上的水汽，湿漉漉的显得有刺手，有一部分甚至湿气透过衣服直达肌肤，很冷。

狗子还在喘息，她闭上眼睛，耳朵靠近。

她不是神明本来是无法直接倾听凡人的祈求，但导师提前交会了她这样的方式。

一串晦涩难懂的话在耳畔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玫瑰花真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