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桃被霍辞强硬地推进对面的房间。
其实她人也有点不舒服,大概是因为低血糖。她从小有低血糖的毛病,经常动不动晕倒。这会儿难受了想吃颗糖,摸了摸口袋,只摸出一部手机和房卡。
她握着这两样东西趴在床上发呆,人也越发晕眩。好一会儿,像是想通了什么,突然坐起来。
沦落到这种境遇,还不是他害的。
一气之下,苏桃冲出门。
就在开门的瞬间,对面那扇门也开了。
分不清出于生理还是心理,她反而楞楞地站在原地。
霍辞拎着只粉色书包出来,单看苏桃一眼,长腿立即连迈两步,攥上她手臂扯进房间。
门合紧,落入密闭空间。视线昏暗,只有一小片阳光支撑整个房间的光线。
苏桃推开他,她身体软绵绵的,步子不稳险些跌倒。霍辞眼疾手快把人捞到怀里,一条手臂勾着她脖子锢住。
两人的衣料相互摩擦,细碎的声音在暗影里显得尤为清亮。
“你放开我。”苏桃全身无力地抗拒,脸颊泛着微红。
霍辞紧圈着她,没半点逾矩心思。腾出一只手,快速从口袋摸出糖,拆开包装。甜腻的蜜桃味沁出,他推出半颗糖体。
嗅到熟悉的味道,苏桃两只绵软的手推他,固执道:“我不用你管。”
话音未落一颗糖塞进她嘴里,唇齿蹭过男人微凉的指尖。
苏桃出神两秒,水蜜桃味在口腔漫开,她脸一撇低头,吐掉。
见状霍辞收紧手臂,将她紧紧禁锢住,语气平静:“那你想谁管?”
过分得平静和强制的动作显得违和,像是一种可怕的预兆。
苏桃声音不由低下来,“反正不用你管。”
她的示弱一向管用。霍辞手臂的力道渐渐放松,他再次拿出一颗糖,重复步骤,把糖贴在她唇边,呼吸的热气扑在她额头。
这回他没把糖强塞,而是静等她松口。
房间没开灯,阳光往一片小窗泄进来,微光,却足够看清对方的脸。
小姑娘倔强的神情落进光影里,额头渗出细密的薄汗,一对漂亮的杏眼湿漉漉,两片唇瓣抿紧,像只不肯屈服的小狐狸。
霍辞细不可察地叹口气,犹豫再三,宽厚的手掌扶上她的后脑,轻轻揉着类似安抚。
久违的肢体接触让苏桃心口松软,她动了动唇:“我不吃这个口味。”
霍辞长指微蜷,“想吃哪种?”
苏桃不想和他说那么多,反正和他已经无关了。她又开始不说话。
霍辞也看着她沉默。
手机振动声突兀的响起,响了几声,他才抄进衣兜里拿出来。
见备注,条件反射般把人松开。苏桃正好奇,便听见他喊了一声:“爷爷。”
她楞了楞。
苏耀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阿辞啊,在忙吗?”
霍辞看了眼苏桃,侧身换只手接电话,“不忙,您说。”
“桃桃回国了,你知道吗?”
霍辞沉默好一会儿。
苏耀说:“就知道,这丫头现在回来都不说一声。她这几年也不懂抽什么疯,每次回家神出鬼没。”苏耀抱怨了几句,话锋一转,“她该不会找男朋友了吧?”
霍辞长指蜷了蜷:“不清楚。”
“也是。哦对了我听说她去云南了,你不也在云南。你联系联系她,看看你们在一块没,有空一起回家吃饭,都多久没见你们。”
霍辞顺从地应了个好。
苏耀絮絮叨叨个没完,霍辞耐心地听着。
最后他转到正事,“上回给你安排的相亲对象,你们俩聊的怎么样了?”
苏耀老态龙钟,年近八十了声音依旧洪亮,即便经过听筒,安静的房间仍听得一清二楚。
苏桃被迫听了全程,嘴里含着咖啡糖,甜与苦的融合,提神醒脑,耳朵越发得灵敏。
听到相亲两个字,她将糖抵在上颚,像等待或者说期待什么回答。
“挺好的。”霍辞说。
苏桃的心蓦地陷下一块,糖也顺着滑入口腔。
一大颗咖啡糖卡在喉咙,苦涩堵塞,她剧烈咳嗽起来。
霍辞听到声响,一回头,忙说:“爷爷,有点事要去忙了。”
他随即挂断电话,长腿迈向床头。
苏桃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感觉要被颗糖噎死,突然后背被拍,终于那颗糖喉咙里蹦出来。她把糖吐到手心里。
有够狼狈的。
她眼眶里盛满了眼泪,翻脸不认人,指着门说:“你出去。”
霍辞闻到咖啡的清苦,话不对题:“咖啡糖吗?”
苏桃硬着脾气:“和你无关。”
可是事与愿违,接下来基本每件事都要与他有关。
后来苏桃得知,原是团队其他队员都有不同程度的高原反应,只剩下霍辞无恙,才会轮到他亲自去接人。
香格里拉的落日来得迟,晚上七点的天色仍旧亮堂,寥寥白云淹没成湛蓝色。
苏桃吃了几块苏打饼干,窝在房间里查看资料。她要事先了解植物的特点,免得遇上了都不认识。
翻着龙胆花的图片,干净的湛蓝色如此刻的天空,看着十分治愈,连饥饿感都忘却。
直到手机响,她抽离出来。
是伊万,看来他醒了。
“活过来了?”苏桃盯着电脑,漫不经心地说英文。
伊万刚醒,手肘搭在额头上,说话还有气无力:“半死不活吧,你在哪?”
“你对面房间。”
伊万一听,精神了不少,两边摆头,看着湿了一大片的枕头,他懒懒地笑:“sweet,刚是不是你给我灌了葡萄糖?”
刚才他昏昏沉沉的,隐约记得有人给他灌什么液体。除了苏桃,想不到还有谁。
闻言,苏桃点鼠标的动作一顿,“你饿了没,我们去吃饭。”
伊万撑手坐起来,“等我五分钟。”
傍晚温度降了不少,苏桃脱掉防晒衣,换上一件鹅黄色针织外套,里面搭白色吊带背心。苏桃身体纤瘦,但肉都长到该长的地方,一身妥帖的服饰,衬得身材恰到好处的凹凸有致。
时隔几个小时,再看到她,伊万眼前一亮。
他夸张地称赞:“sweet,你真是太美了,我的眼睛一刻都离不开你。”
伊万虽然是法国人,但从小在美国长大,说话习惯两者结合。他总是用英文说出法国人的腔调。
三年的默契养成,苏桃配合他,眼尾一勾娇俏地说:“是嘛,你也帅得让我心动。”
民宿接待厅。
“他们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徐浩弯着腰,双手撑在前台,他听不懂英文,朝霍辞挑了挑眉。
霍辞窝靠沙发,一双大长腿敞着,黑色冲锋衣的拉链到顶,遮了半个脖子。显得下颚线条更为锋利,眉眼又透着冷淡,几乎把闭嘴写在了脸上。
徐浩习惯了他这样,一点没在意。等苏桃他们露身,他直起腰,乐呵呵地打招呼:“你们醒了啊。”他从前台绕出来,手一挥,“得,赶紧去吃饭,饿半天了。”
苏桃听出是要让他们一起去吃饭。她正要拒绝,伊万低声问道:“他是谁啊,和你很熟吗?”突然发现那个“司机”坐在那,跟尊大佛似的八风不动,立马改成法语问一遍。
苏桃回答他:“这家店的老板。”
伊万立刻露出笑脸,热情地朝他伸手,“hi,我是伊万。”
徐浩热情回应,同他握手,用中英文混搭回他:“hi,I'm徐浩,you可以喊我浩子。”
“嘘、薅。”伊万忽然说:“枕头和床单能不能给我换一个?”
徐浩没听懂,下意识向霍辞投去求助的目光。然而霍辞看都没看他,他只好换人,摸了摸鼻子,问苏桃:“他说什么?”
苏桃翻译给他听。徐浩以为是卫生问题,一慌张,迅速从他英文荒漠里刨出一个单词:“why?”
伊万盯着苏桃,蓝色的眼睛掩不住笑意,“我的甜心喂我爱心葡萄糖的时候,不小心把枕头弄湿了。”
这句话再结合是霍辞灌他,苏桃没忍住噗嗤一笑。
目光不经意掠过某人。
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
苏桃唇瓣抿直,倏地收了笑。
霍辞悠悠站起来,身姿挺然,毫不顾忌地将视线停她身上,“去吃饭。”
徐浩和伊万正鸡同鸭讲床单的事,完全没察觉两人微妙的气氛。
苏桃打断他们,对徐浩说:“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去吃饭。”
“不麻烦,”霍辞走近她,淡声:“拨下来的经费有你们一份。”
苏桃听出意思,再对徐浩说话:“那经费算给你们吧。”
闻言,霍辞直白地睇她:“想害我们私吞皇粮吗?”
苏桃:“......”有必要说得那么夸张吗。
置身事外的徐浩和伊万不约而同摸了摸脑袋。
苏桃懒得再同他争执,自顾自地走出大门,伊万迟疑了会儿跟上去。
陌生的地方,苏桃无目的性的随便乱晃。地面凹凸不平的石板,交错盘卧古城的巷子。来往不少穿藏服的女生,脸颊打着红彤彤的晒伤妆,游离其中仿佛穿梭于千年以前。
回忆也穿于其中。
“合体成功。”苏桃在一幅六芒星的画上写道,羞涩地弯了弯唇。
那是大一的暑假,苏盛刚好不在家。他是娱乐圈内小负盛名的编剧,为了自己作品的完美性,会跟组一段时间。
他前脚刚出门,苏桃后脚就溜进了霍辞的房间。
霍辞在大学参与许多研究项目,成绩斐然,在保研和直博之间选择了直博。
这段时间难得休息,正在酣睡,察觉身体贴上柔软,少女独有的水蜜桃味潜入睡梦。
他掀开薄薄的眼皮,撞见一双狡黠的杏眼直勾勾地仰望他。又合上眼皮,嘴角泛起慵懒的弧度,声音有刚睡醒的沙哑:“盛叔出门了?”
低哑的嗓音震着耳膜,苏桃咽了咽,嗯一声。
霍辞手臂穿过她的后颈,侧身揽住她。
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苏桃腹诽:美人在怀也能睡得着,是不是男人。
苏桃躺在他身旁哪里能安分,一只葱白小手从下衣摆钻进去,男人体温滚烫,她微凉的指尖顺着人鱼线一点点往上爬。
霍辞的喉结沉默地滚了滚。按住她不老实的手。
苏桃不满地噘嘴:“家里没人,你就不想做点什么?”
霍辞仍阖着目,言简意赅:“没工具。”
沉默片刻,苏桃没皮没脸:“我去买。”刚起身作势,被霍辞摁回去。
他睁开眼睛,黑沉的眸子瞬间勾住她,“吃早饭了吗?”
苏桃装出可怜状,巴巴地望着他的下颌线,摇了摇头。
霍辞懒懒地笑了下,手臂一展,从床头柜捞了颗糖,圈着她慢条斯理地拆开包装,把糖果塞进她嘴里。
苏桃嘴里嚼着糖,不满意地嘀咕:“就这样?也不用嘴喂。”
霍辞觑她一眼,身子往下挪钻进松软的被子。
苏桃身体僵了下。
看不见的爱/抚,全身的感知更加敏锐。潮湿、燥热。直到糖果在口腔里融化殆尽,蜜桃味余留。
霍辞仰望着她潮红的脸,眼里是未散的□□,声线暗哑得几乎听不清:“满意了吗?”
苏桃垂下眼睫,红着脸说:“我帮你。”
霍辞身子一侧,把人勾进怀里,低着嗓子:“不用,我忍一忍。”
空气莫名安静下来。
苏桃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脏,和她的心跳错峰跳动,几乎无间隙的延续暧昧。
“哥哥。”她低低喊他。
“嗯?”
“我们去旅游好不好?”
霍辞吻了吻她的额头,“想去哪?”
苏桃认真思考,指尖在他胸膛打转,“就去云南吧。先去昆明,来一场四季如春的邂逅。”
霍辞掐她的腰。
“再去丽江艳遇,然后呢,去大理风花雪月。最后升入天堂,香格里拉。”
霍辞一边掐她一边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