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这茬劲过去，蒋陵逸整个人被松散的晚风吹得意气风发，跑进车库里，飞速转动方向盘，酒庄这边生活枯燥乏味，黑夜把思路都抛在空气里。
开车的速度快了许多，他将将停下等个红绿灯的空隙，秘书又打了个电话过来。
眼皮上下跳动着，蒋陵逸摸手机过来接听：“又怎么了？”
“小少爷……”
这个称呼实在太中二了，蒋陵逸赶紧打住：“先别叫小少爷，叫我名字就成，有啥事？”
“酒庄这边来了个客户，非说要见老板，昨天卖出去的酒，她说有问题。”
大晚上还给人找事儿做，这人纯纯有病，蒋陵逸转个弯道，又原路返回，原本的好心思被这么一打搅，他去找程嘉炎吃夜宵的心思都没有了。
宣传部的灯大亮着，其他位置灯光弱一些，蒋陵逸直奔宣传部，推门而入，转椅上背对着自己的女人转过身来，恨天高戳地，随后站起来。
“不是……”蒋陵逸有点无语，“苏盼盼，你瞎凑什么热闹呢？”
“打住。”苏盼盼抬手一挡，“这可不关我的事。”
“找事的是你，你倒是跟我说说看，我家酒庄里的酒有什么问题。”
走过去把人推着走，苏盼盼呢喃道：“没问题没问题，我有问题行了吧。”
“你可不就是有问题。”蒋陵逸没反抗，让她这么把自己推着走出去，层层楼走出，微凉的街道繁花似锦，灯光通明。
他在拐角的每一处星光里，似乎都能看到程嘉炎的身影，人是慢慢走过来的，腿长得像漫画里闪亮登场的主角一样，光环四顾。
蒋陵逸呆了呆，往周围看看，苏盼盼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搞什么神秘呢？还让人叫我。”
“我路过。”程嘉炎越过他身边。
“那你是真行，偏偏要从我身边路边。”蒋陵逸抬手就把人的脖子扣住，死死按着往前走两步后说道，“管你路不路过都得跟我吃饭。”
星宇下的两个人吵吵闹闹，拐角处扑出来一个身影，还没开始欢呼，就让蒋陵逸一脚踹过去，人被踹懵坐在地上好半天都处于不敢相信的状态。
“卧槽……”
礼花还没喷出来，先让这小子给踹了，郑子望耳朵边还有他的声音，几个省略号在头顶飞来飞去。
“靠，抢劫抢到爷头上来了。”蒋陵逸邀功请赏似的，转头看着面前的程嘉炎，“吓着你没。”
“没吓着我，吓着郑子望了。”
“郑……”蒋陵逸左右看看，目光下沉，杵在地上摩擦一会儿，地上的人已经摸着墙站起来了。
“今天你哄不好我了。”
“还真是你。”今天抽什么风了，四个不到特殊日子压根就聚不拢的人，瞅着这种阴间时间凑一块儿了。
蒋陵逸扑朔迷离还在状况外：“干嘛呢你们这是？”
“还是很笨。”程嘉炎在他脑门心上弹了弹，“你不是刚上任吗？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们这是给你浇水来了。”
“哦——”蒋陵逸拉长尾音，“给我接风洗尘呢。”
被他踹到的无辜人士郑子望喋喋道：“烧没烧到员工我不知道，反正是烧着我了，蒋叔就不该让你学打什么破拳，差点把老子踹死。”
饭是一口没吃，郑子望一直在骂骂咧咧，越说越生气，越说越得劲，情绪上头，骂声累累别提有多委屈了。
加班加得像饿死鬼投胎，蒋陵逸低头光顾着吃，狼吞虎咽一点没有包袱，好好一张脸被用得滤镜稀碎，旁边程嘉炎就比他要斯文得多了。
“待会儿唱歌去。”郑子望哀怨，“抚平我这碎杂的心灵和受伤极深的身体。”
“不唱。”蒋陵逸摇头，“我都向蒋振冬屈服了，不打算混娱乐圈了，在他手底下，我就跟被封杀了似的。”
“不用怀疑，就是你。”郑子望拍拍他肩膀。
程嘉炎补充：“人不行，还怪路不平。”
“我怎么就不行了？”蒋陵逸挺直身子，“我是答应他不当歌手不混娱乐圈了，你什么时候看到我听话过了。”
潜台词就是，我还会回去的。
程嘉炎呢喃，喝了一杯茶：“咱们小陵还是个叛逆期没过的宝宝呢。”
靠，说宝宝两个字怎么又酥又脆呢？程嘉炎就跟个走到哪里都自带哄人效果的老父亲似的，语重心长。
听他说的话落地后，蒋陵逸莫名其妙：“不是零。”
“什么？”程嘉炎茫然若失，睨他一眼，面上都是迷惑。
“是一。”
“简直怕了你们gay了。”郑子望咪咕一句。
程嘉炎没说话，被蒋陵逸火急火燎的，帮他把关系撇清掉：“把们去掉，这儿就我一个帅气的gay，你要是能找出来第二个，我管程嘉炎叫爹。”
酒杯碰在一起，程嘉炎仰头，抿了抿唇，轻轻喝下去后看着他说道：“儿子，逢年过节记得给我包红包。”
说得够清晰了吧。
“说谁儿子呢？我就这么一说，你还真想当我爹。”蒋陵逸想了想，杵着脸歪了歪，蒲公英过境到处飞，“不过当我爹应该挺累的。”
“蒋叔头上每一根白头发都跟你脱不了干系。”程嘉炎应一句。
天儿是聊得差不多了，四个人都喝了酒，开车回家是不可能的，就在附近找的酒店。
程嘉炎喝得多，醉晕着被蒋陵逸扶进酒店里，不知道是第几次喝醉，他的酒量还真是差得离谱，每次都得让自己，像伺候公子似的。
蒋陵逸已经习惯。
他甚至有些享受照顾程嘉炎的过程，不分理由，就是觉得去料理一个很靠谱的人，让他有莫大的成就感。
蹲下给他把鞋脱了。
蒋陵逸拖着人就准备去洗澡，床上的人翻个身，脸埋在被窝里，儒雅温柔的声音不复存在，反而跟小朋友吵吵闹闹似的腻歪道：“不要，不要蒋陵逸帮我洗澡。”
“行行行。”蒋陵逸一边熟络地给他换衣服，一边嘀咕，“你儿子给你换衣服。”
“不行。”抓住衣领的手变得很紧，程嘉炎死活不让他碰，“蒋陵逸是傻逼。”
心里只有把他洗干净了，自己就能休息的念头，说什么就是什么，蒋陵逸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狂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头就没停下啄过。
“我是傻逼。”
“你是傻逼。”程嘉炎再次重复，“你为什么——”
没有醉熏熏的语调了，他清晰地听见程嘉炎颤抖的音量里，浮荡着红光的眼尾挑了挑：“为什么不喜欢我。”
“嘉炎，嘉炎——”蒋陵逸使劲晃动床上的人，以为出什么问题了，抬手在他鼻子下探探，还有气息喷洒出来。
人睡着了。
不洗澡肯定睡不舒服，蒋陵逸端着水走出来，拿毛巾浸湿给他到处擦，醉意加睡意，程嘉炎没有什么反应。
他擦拭的力度又增加一些。
“嘉炎乖，别乱动。”
身上不舒服，程嘉炎捂着嘴巴，没控制住，爬起来哇的一声，鉴于上次被他吐了一身的经验，蒋陵逸学乖了，速度非常之快，拿起垃圾桶稳稳接住。
味道确实是很难闻，他皱皱眉，松开眉心后又想，他最近的心情是因为喜欢上某个人了吗？
为什么还要纠结这些，确实就是如此。
喜欢还真是，让人断骨，就算是程嘉炎这样自控能力很强的人，也没有办法幸免。
蒋陵逸把吐好的人扶正了，拿纸巾给他擦擦嘴，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清楚，又或者明天醒来之后，就会把一些忘得一干二净。
话还是要说的。
蒋陵逸安抚道：“既然喜欢她那么累，那我们不喜欢了好不好？”
“不要。”程嘉炎摇摇头，“他是王八蛋。”
“好好好。”蒋陵逸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把人安抚睡下后，自己这才去洗澡。
水流声哗哗落了一地，蒋陵逸听到砰的一声，赶紧把水停下，专心去听，隔音效果还行，又没有什么声音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开水继续洗澡。
门上突然趴着一个人。
“卧槽。”
蒋陵逸退了一步，差点被吓到，随后把身上的泡沫快速冲干净，围着浴巾跑出去看。
人醒了，脑袋没醒，还是醉言醉语：“蒋陵逸，一起洗澡啊。”
“又开始了。”扶了扶额，蒋陵逸又耐心地走过去，把人安顿好。
怀里一热，程嘉炎整个人都跟缩小了似的，软绵绵的倒在他怀里，手紧紧抱着蒋陵逸的腰肢，声音还有一股撒娇的味道。
“蒋陵逸——”
“嗯，我在呢。”他耐心回答。
“我不想做你爹了。”
“你本来就不是我爹。”他哑然失笑，就连喝多了，也不忘记占自己便宜。
“我想做……”
“做什么？”蒋陵逸的下巴杵在他头顶上蹭了蹭，“什么都不做，听我的话，赶紧睡觉。”
他把人安顿下去，转头自己站在落地窗前，开了个窗，有夜风透进来，蒋陵逸睡不着，愣是吹着凉风坐了一晚上。
没有骂声累累的游戏队友，没有短视频里各种各样的游戏解说，也没有朋友圈里滑动不止的手指头，写不完的歌词，看不完的电影。
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喜欢的事物，那么少。
床上的人静悄悄看不到情绪，声音落在被子上，砸过无声：“我想做你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