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天衡又甩出四张符咒，分别对应着地、风、水、火。张三李四这才意识到他居然有这么多符咒……而且符咒的等级都不低。

张三翻身挡住一道符咒，“你就这么无能，除了甩符咒，你还会什么。”这无疑是挑衅的言语。墨天衡自身的防卫十分到位，张三甚至近不了他的身，他只能期待用言语使墨天衡动摇，这样的招数对那些年轻气盛的天之骄子十分有效。对墨天衡这样的废物应该也有用吧。张三不是很确定地想。

事实证明，根本没用。墨天衡看出了他是想激怒他，但这样的言语对他来说根本是不痛不痒，“别看我这么年轻，其实，我早已经苍老了。”

少年的逞强与意气什么的，当然是不存在的。他可是一个保温杯里泡枸杞的养生人物。

墨天衡挥起一张剑符，漫天的剑光，仿若流星。他踩着步法，轻巧卸掉了他们的武器，下一秒，他迅速给他们点了穴。没想到自己一下子就成功了，不枉他每天都拿道宗瀑布旁的一人高的石头练手。

此时的张三李四已经十分凄惨了。看着他们强作平静的眼神，墨天衡默默地把他们身上的绳子多缠了两圈。

张三李四对视一眼，都觉得今日难逃一死，于是两两相望开始……互相推诿。墨天衡听的不胜其扰，叫他们闭嘴，张三倒是悲从中来，“都要死了，没有断头饭就罢了，连话也不让人说么。到了忘川，我想说也说不出来了啊。”

墨天衡用绳子把他们缠的严严实实，正打算送他们去朝仙城的昆仑道宗驻朝仙城办事处处理掉这两个家伙，闻言很疑惑，“修道者，不是不入轮回的吗。”

人，在六道轮回中辗转。修道，却是跳出六道，不入轮回。陨落之际，便是身归天地，魂飞魄散。

“是哦。”张三说。

“我说，你，难道不打算让我们去死。”李四的伤比张三重的多，他一边说话，一边咽下自己的血，语调竭力保持平稳，虽然是个问句，他却说出了陈述句的语调。

“如果我放了你们，会得到你们的感激吗？”

“……一定会。”李四顿了一下，给出这样的回答。

在他顿住的那一秒里，他究竟是真心在思考他是否会感激这个人，还是认为顿一秒更能显出他的诚意更能取信于人？李四觉得两者兼有。墨天衡，墨天衡毫不在乎。

“你真的要放过我们啊，放过两个要杀你夺宝的家伙。”当李四确认墨天衡是真的要放过他们后，心中反而愈发不安定起来，毕竟事出反常必有妖。

如果他真的把他们交到办事处那里，他们根本不会死，大不了就是服役挖矿二十年。毕竟他们是犯罪未遂。比起性命的代价，这样的劳役简直太轻。

墨天衡叹息了一声，“……我没有杀人的兴致。”

李四：“……你要怎样的兴致。”

“杀人前沐浴焚香。杀人的环境是竹林、芦苇荡……如果能下点雪，就很有气氛。话说，如果是水系属性、修为高深的人，就可以做到这一点啊，一出场就下雪。”

张三一直都郁郁的没有多说什么话，听到这个话题，虽说有些犹疑，究竟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问，“话本上，修为高深的人一般都是返璞归真之境界，犹如未雕琢之璞玉，明光内敛。你所说的这种一出场就下雪……感觉境界很不稳的样子。我是说，修为高深者与天道相合，情绪引动天道也很正常，但雪毕竟太过凄清，如果一个人一出场就下雪，岂不是内心很难过。要不就是境界很不稳？”

墨天衡：……这个时候，你倒是很机灵。

墨天衡把张三李四送了官，大概算的上官吧……总之是把他们送出去了，听说他们被判处了四十年的挖矿。

*

七日后。

琼花会开展在即，山上的气氛也逐渐热闹了起来，演武场的人都少了不少。往日，墨天衡总能见到这些弟子在演武场里练剑什么的，最近却是凄清了不少。墨天衡喜欢那条瀑布，激跃的水流在视线中宛若一条银龙，带着雪水与露珠的气息倾泄而下，显出一种略带沉重的湿润，他呼吸进那冰凉的空气，像是呼吸进冰的碎屑。奔涌的水流在平坦处汇聚成一个水潭，绕过那些被瀑布洗刷过的圆润石头，可以从冰冷的气泡下看见鱼的吐息。

一条银雪鱼拖拽着长尾巴呼吸了一口空气，慢吞吞的又躲到石头下面。这种鱼平素迟缓，慢慢吞吞，唯有在产卵或临死的时候奋力溯游而上，是一种生命力异常顽强，肉质也十分鲜美的鱼。

贺兰又出现在他的身边。

贺兰是专程来见他的，因为他知道墨天衡在朝仙城做的事情。他与他只有短暂的几次见面，每次见面，墨天衡却给他更多的疑惑。他本来应该有很多的问题，但他最终还是没有问，转而询问起他的弟子。褚清河，是雷属性的灵根，天赋很高，再怎么说，也不应该留给墨天衡。墨天衡实在太年轻了，如果只论年龄，他应该是五代弟子那一批。更何况，贺兰低垂眼帘，墨天衡的修为，根本没有达到收徒的标准。

“前些日子，他对我说，他要参加门派大比。这是他的愿望，我不会干涉。”

贺兰知道褚清河报名参赛的事情。想想褚清河，其实也有些唏嘘，让他拜墨天衡为师，不得不说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一场试探。墨天衡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更严谨的来说，墨天衡的师尊究竟是什么人，给他留下了怎样的遗产？这才是他们关心的事情。

贺兰是承影门的门主，掌管刑讯、情报与生意。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这么快掌握到墨天衡的信息。

“哪怕，他有可能会死在门派大比上。”贺兰问询道。

琼花会不止是一场大会，同时也是一场试炼。有许多外门弟子希望藉由此进入内门，内门弟子却也渴慕着能够更上一层楼，得到师长的青睐，得到众人的尊崇，得到资源，得到宝物。五百多年前魔界曾有一方巨擘名唤苦河，乃是净土宗的佛子弃佛从魔，他有一句名言，被魔道人士奉为圭臬。

“愿奉一界之灵气，化吾青云白日登仙梯。”他信奉修真者皆为天所厌，不入轮回，夺天地之造化，掠万物之灵气，修真的本质就是掠夺，毫无节制的掠夺，与其等别人掠夺，倒不如由他一人掠夺。故事很长，只说结果便够了。他失败了。他被当时白玉京的剑主一剑击碎命魂，法器尽碎，流出的血几乎浸染了整个悬崖——魔界的边境就是盛产悬崖 ——那座悬崖饱浸了苦河魔尊的血，连土也化为赤红颜色，造就了魔界著名观光旅游景点红土魔崖。

话回到门派大比。门派大比关系到弟子的灵石、法器、各项名额，在资源的驱使下，每个弟子几乎都是以拼搏的态度来面对琼花会，难免受伤见血，于是，每位弟子事先都要签署生死状。一般来说，不会有人下这个死手，重伤不济等情况也有投降的权力，但，如果事情真的发生了，那也无所谓。踏上擂台的那一刻，就该有死的觉悟。听说，这也是白玉京的教学方针。

“死？”墨天衡重复一遍他的话。

贺兰的询问未尝不是一种告诫，褚清河这些年与其他的一些弟子有着诸多的积怨，难免到时候会出现一些问题。哪怕是仙门，属于人的爱恨嗔痴却也不曾少过，他们事事针对褚清河，难道没有嫉妒的意味吗。褚清河的洞府，毕竟也是灵力充沛之地。墨天衡与褚清河，共占一条灵脉，也不怪旁人不平，尤其，他们并没有什么实力。

如果黑暗一点想，墨天衡现在还活着，不得不说算得上一个奇迹。是各方的权衡利弊才让他活到现在了吗。墨天衡不知道。

“他应该……不会死。”墨天衡说。

“确实。那个孩子的生命力很顽强，就好像这锦鲤。说起来，你似乎也并不好奇这孩子的身世。他在婴儿的时候就被人抛弃，放置于木盆之上顺逝川而下，被万佛寺的僧人救下，取名……”

“……江流儿。”

“是清河。救他的僧人救下他后不久就把他送给了山下的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家境不好，没有子嗣，性情却温和仁善，于是收养了他。只可惜好景不长，七八年前的那段日子，灾祸频发，粮食不足，他自知累赘主动离家，辗转流落。后来，他就来到了这里，想要拜师学艺。”

听起来倒是十分的励志感人。墨天衡想了想褚清河的结局，难得沉默。那样的结局，是好是坏呢。他也不知道。

“话说，这些年也不太平啊，朝仙城，近些天似乎出了魔族作乱的传闻。居然是魔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