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蛇打七寸的道理，她懂。

嘴上说“我有钱，我有人”，对江家仆妇用处不大，因为她们是从杨大夫人手中领的，而不是她傅遐龄手中领的。

你就是再觉得你花了钱，钱也不是进了她们个人腰包，而是通过杨大夫人的支配权才获得的，那自然是杨大夫人的权势更叫人信服。

还有江三那里，拿着傅家的钱，逍遥快活，若是因读书，或者游历增长见识也就罢了，整日闹出流连青楼的“佳话”，可真是有出息。

她懒得借别人搞事儿，用银子来牵制一些人，总归是没事儿。

荷香看她面色还好，只是目光微沉，思量了下道：“内账这个月还余下五十两。”

这个月还有七八天就过去了，吃上不用花钱，五十两买小玩意儿是足够足够了。

傅遐龄想了下道：“江，江三公子出门的时候，支了外账几个月的钱？如今还余多少？”

荷香认真想了下道：“姑爷出门游学这笔钱是专门支取的，您怕他出行多有不便，又从外账上预支了一年的钱。咱们现在用本该是明年的那份钱。从去年开始到现在，再支半年，明年外账那份钱就支用完了。”

荷香不知道傅遐龄怎么突然问这个，心中暗暗猜测，姑娘莫不是担心姑爷在外头钱不够使？

傅遐龄知道了，只会说你真是想多了。

傅遐龄嘴角微扯，倒也没说什么，傅遐龄与江三的婚姻在当下本就不算正常，银钱上吃些亏，在他们这些人看来就是常理。

却也没有理子和面子，两项全占光的道理。

她也没在这些事儿上过多纠结，心中计算一下，对荷香道：“把余下半年的钱也支了，我这边要用。”

荷香不免多嘴问道：“五六百两银子呢，姑娘一下子支取这么多，是有什么用吗？”

傅遐龄瞥了她一眼道：“有些个事儿呢，不好说。”

她这话一出，荷香当即不敢再问了，抿唇低头，额头都有些汗津津的。

傅遐龄在直播屏上，瞧见有两个小丫鬟看过来，没看过去，再吓到人。

荷香低眉垂眼认错道：“奴婢僭越了。”

傅遐龄垂着眼道：“原我也不觉着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今日闹了这么一出，我是担心。捕风捉影的，得等嬷嬷回来再说。不是旁的缘故。另外，你支银子的时候，去西苑那边问问，我爹读书时候留下的注记都在什么地方，也一道取回来。我也要用。”

西苑就是嫁妆的存放地，也是原主未来的婚房院落。

荷香思忖了下，问道：“现在吗？”

傅遐龄是个想到就去做的，不喜欢绕圈子，也不喜欢拖沓。

既然确定了明天就去庄子上，有些事儿，还是早些干的好。

傅遐龄点头道：“院里太热，又吵的，我心口不舒服，想早点去庄子上。又是临时想起来的事儿，还是早些办了的好。”

荷香听她说不舒服，忙道：“我这就去。”

荷香去屋里，取了对牌，又叫了两个小丫鬟正准备往西苑去，蔡婆子从外头进来，步履匆匆地道：“不好了，不好了。孙家来人了。”

傅遐龄今天听了一天杨家、江家、傅家和程家的事儿，脑子嗡嗡响，实在不想再听旁人家的事儿。

她忙道：“妈妈回来了，刚好与荷香一道去西苑取点东西来。”

荷香看傅遐龄面色略带疲色，刚才又说家里热，嫌吵，想来是要静静，忙拉住蔡婆子道：“我正愁没人拿东西了，妈妈回来了，正好叫我抓了壮丁。走走，路上你瞅瞅谁顺眼，再抓一个，姑娘少不了赏。”

听得有赏，蔡婆子也不八卦了，忙挽着荷香的胳膊，低声道：“一个够吗？喜春娘和茂田娘正在外头呢，我是想着夕食要到了，赶紧家来了。”

荷香道：“一个不多，两个也还好。再多，就不像样子啦。”

蔡婆子忙道：“那就她俩。荷香姑娘，你知道孙家的人怎么来这么快吗？”

荷香看了她一眼。

蔡婆子压低声音道：“是桐二奶奶跟前的鸳鸯自作主张请来的。她不知说了什么惹恼了桐二爷，挨了桐二爷一脚，气不过，就假装回屋换衣服，拐了角门从双喜斋后面的杂院出去，叫的人。”

荷香听着蔡婆子絮叨，就出了院门，几个婆子正在门口不远处的树荫下扎堆说话。

“也是大夫人和大奶奶都在四知院顾着元哥儿，正乱着，寻常哪能这样，太被动。”

“二爷也是跟一个女人一般见识干什么，孙家可不是程家，这是正经亲戚。孙家那是能当二奶奶家的人，真是计较起来，说不准谁吃亏呢。”

“这时候还讲什么吃亏赚便宜，打媳妇，差点小产，这名头传出去……”

“三爷已经有婚约了，四爷五爷是庶出……”

“反正我觉着不好说。”

……

八卦的妇人们瞧见荷香出来，忙住了嘴，纷纷同她和蔡婆子打招呼。

蔡婆子寒暄了两句，有些傲气地道：“姑娘点我陪着荷香去西苑办点事儿。”

交代完，她又喊了此前她说过的两位交好的妇人，得了一些个恭维的话，绕到后门进了后院。

蔡婆子原想从四知院靠近双喜斋那边的角门走，刚好可以路过双喜斋、芝芸馆前门，过了东西穿堂，绕到西苑的角门处进去的。

荷香却道：“咱们光明正大的去西苑办事情，何许搞的借着去西苑，去凑热闹似的。妈妈你这般行事，让姑娘知道了，她肯定恼的。姑娘素来不喜欢沾这些事情。夏嬷嬷已去了双喜斋和芝芸馆送药材，你小心在路上碰见。”

蔡婆子忙讨饶，一行人沿着夹道，绕了整个四知院，准备从西苑的大门进的。

路上却瞧见四知院的角门不是锁着就是有人把守着，把守者的婆子扫过来的目光，都叫人觉着恶狠狠的。

蔡婆子便恭维荷香道：“还是荷香姑娘有先见之明，不然咱们若是从那处过了，怕是要惹祸上身。”

荷香道：“你守着你的礼，走着你的路，什么祸不祸的。妈妈莫不是又吃酒了，怎么说起了胡话来？”

被蔡婆子点了名来帮忙的西春娘和茂田娘忙替蔡婆子开脱道：“怕是天太热，晒着了，有些晕日头。荷香姑娘教训的是，咱们好好当差，经心自己的，走大路，才能少出岔子。”

荷香忙道：“我哪里敢担教训这二字？不过姑娘素来教育咱们，懂规矩才能少出错。我们和两位妈妈不同，吃饭穿衣都少不得要看人脸色，不敢多行一步的。”

正说着话呢，到了西苑正门处，瞧见江柏带着人从里面出来，忙同他见礼。

江柏先是一僵，随后教训道：“不在院子里守着你家姑娘，浩浩荡荡作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