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弭等了两分钟，才得到姗姗来迟的回复。
屏幕亮起那一刹，他立即点开。
【L：现在在外面，回家视频。】
云弭欣喜，抱着手机嘿嘿地傻笑，笑够了，又开始矜持。
【7：好，不急。】
陆清忱回家二十分钟，云弭漫无目的地刷视频，隔五分钟看一眼微信。
没有消息，他又撇撇嘴，继续刷。
陡然间，他想起从前在书店无聊时听到过往的学生说自己的微信昵称是喜欢的人缩写，让伙伴猜测那个人是谁。
云弭试着打‘lqc’三个字，第一是陆清忱，第二是篮球场，第三十路青春。
篮球场，他要是叫这个名字，陆清忱要气死了。他最讨厌篮球了。
云弭这么想着，上方的‘L’变为‘对方正在输入中……’，云弭顿时从床上折返回椅子上，坐直，照了照镜子，捋顺头发。
【L：到家了。】
云弭还端着：【嗯，你好了给我打视频。】
话刚发出去，下一秒就收到陆清忱的视频邀请。他心中暗暗窃喜，心说陆清忱你还装呢，要是不喜欢我，这么积极干什么。
云弭咳嗽几声，又喝水润喉，赶在自动挂断前接通。
陆清忱淡道：“这么慢？”
“刚在上厕所。”云弭说，“你不高兴啊？”
陆清忱：“没有。”
云弭登时撇下嘴角，陆清忱表面看着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眼里的倦态是挡不了的：“出什么事了？”
陆清忱默然，现下正有机会告诉云弭今天发生的事，或是岔开话题，让云弭改为后天约，只是推迟一天而已，也没什么区别。
可他突然想到早上云弭亮着眼睛一遍一遍不厌其烦问他会不会放鸽子，得到他肯定的回复后开心得找不着北的样子，有些不忍心。
“没事。”陆清忱说，“回来路上被自行车撞了，差点摔倒。”
云弭立即紧张：“啊？疼不疼？”
其实没这回事，但陆清忱还是说：“一点。”
一点？云弭急了。按照陆清忱的性格，不疼肯定不会说，现在既然说了，那肯定就不是一点疼，是比一点多两三四五六倍点的疼。
没被车撞过的云弭脑补了无数画面，甚至直接忽略了陆清忱差点摔倒前面的‘差点’二字，说着就要去找他：“我来给你上药。”
陆清忱诧异一瞬，道：“不用麻烦，就是擦伤。”
云弭：“你都说疼了怎么可能是小伤，什么擦伤啊，是大伤好吗，都这样了你还赶着回家给我讲题呢，等会儿伤口感染怎么办！”
他是真急了，说话耳朵都带着红，这回不是羞的。
陆清忱大抵也没想到他会如此激进，沉默了几秒，翕动唇：“没撞上，开玩笑的。”
云弭舒了口气，重新坐好：“没撞上啊，那就好，那就好...”
他忘了问为什么没撞上心情还这么差，呆呆地看着陆清忱，企图在他脸上找到闪躲的痕迹，捉住陆清忱的把柄，好得寸进尺。
可惜没有，陆清忱表现的太淡定：“开始学习？”
一讲到学习，云弭马上就蔫了，他刚是脑子秀逗了才用学习吸引陆清忱注意。虽然做题很累，但一抬头能看到屏幕里的陆清忱，云弭好受了许多。
他不情不愿地说：“那开始吧。”
陆清忱小窗视频，打开云弭拍的第一张，两三下在草稿纸算出答案，开始解答。
解答到一半，云弭似想起来一般，振奋道：“哎，我知道了！这题你和我讲过。”
陆清忱收了声，淡笑说：“我还以为你忘了。”
云弭嘀咕：“我记忆确实不太好。”
但对陆清忱，除了难度三颗星以上的大题，和一些两颗星的小题完整解析外，其它的他都记得。
除了学习外的所有，云弭都不会忘。
说惯了漂亮话，云弭更不好意思袒露自己内心想法，怕陆清忱又觉得他在耍腔。
陆清忱说：“可你还记得，很厉害。”
得了陆清忱的夸奖，云弭比吃了蜜还甜：“哥哥教的好。”
陆清忱比他大两个月，但云弭还是固执的认为他才是陆清忱的哥哥。但这不代表不能说甜言蜜语。
重回高中时期，认识了陆清忱，这种话云弭简直手到擒来，也不觉得羞耻。
他大胆示好，陆清忱也照单全收地“嗯”了声。
倒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子。
云弭笑道：“哥哥嗯什么？”
陆清忱没落他圈套：“这题答案算出来没？”
云弭耷下脸：“你好无聊。”
陆清忱面不改色：“你先做这题，我看下一题。”
云弭转了转笔：“陆清忱，你这么厉害，给我做上门家教呗？”
陆清忱抬起眼皮：“打视频还不够？”
“不够。”云弭软声道，“我想看你，想见你，想一转头你就在我旁边。”
陆清忱短暂地滞了下。
云弭抓住机会：“哥哥，你考虑考虑？”
陆清忱已经恢复如常：“先做题。”
云弭：“不讲情面。”
陆清忱：“哪有情？”
云弭脱口而出：“同学情，同桌情，和以后的...爱情。”
陆清忱：“……”
过了十秒，陆清忱说：“第一题答案是多少？”
云弭彻底服了，闭了嘴踏踏实实算答案，陆清忱也当话撂过去，同他把这些题都讲细了讲透了，才挂视频做自己的事情。
没了陆清忱那张脸，云弭做题都兴致缺缺。
那几题是他随便拍的，连题目都没看全，没想到这么简单。他暗自懊恼，决定下次还是找题目长一点的，最好是一个大题里有三个小题，超强难度的。
视频挂了，云弭没心思再写。周末还有两天时间，再不济明儿晚上写到后天早上，再从后天早上写到后天晚上。
来得及的事。
云弭玩了会扫雷，又打了会斗地主。
不知不觉地困了，他这次没再强撑，给手机充电，满怀憧憬地关了灯入眠。
陆清忱刷卷子到凌晨两点才结束。
他看了眼手机，云弭发了几条消息，问他明天要穿什么衣服，又说自己要和他穿同款。
而备注‘陈傢庭’的人，却一条消息都没发。
他早已习惯，淡然地回了云弭，主动给他的父亲发信息。
【L：我明天有事，吃饭可以推迟吗？】
陈傢庭没有回复。
翌日清晨，陆清忱被电话铃声吵醒。
他眯着眼看，来电联系人不是云弭，是汪管家。
陆清忱深吸一口气，接通：“汪叔。”
汪管家毕恭毕敬：“陆小少爷，起了吗？我等会让阿财去接你。”
陆清忱蹙了蹙眉：“我今天有点事。”
汪管家公事公办：“是陈先生要求的。”
陆清忱看了眼微信，陈傢庭并未回复他那条消息。
他哑声道：“我已经答应同学了。”
汪管家依旧是不可拒绝的语气：“抱歉，陈先生交代过。你刚起吗？我过半小时让阿财过去吧。”
陆清忱沟通无果，他早该习惯，无力道：“汪叔，您能告诉我...爸他找我有什么事吗？”
汪管家：“我不知情。”
陆清忱还在征求：“需要多久？吃过午饭就可以离开吗？我和同学约了下午的时间。”
汪管家终于给了建议：“陆小少爷，你最好是和你的朋友改一下时间。”
陆清忱恼了。
他想不由分说地挂电话，想甩了陈家的面子，陈傢庭把他当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连个管家都不把他放在眼里，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他姓陆。
陆清忱从未想过染指陈家家产半分，他只是顺从母亲的遗愿，认了陈傢庭作爸。
陈傢庭每月打给他一万，给足了私生子脸面，陆清忱寄人篱下，一再忍让陈齐昇的刁难。
可那又怎样。
陆清忱自嘲一笑，克制道：“我明白，汪叔，我现在就起床。”
汪管家语气好了些：“好。”
陆清忱洗了把脸，冷静许多。
以前陈傢庭也叫他回过陈家，陈齐昇母亲虽态度平平，但陈齐昇每次都在鸡蛋里挑骨头，总要冷嘲热讽他一下。
每到这时候，陈傢庭便失去了兴致，早早打发他离开。
看了眼手机时间，才九点。他每回在陈家待的时间不超过两小时，就算这次拖长，最多三个小时。
赶得上。
他放松些许，换上便装，回了云弭的消息：【黑色】。
坐了没多久，司机阿财到了，给他打电话。
陆清忱应声来了，下楼后规矩坐在后座。
到了陈家，汪管家引他到书房，陈傢庭气定悠闲地坐在椅子上。
陈傢庭将近四十，保养颇好，他斜了眼陆清忱，道：“坐。”
陆清忱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
他垂下眸：“爸。”
陈傢庭没应：“今天要和同学出去？”
陆清忱顿了下：“已经改明天了。”
陈傢庭没在意，继续往下说：“交新朋友了？”
陆清忱：“同学而已。”
陈傢庭哼笑，似不信：“我又不干涉你交友，怕什么？”
陆清忱没道话。
他不干涉，自有人会干涉。
这话他不敢说，也没有理由说。一个是本家姓的儿子和一个私生子，顾及哪个，旁人都能猜到，他更不会自讨没趣。
“爸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陈傢庭淡道：“许久未见了，听汪管家说你的成绩一直在第一，不错。”
话毕，他又道：“你哥哥玩物丧志，你倒是有几分真本事。今天留下，给你哥哥讲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