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再睁眼时，天花板的强光亮的刺眼，床边坐着的是父亲，红血丝布满眼球，拉着她的手安心下来，身上藏不住的疲态在硬撑。
“爸…”
“哎，我去叫医生。”
看着父亲佝偻着背离开病房，清遥鼻子一酸，视线移到不能动弹的下半身，右脚被打上石膏吊起来，左手也打着重重的石膏，头顶高挂的输液瓶还有三瓶。
自己这是骨折了吗？
看到这里，她心底那股委屈涌上心头，酸涩的很，最酸涩的是父亲刚才离开的背影。
“清遥！”
突然，林子豪担忧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随着房门打开，红莲她们出现在那里。
柳文站在那里抹眼泪，红莲脸色沉重，林子豪在安慰她，原本还能忍一忍的眼泪，听到林子豪的声音时彻底绷不住了。
躺在床上的她一动不动，抱着她哭的依旧是柳文。
林子豪还在道歉，为他那天的行为道歉，如果他那样乱发脾气，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躺了多久。”她轻拍柳文的背安慰，开口问林子豪的声音带了几分哭腔。
“十来天了。”林子豪哽咽道。
“不用担心，学校那边我和你爸爸处理好了。”
清遥的视线在几人身边扫视，却没看到沈祎，她的眸底掠过怅然。
病房外
沈祎站在那里没有进去，听着里面人的哭声，心也跟着揪痛，叔叔带着医生匆匆与他擦身而过，他收拾着心情透过玻璃看进去。
得知清遥进医院，是凌晨那会，红莲的电话轰炸惊醒他。
昏迷几天的清遥被诊断多处骨折，像以往的跑步运动已经不可能，顶多能像个正常人走路，而这个诊断也就说明，运动方面的项目与她几乎绝缘。
他自责，是这半年以来的正常生活让他忘却身上的厄运，如果他没有跟清遥待在一起，她不可能出现意外。
他想起前天在派出所看着开车撞清遥的司机沉默，四十多岁，满脸胡子拉碴，警察抽查排除故意杀人，而是酒后驾驶。
又是酒驾啊……
为什么又是酒驾呢。
沈祎暗下眸光，慢慢转身离开医院。
*
后来，医生对清遥的病情进行判定，按照如今的恢复速度，再过两三个月就可以出院。
而住院期间，清遥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若有所思，桌上还放着冒热气的肉粥。
时间距离期末也越来越近
清遥望着窗外的飘雪，病假请到这个学期结束，而她整个寒假都可能这样。
她的眼底的落寞浮现，也许是因为自从车祸以外再没见过沈祎，又或许是真的与保送名额无缘，总之，心里那股空落落的情绪一直被放大。
沈祎上次过来看她是什么时候来着？
清遥微蹙眉眼回想见面次数，搞笑的是只有两次，距离最近一次还是半个月前。
她望着落雪出神，忽然，“咔嚓”一声，病房门被推开。
清遥转头看去，走进来的人是班长，班长手里提着慰问品。
“看来还活着。”班长把慰问品放在桌上，走到椅子旁坐下来，眼睛透过厚重的镜片看着眼前没有血色的人。
“我说今年的雪怎么下这么早，原来是班长来了。”清遥没再看班长，眼睛盯着窗外。
班长没有再与清遥拌嘴，他的视线游走在清遥身上的石膏，说起这次保送名额的名单。
他们这个专业只有一个名额，如果清遥再不努力点，可能与保送无缘了。
“辅导员说你的学分已经跌下去了。”
“……”
这种结果在清遥的预料之内，她面无表情恭喜班长：“这不挺好的吗，咱们这个专业，本来就竞争激烈，名额还只有一个。”
班长没有回答，他看向清遥以往的阳光爽朗笑容，被此刻一副毫无生机的模样替代，像是失去了光彩。
班长问她吃苹果吗，在清遥没有回应的表情中，他削着水果让清遥有点活力。
“一个车祸就让你这样，着实让我高看你了。”
“……”
清遥把目光转向给自己递苹果的班长，在班长的示意下，她最后接过苹果吃起来。
班长在清遥那双充满质疑的眼睛里，他没有说话，只是起身走到窗外问她要开窗户吗。
得到清遥的点头后，班长在窗户留下小口，冰冷的风伴随缥缈的雪花吹进病房，原本闷热的房间被寒气入侵。
“正常人放下东西就走了，你这么好心我觉得你有阴谋。”清遥吃着口中苹果，目不转睛看着扯下围巾的班长。
“话不能这么说，好歹也是班长。”他又摘下眼镜，擦拭着上面的白雾。
“那为难你了。”清遥依旧没好气。
班长戴上眼镜后，提醒她少跟那群其他院校的人走在一起，保不齐出意外的原因就是这个呢。
清遥死气沉沉的表情闪过微妙变化，班长靠窗背对清遥，他本身就不喜欢清遥，也不喜欢清遥那群校外朋友，上次同意吃饭无非是为了看看她的朋友都怎样。
那顿饭下来，是他想多了。
一群奇葩。
“班长，”清遥开口打断班长：“以第一印象断定别人，有点武断了。”
“如果他们真的靠谱，为什么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拖进卫生间？”班长提到火锅店的事情，却没有告诉清遥真正的指使者是车泰安他们。
他转过身看向病床上的清遥，告诉她，等她出院那天，作为班长自己回来接她的。
班长离开前，清遥叫住他何必膈应自己，接一个不顺眼的人出院。
“我是班长。”
“……”
随着那道厚重的门关上，清遥的眸子也慢慢暗下来，她放下苹果，拿起桌上的手机试图联系林子豪他们。
一通铃声过后，林子豪的电话未接通。
她准备联系红莲，可一想到这两天是红莲她们忙艺术团的事情，犹豫的动作没有落下去。
这时，门又开了。
出现的人是欧月她们，冻红的脸，湿湿的头发，急促的呼吸散出白气，身上的落雪也还未拍去。
“清遥姐，你怎么样了。”欧月捧着小吃过来，烧烤的香味瞬间充斥整个病房，而戒辣许久的清遥瞬间来了精神。
“烧烤！”她的眼睛冒着星星眼。
“对啊，怎么样，是不是馋很久啦，不过我没有放辣，可能味道差点。”欧月一屁股坐到位置上，马文宇打着招呼进来，发现桌上的水果。
他拿起一颗橘子剥起来，塞进嘴里问：“有谁来过吗？还挺新鲜。”
清遥满足地吃着烤肠，她告诉马文宇，水果是班长送的，不过班长前脚刚走，按道理他们三个应该有撞见。
马文宇蹙眉回想等电梯时，从里面出来的眼镜男。
“他是班长？”
“那个书呆子？”欧月一怔，似乎没想过差距这么大，先前的爱豆形象呢？吃了？
清遥努嘴继续吃，她告诉欧月她们，明天就不要一直叫人送什么鸡鸭鱼的了，感觉身体要出膘了，虽然她挺喜欢白切鸡的，还有鱼汤，但一个月都吃，狗都撑不住了。
“……”
“……”
欧月和马文宇的动作一顿，对视几秒一起看向清遥，表示她们送的是粥，也送过开胃的饭菜，可能对伤口恢复不好，被林子豪拿走了吧。
清遥嚼着的动作慢下来，问送的砂锅粥吗？
欧月一怔，显然，清遥根本没有吃到他们送的东西。
清遥见状也沉默了。
是红莲？还是沈祎？
*
临近出院之际
外面白茫茫一片，厚重的积雪覆盖所有房屋与街道，白亮的天空也雾茫茫一片，空中缥缈着点点雪花。
雪花落在底下往医院门口进来的班长身上，他手里捧着鲜花进来，等他拂去身上的积雪时，外套已经有些许湿。
他捧着鲜艳的花束推开病房门，看到清遥也换上自己的着装，手里撑着拐杖。
清遥听到声音抬头看去门前，看到班长走进来。
“恭喜你出院。”
“…谢谢。”
清遥犹豫一眼接下花束，其实她想看到给她送花的人是沈祎的。
红莲搀扶她的动作往外走，林子豪在前台办理出院手续。
“看来出现的人是我她很失落。”班长站在林子豪身旁，林子豪睨一眼下台阶的清遥没有回答班长。
他拿走护士递过来的单子和药，径直离开这里。
出去医院的清遥停下动作，红莲疑惑她的动作，清遥只是站在原地望着周围的人，依旧没有看到沈祎。
“你说，”清遥问红莲，是不是因为她的意外，沈祎以为是厄运的关系，所以到现在都不肯见她，即使她今天出院。
红莲脸色掠过一丝情绪：“他可能需要时间调整心情吧。”
红莲不否认清遥的话，只是这件事故让她也有些摇摆不定，只怕沈祎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不远处
沈祎坐在落满白雪的椅子上看到拄着拐杖的清遥出来，纤瘦的模样没了以往的健康，明明他让红莲送去补身体的东西，为什么还这么瘦。
他握拳垂眸，视线落在手腕上的计步器。
是的，他一直戴着，也一直在遵守跑步的约定，只不过，在清遥出事后，他就独自一个人在坚持，不敢靠近林子豪，不敢靠近清遥。
红莲虽然有劝说过他，可他心里始终没有放下。
原本想着瘦下来，就能跟清遥坦白一切，却发生这种事情，这让他怎么敢面对清遥。
直到清遥跟着林子豪他们离开，沈祎依旧坐在那里，彻骨的风雪吹在脸上特别疼，冻红了他的脸，也冻红了他的眼眶。
一个人的呜咽声隐匿在这场虚无缥缈的寒风中，连同隐匿他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