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珩望着白岸笙，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一一扫过陶子、周舟、李智朗还有地上躺着的温良行。
“一个有点用处但出身卑贱的阴阳法天师、一个毫无能力的关主、一个一无是处的普通人，哦，还有一个死人。”耿珩的目光往上落在白岸笙的脸上，二人对视，“白岸笙，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变聪明了些，想当英雄？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
温良行的身体因为大出血已经湿冷，僵硬。周舟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他甚至手都不敢伸上去探一探鼻息。李智朗整个人跪坐在原地，眼眶发红，周舟撑住他的半边手臂。
在耿珩眼中，只有用处，没有人命。白岸笙将温良行的身体放下，站起来望向耿珩。屈辱也好，折腰也罢，白岸笙在意与否都不重要，但她还有玉石俱焚，破釜沉舟的一丝底气。
耿珩受伤了，当下情况，她和孙延宁联手，并不占下风。况且，耿爷要她和关主交好，她所作所为也没有背叛墨法。她懂的道理，耿珩也很清楚。墨法姓耿但不只有耿。
“和以前一样蠢。”耿珩收回望向白岸笙的目光，轻蔑地动了动嘴角，“玃如，温家血脉已经断绝，你好好想想求生之路吧。”留下这一句，耿衡一跃而起飞坐上耿五的背脊。
一旁的玃如望着不远处地上躺着温良行，脸上看不出他任何的情绪。温良行的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要他死，但真到死了这一步情绪却又越发捉摸不定。但现下，保命是最要紧的！玃如先耿珩一步，整个身子像是离鞘的剑凭着冲劲向反方向奔走。
没人追他。白岸笙不敢独自离开留下一群弱病残，孙延宁有心却无力，而耿珩只淡淡扫了一眼他的背影，拍了拍耿五的脑袋，耿五便背着他也快速消失不见。
一切归于死寂，白岸笙把上温良行的动脉，没有跳动。她望向陶子，陶子摇了摇头。
“人，已经没了。”
周舟和李智朗得到结果瘫软下来，死亡来得太快，甚至让人无法感受到一点劫后余生的喜乐。一切好似都是徒劳，可笑又卑微。
“他，和周央关系很好吗？”白岸笙问向周舟。她实在想不出温良行为“周央”挡死的原因，再是老师，责任心也不是这样用的吧。
“初中教过我们，不过温老师家和周央家是邻居，也算是看着周央长大的。”李智朗声音有些哑。
所以就能为她去死？白岸笙不敢相信。
周舟补充道：“当年小央出事前，温老师碰到过她。他说他那时察觉到小央情绪不太对，但他没有及时拦住她。他总觉得是他见了最后一面……”却没能救下人。
白岸笙叹了口气：“傻吧……”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人死之后，似乎总有些墨守成规的无形法条在良善之人身上发生，譬如所有的伤害好似都可以放下亦或是原谅，所有的遗憾都会被无限放大。白岸笙理解不了，她不是这种人。但托这类人的福，他们还能活着站在这里。
李智朗不甘的声音响起：“耿珩杀了一个无辜的人，他会被抓起来吗？”
白岸笙望向他，她知道他想听到什么答案，但她给不了。
“不会。会有人处理温良行的死亡，大概率会被归于异兽作乱，耿珩不会为温良行的死付出任何代价。”
“凭什么！”周舟和孙延宁同时呛道。
“孙延宁，你在关内长大，为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
孙延宁握紧双拳：“天师的存在是为了消除异兽暴，乱，护卫百家安宁。不论是保护关内人还是关外人的生命都在天师职责之内，即便墨法护着耿珩，兵法也该为死去的温良行争个公道！”
“这些年关门大开，墨法独大。兵法，道法大厦将倾，阴阳法和医法自保都来不及，谁会为一个既无背景身份也无关大局的人去争？”说到这儿，白岸笙将目光移向周舟，“难道你觉得关内，关外会有什么不同吗？”
“没有背景的普通人的命就毫不重要吗？”周舟几乎是一字一字从喉头蹦出。
“重要。对你重要，但对上位者不重要。”白岸笙咽了口水。
陶子仰头望天：“手里握着的权力多了，每天要处理一堆人吃饭、生存的问题。一两条命和大局比起来，也就无关紧要了。”
在云端之上待久了，苦难见得多，离得远，对个人的苦痛就视而不见了。再俯视众生也就瞧不见疾苦只能瞧见蝼蚁过活，这时的任何一个人都将成为被遗弃掉的苦难而已。
周舟没再开口，他低头望着面色苍白，已经僵硬的温良行。这世界从未好好待过他。本以为是运气太差，缝缝补补着人生的苦难，也许也曾期待过苦尽甘来，运气总有变好的一天，然而受尽苦楚才发现一切都是注定。受蛊誓，逃不脱。他的人生，甚至戛然而止在一个误解中。死前看见“活过来”的周央，他是否，凄凉的一生中也有那么一丝的慰藉？
“我会让人来把温良行的尸体带走，妥善他的后事。”白岸笙叹了口气，总不能把尸体一直这么摆着吧，“你知道温良行生前有什么遗愿吗？譬如骨灰盒想要葬在那里？”
被问到的周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温老师的家人好像都没买墓地。”
李智朗也不清楚，他叹了口气：“要真说遗愿，知道玃如和他祖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也许才算是他真正的遗愿吧。”，只可惜，即使有水落石出的时刻，他也听不到了……
“他想要的真相，我替他查！”白岸笙像是在向死去的人承诺，“我不喜欢欠人情，他替我挡下的那一刀，他生前我没来得及还，他死后我不会让真相随他一起归于尘土。”她会让真相成为祭拜的头支火烛，照亮温良行通往阴间的路。
“怎么查？”玃如跑了，周舟不知她究竟会从何下手。
白岸笙将目光转向身侧的顾晨，扭转局面的重要人物不是还没登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