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池装作不耐烦地回头，被田小秀吓了一跳。
餐桌被明池搞得一片狼藉，田小秀穿着带血的围裙，踩着泛油光的鸡肉，手里握着一把尖刀，“我说过了，平平要学习。”
明池心里发凉，腿软到站不住脚，还要强装镇定。
陈平感受到明池的指尖发抖，他说：“妈，我想到我还有卷子没做，我就先去卷子了。爸，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吧。”
明池都想给陈平跪了，答应的嗓音中带着一种害怕极了的哭腔，“嗯！”
田小秀放下手里的刀，一步步走到陈平面前，她双手的菜板味飘进陈平的鼻尖，她双手捧着陈平的脸，“平平，你这么自律，妈妈很欣慰，你放心，妈妈收拾完这里，就指导你学习。”
陈平点点头，强忍着鼻尖腥味的不适感，脸上挂着水渍回了房间。
他刚坐下，书桌上就出现叠着十五套试卷，他想尝试着站起来，发现屁/股被黏在凳子上，根本无法起身。
他看着书桌上的试卷，叹了口气，拿起笔开始做。
虽然他不是一中学生，但他也是拿过模考状元的学霸，做题目对他来说游刃有余。
做着做着，陈平总觉得有一股强烈的视线盯着自己，他猛地抬头，正好和照片里的田小秀对视上，吓得立刻将合照盖上。
合照盖上的那一瞬间，陈平的房门被推开了。
“谁？”陈平警惕地转头。
只见穿着黄色波点裙，头戴白色发箍的年轻女人走进来，她的眉眼有股文人的傲气。
“平平，写完了吗？”
被女人这么一问，陈平下意识转过头去看自己手里的试卷，刚刚写过的模拟卷都变成了幼儿园的田字格本。
他抬起自己的双手，肉乎乎的，视野里的书桌也变高了许多。
女人拿起陈平面前的田字格本，狠狠摔在桌上。
她用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指着田字格里“一”字的尾端，这个“一”的尾端有点倾斜，对于一个孩童来说都称不上是小瑕疵。
陈平还没缓过神，就被田小秀拉开凳子，将凳子的方向转向她，双手撑在凳子的扶手上，圈住了陈平，“陈平！你幼儿园的学费是一万五！不是一年！是一个月！”
她厉声指责着陈平，“为什么连一都写不好！你对得起我吗？”
她又远离了陈平，用红指甲指着陈平的鼻尖，“我给你吃好的喝好的，你想报什么兴趣班妈妈都给你报，你就是这样报答妈妈的？”
田小秀一下子就坐在地上，双手捂着眼睛，呜咽道：“为什么要这么对妈妈？”
她爬向陈平，贴在他的耳边，“妈妈为了你把工作都辞了，妈妈爱你，妈妈愿意陪你，别让妈妈失望好吗？”
她不等陈平反抗，牢牢攥住陈平的手，在田字格里写下一遍又一遍的“一”。
一
一
一
一
……
陈平精神涣散，田小秀这才松开他的手，她捧起本子让陈平看他写满整页笔直的“一”。
她附在陈平的耳边，“看，你多棒啊，你写的一多好，平平，你就是个天才，我们就要像这个一一样，只拿第一，好吗？”
陈平听到田小秀的夸赞，麻木的表情舒缓，有些通血的粉，他乖巧点头，“好。”
田小秀摸着他的头，夸赞道：“真乖。”
陈平执起笔，耳边回荡着那句“真乖”，他一遍又一遍写着。
到了晚上，陈平上床睡觉，刚闭上眼，又是——
吱——
门打开了，陈平坐在凳子上，他回头看，是田小秀。
她穿着朴素简单，没有之前那么靓丽，额心有块深深凹陷的竖纹。
她没有年轻时的活泼，只是静静地走到陈平面前。
陈平跟着她的步伐回头，再一次看到自己手里的作业变了个样，变成了一年级的数学试卷，上面打着红色墨水的分数——100。
田小秀欣慰地笑着，抚摸着他的脑袋，“平平，你真棒。”
到了晚上，陈平上床睡觉，刚闭上眼，又是——
二年级，100分。
到了晚上，陈平上床睡觉，刚闭上眼，又是——
三年级，100分。
到了晚上，陈平上床睡觉，刚闭上眼，又是——
六年级，99分。
陈平下意识捂住卷子上的分数，背后传来田小秀的声音，“卷子拿来。”
陈平把卷子一折，塞到手里心，他抬起头，“妈妈，我下次一定会好好考的。”
田小秀眼睛睁大，连眼角细纹都撑没了，“给我。”
陈平低着头，将皱巴巴的试卷递给田小秀的手里。
田小秀笑着捧着陈平的脸，“平平，这次怎么错了一道题？”
陈平结巴着回答：“粗心了……”
田小秀煞有其事地点头，“平平粗心了。”
田小秀一次又一次用指尖拂过他的眉毛，“那如果妈妈生你的时候粗心了，你就活不到现在了。”
“如果妈妈送你的时候粗心了，你就会上课迟到。”
“如果妈妈给你报补习班粗心了，你就会学不好。”
“如果妈妈给你做饭粗心了，你就会变瘦生病。”
田小秀眯起眼睛，笑着陈述：“你看，妈妈把你生下来，给你洗衣服做饭，送你上学也没让你迟到过，生病的时候还坚持送你去补习班。”
“所有的一切妈妈都替你做了，你只需要好好学习，怎么就做不到呢？”
陈平说：“我错了，对不起，妈妈。”
田小秀叹了口气，深深望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陈平知道那是失望，他用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脑袋，告诉自己：如果考99分，妈妈就不会摸我的头了，我要努力。
已经是深夜了，该睡觉了，陈平起身去躺床睡觉，他没有看到地面上残留的泪水。
再次睁开眼，陈平坐在凳子上，他抓着那张写着98分的试卷，小脸煞白。
98分，妈妈会怎么看我？
不能让她发现，绝对不能！
陈平拉开书桌的抽屉，藏在这里？不行！妈妈会拉开看。
书包？不行！
陈平看向自己的床底，他眼睛一亮，拿着试卷，趴下身子爬了进去。
陈平的手边一抹白，他扭头看去，是一张97分的试卷，瞳孔紧缩，怎么会？
他向前微抬头，床底的边角都是试卷，一张又一张不是满分的试卷。
陈平抱住自己的头，撕扯着头发，手缝里都是揪断的发丝。
不可以！我不可以！我必须是满分！
陈平膝盖抵着地板，向后退，脚底碰到一个硬物。
他掉头转方向，看到一双女士拖鞋，顺着拖鞋抬头，那是妈妈微笑的脸。
“平平。”
她捏住下坠遮住床底的床单，慢慢地掀开。
陈平不断后退，跌坐到椅子上。
他单手冰凉撑着桌面，看到母亲弯腰爬向了床底。
他的手碰到了笔袋，扭头看到透明的笔袋里，有一把削铅笔的小刀。
他从笔袋里抽出小刀，看向自己手腕的青筋。
“只要死了，妈妈就不会再逼你了。”
“只要死了，就不用每次都考满分了。”
“不用做那些难题，不用去补习班，可以交朋友，可以打游戏，可以看电影。”
“平平，死了就好了。”
死了就好了。
陈平握住刀，将锋利的刀片对准自己洁净的手腕。
他缓缓抬起头，田小秀涨大了脑袋，张着深渊巨口，挂在自己头顶上。
陈平快速反握小刀，一把插进田小秀血丝眼睛里，“那你去死好了。”
田小秀吃痛地捂着眼睛，陈平趁机一脚踹开她，跑向门的位置，扭动门把手，打开后关上门。
因为田小娟控制欲很强，陈平将门外的把手向上一提，直接锁住了门。
他没有停歇，跑向明池的房间，一脚踹开……没踹开门。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门把手的侧边，踹在把手上，成功将把手踹断。
“明池！”
明池还精神恍惚地坐在椅子上，嘴里念叨着：“报表……”
陈平顾不上这么多，他握住明池的手腕就往外跑。
两腿生风，明池回过神，“哎？我儿？”
陈平笑骂：“还没清醒呢？”
明池挠了挠头，“不是，那个报表我实在搞不懂，看晕了，这才醒过来。”
陈平瞬间沉默，原来笨蛋是超级幸运体质吗？居然没有被催眠。
两人跑向客厅，停住了。
田小娟双眼流血，单手举着刀，朝他们步步紧逼。
两个人看到她的样子，胃里翻江倒海。
田小娟划开了自己的肚子，露出的肠子拖在地上，她张开双手，“平平，回到妈妈的肚子里吧。”
陈平和明池还只是个高三生，哪里见过这种画面。
陈平还勉强撑得住，明池直接吓软倒地了。
陈平想用脚踢他，但是腿僵硬得压根无法动弹，他问：“没事吧，明池？”
因为陈平说的话，田小娟转头看向明池，她一只手举着刀，一只手捧着脸，“老公～你来到我的肚子里吧，这样就不用辛苦了。”
“我们，幸福的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
明池笑得比哭还难看，“喂，陈平，任务不会是让我们两个塞进她的肚子吧？”
陈平瞄了一眼田小娟蠕动的肠节，打消明池荒唐的念头，“成不成功我不知道，但肯定不能活啊。”
陈平的注意力在田小娟的身后，那是大门，他们可以试着开门逃走。
陈平喊了明池一声，又递给他一个眼神，明池也注意到了那个门，他隐晦地对陈平眨了眨眼。
现在陈平需要掩护明池到门口。
陈平试图先冷静，他喊了声：“妈。”
田小娟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呀！感谢友友们特意跑来支持，啾咪啾咪!
为了不影响整个文的感官，除了感谢我会减少作话的出现
可以在评论区逮住随机出没的小猪哦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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