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赵夕佳神神秘秘地问：“桃桃，你男朋友的电话啊？”

苏桃跳过这个问题，诧异地反问：“你听得懂？”“听不懂啊。”赵夕佳挑眉，“但我听得出语气啊，你撒娇了哟。”“……我撒了吗？”赵夕佳笑而不语。“……”苏桃往左前方看一眼，看见男人微微紧绷的下颌线，她眼神竟闪过一丝愉悦。

赵夕佳喜欢刨根问底，撞下她肩膀，“是跟你一起来那个法国帅哥吗？”“伊万？”苏桃摇头笑着，“不是，我和他只是朋友加工作伙伴。”赵夕佳更惊讶，愣了好几秒，才说：“那肯定也是个帅哥吧。”

苏桃指尖点点下巴，还真回忆莱昂的长相，“嗯……他是白种人，皮肤是冷白皮。个子很高，大概有一米八五吧，长得嘛，和莱昂纳多年轻时很像。”“莱昂纳多？小李子啊，他年轻的时候真的巨帅。”赵夕佳激动道，“有照片吗？”

苏桃想了想，“有，我找一下。”于是低头翻着手机里的照片，很快找到一张大合照，忘记是谁生日宴会上拍的照片，她递手机给赵夕佳看。“哪个哪个？”还没等苏桃指，赵夕佳一眼看到人群里最惹眼的一个，她指了指，“这个对吧，真的耶是很挺像的，好帅啊。”

苏桃瞟了一眼，“对。”

赵夕佳还手机给她，羡慕地说：“你可真幸福，身边这么多帅哥。”想到什么突然脸僵了下，立刻说：“我也不差，身边有个颜值爆表帅到没边的导师。”

霍辞轻哂了一声。

苏桃没发表看法，扭头看向窗外，唇角泛起明显的弧度。

车厢徒然安静，气氛莫名变得有些怪异。

赵夕佳抓了抓头发，觉得自己有点话多了，把注意力转到苏桃脚边的一袋东西，拎过来翻一翻。里面有不同口味的低温酸奶，奶糖水果糖，饱腹的桃酥饼干、巧克力…多半是女生喜欢吃的东西。不禁又为霍辞的贴心感动，暗叹着什么样的女人能配得上我的导师啊。

抵达大理时，太阳刚沉于地平线。

车径直往一家野生菌火锅店，据说这家店特别火是因为有许多演艺圈的明星光顾。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店里的食物应该特别好吃。

美食的诱惑令人兴致冲冲，但也耐不住三四个小时的车程。一下车，赵夕佳拉着苏桃去洗手间。

餐厅呈四合院构造，院内中央也摆满了餐桌。这会儿门庭若市，角落的卫生间外也排了条长队，好在有隔壁吉他弹唱的民谣小调，消去了一些等待的躁意。

“这首歌你听过吗，最近特别火。”赵夕佳拉了拉苏桃。苏桃眨眼：“听过啊，这首歌不是很早以前的吗？”赵夕佳说：“对啊，好几年前的，最近不知道怎么被扒出来了，又火了一把。”

苏桃随人群往前进一步，仔细听着隔壁的音乐，清扬婉转的女声，配合着歌词音色放轻，像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苏桃先一步赵夕佳出来，对角线方向，轻易看到一个明暗交汇的分割点。有个男人站在那，影廓清晰利落，半陷的阴影勾勒挺拔的身躯。面前的女人，穿着一条黑色的长裙，身姿曼妙，几乎融进暮色。

苏桃微微敛眸。

“我导儿是被搭讪了还是遇到熟人了？”赵夕佳站在她身旁，“这女人看上去好漂亮。虽然看不清脸。”苏桃脸色略沉，迅速调转方向。“诶这边。”赵夕佳拉住她，指了指，“包厢在那个方向。”必定会经过霍辞他们，赵夕佳心想可以趁机听一嘴。

霍辞朝苏桃看了一眼，“抱歉，失陪了。”

徐若涵没注意到他的视线，晃了晃手机，“有空联系。”她转身走了一步，又回头笑意盈盈：“记得接电话。”

最后一句话飘散在空气里。

闻到八卦的味道，赵夕佳脱开苏桃的手，小跑到霍辞面前，嬉皮笑脸地问：“导儿，那是谁啊？”霍辞扫了眼她手里的手机，“你不知道？”“……？”赵夕佳费解地挠了挠头，回想那女人的身材气质以及声音，灵光一闪，猛地滑动手机点亮屏幕，张着嘴成结巴了，“那、那是……”她招呼都不打，一个箭步去追寻徐若涵的身影。

苏桃若无其事地从霍辞旁边经过，霍辞拉住她的手腕，低声附耳，“她在大理拍戏。”

苏桃顿步，不看人也不说话，看着就像在生闷气。霍辞把人拉近一点，弯身低头，鼻尖几乎触到她的头顶。两道影子投在灰色的墙面，似相拥在一起。他低声解释：“真的单纯遇上了而已。”

这时，有人从旁边经过，扫过他们的影子。

苏桃目视前方，就那么堂而皇之地说：“那你亲我，亲了我就信。”

“……”路人回头看了下，表情一言难尽。

苏桃当然信，她就是故意的。她不过想想看看平时深沉高冷的大学教授，在人来人往的餐馆里和人亲吻会是什么反应。而且，还要时刻担心有个炸弹随时爆炸。多有意思。

霍辞对苏桃再了解不过，他只是轻轻吐了一口气，“真的？”

苏桃看着前方，笃定地说：“真的。”

她说话的同时，耳边拂过一丝热气，接着，柔软的耳垂被碰了下，潮热、滚烫，如触电般，她浑身酥软。

苏桃羞赧地闹起脾气，娇嗔地说，“我不是说亲…”话没说完，眼前覆暗，极淡的香烟味铺天盖地地扑面，又一个吻落在她唇上。

苏桃整个人怔住，霍辞波澜不惊地看她，“信了吗？”

此时有个小跑的脚步声接近，霍辞松开她的手腕。

赵夕佳抑制激动，捂住嘴巴尖叫，“啊啊——我要到徐若涵的签名了。”她和苏桃分享，扯着身上的T恤展开签名，“你看你看。”

苏桃努力调整紊乱的呼吸，挤出一个笑：“那恭喜你，少了一件衣服。”“……”赵夕佳愣了愣，话也没说错，签了名的衣服肯定要保存起来，可是总觉得有些奇怪。她没再多想，还沉浸在偶遇偶像的激情中：“我可喜欢她了，万万没想到能在这遇上。”等她回神，他们俩已经走了。……包厢内菜香溢满，以菌菇汤的清香为主。如果没有这些香味，会让人有身处学术报告厅的错觉。几个植物学者对每道菜的原材料如数家珍，从植物的学名到科属，生理特性到使用价值。外行人苏桃听得一愣一愣，倒也听得认真。听他们产生分歧就更有意思了。

“这肯定是白花羊蹄甲，你看花瓣颜色要浅一点。”江鹤仔细瞧着，“这都炒成菜了，谁知道它是不是掉色了，我看啊，更像白花洋紫荆。”和他争论的白松研用筷子夹起一朵，摇摇头说：“我觉着不对，白花洋紫荆花瓣要宽一些。”“花瓣煮了缩水不是正常。”

有人笑道：“你俩门外汉争啥争，让霍辞鉴定不就得了，他研究生学的是植物分类。”

江鹤白眼他一道，“他直博，哪来的研究生。”又朝霍辞笑，“来来来，让学霸鉴定一下。”说着把菜转到霍辞面前。

霍辞靠着椅背散漫地笑了笑，敷衍地掠一眼，“应该是洋紫荆。”他略微抬了下巴，“你们看有五枚雄蕊，羊蹄甲只有三枚。而且羊蹄甲春季不开花。”

“瞧瞧，这就叫专业。”江鹤说完觉得不对，气笑了，“合着你早知道，看我俩做戏呢。”

霍辞伸手转了下转盘，把菜转回去，笑着承认：“这不给人解闷。”

“可不是，”徐浩夹了口菜到嘴里，颇有怨言，“你们是吃饭呢还是学术探讨，我吃餐饭比上课还焦心。”

包厢内一阵笑声。在热闹喧哗中，没人注意到苏桃与霍辞视线交汇的那两秒，她耳根悄悄染上了红晕。

伊万打完电话走进来，见到这副热闹场景，疑惑地歪了歪头，他坐回苏桃旁边的位置，用法语问：“你们笑什么呢？”

苏桃清了清喉咙，大致给他翻译。说着说着两个脑袋凑得很近。

突然视野里出现一盘黑漆漆的东西。

乍一看是不觉得什么，再一眼看清是满盘炸得外焦里嫩的爬虫，那腿比蜈蚣都多。

苏桃吓得眼睛瞪大了，脑袋忙往后退。

“sweet？”伊万歪脸凑向她。

苏桃回神端正了坐姿，清咳了一声，快速看眼对面的霍辞。

他神情淡然，慢悠悠地夹了只蝉蛹递到嘴里。

不知是示威还是警告。

苏桃心里哼了一声，继续给伊万翻译。听完之后伊万也笑了，顺手给她打一碗菌菇汤。苏桃拿起汤匙，低着头慢悠悠喝起汤，眼神往对面瞟。

霍辞侧着脸和人聊天，薄唇偶尔张合，嘴角会泛起浅浅的弧度。

她视线收回，听伊万讲话：“刚才是莱昂打来电话，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她顿了一下，“唔，你怎么说。”伊万得意洋洋地往后靠，“我才不告诉他，和他说十年后见。”闻言，苏桃低头笑了笑，不小心出了声。

这一声笑太过突兀，包厢内静了一瞬。

“乐什么呢，”江鹤晃下筷子，玩笑说：“我给你们解了闷，你们别藏着也给我们乐乐啊。”苏桃尴尬地不敢抬头。白松研呛他：“人家情侣间的秘密犯得着和你分享。”说着两人又斗起嘴。

赵夕佳乐了会儿，插嘴说：“两位老师，你们看走眼了吧，他们俩啊，才不是情侣呢。”

几乎所有人怔住，最诧异的属徐浩。唯有霍辞淡定地喝了一口水，棱角分明的喉结上下滚动。徐浩见他那副神情估摸他早知道。心说，我说呢以他人品不至于会去挖人墙角。

赵夕佳虚靠在苏桃肩头，笑眯眯地说：“人家男朋友另有其人。”

徐浩呛了一下，“谁、谁啊？”又立刻去看霍辞的反应，仍是事不关己的死样子，他自己都错乱了，怀疑霍辞到底知不知道。

赵夕佳拿腔拿调，得意地扬了扬眉：“那就不能告诉你了，总之很帅。”

整个话题下来苏桃都没参与，似是默认了。

嗯…她只是单纯不爱解释。

过了这个话题，没开车的几个男人小酌起来，兴头上又点起烟，整个室内烟酒味渐浓。

苏桃走出去透透气，在屋外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鼻腔全是菌菇汤的味道，闻多了就有些腻。

她沿着长廊出去，头顶的暖灯投掷温柔的光线，笼罩纤曼的身影。

出门前她换掉了防晒衣，此时身上是粉色的短款针织衫，微风乘下摆钻入，隐约露出盈盈腰线，小腹沾上些许凉意。冷不丁的，她打了个寒噤。

她双臂拢了拢，离开喧嚣的餐饮区域，开始四处张望。很快，在漆黑的暗处找到一簇小火光，直觉将引她过去。

那里是风口处，越往前走风越大。一道风撞上来，粉色的衣摆轻轻荡漾。

苏桃迎风穿过一扇拱形门，极其自然停下脚步，往右瞥头，恰到好处地惊讶，“你在这干嘛？”

霍辞半靠在墙边，漆黑的瞳孔闪过一丝凉意，他晃了晃指间夹的香烟，一缕青烟在半空迅速散开。

苏桃明白地哦了一下，慢慢转身面朝他，走近一步说：“里面不也能抽。”

霍辞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热。”

“……”

苏桃看着他严实的领口，想起她干的坏事了，心里产生一丁点愧疚，又挪近他小半步。

“那我帮你把衣服脱了。”说着抬高手臂要拉他冲锋衣的拉链。

可还没来得及触到衣领手就被捉住。

她抬眸，对上漆黑一团的眸子，沉沉的目光压下来。

没来由地怯了几分。

霍辞攥紧她的手，手掌收紧，用力捏了下。

“啊、疼”苏桃低呼一声，接着又一下。这回力道更重，她感觉指骨都被捏碎了。

第三下，她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紧紧咬着唇忍住不出声。

香烟掉落一截灰烬，吹散在空气中。

霍辞缓缓松开手，将她拢进怀里，哑着嗓子低声说：“是我没教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