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遥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桌前冒着热气的猪肚鸡汤饭飘着诱人的美味,她却提不起胃口。
她盯着一旁的手机,片刻后,又把目光落在受伤的腿上,想起下午还有两节选修课要上,虽说选修课缺一两节课没什么,但她不想无缘无故翘课,不然一直盯着她的辅导员会给她整什么幺蛾子。
她伸手去拿手机,准备给辅导员发消息请假,手指滑动屏幕时,扫过华君的号。
“……”见到华君的号时,她滑动屏幕的手指停顿半瞬,过后又继续翻找辅导员的联系方式。
她点开聊天框,先点开拍照的选项,给自己的腿部拍照,发送原图,而后编辑请假信息。
给辅导员发送完信息后,又给红莲她们和林子豪发消息,告诉他们,下午的课她请假了。
林子豪还没有回消息,应该还在跟浣榕一起,红莲她们应该没有空拿手机看信息。
当清遥退出聊天框时,又刷过沈祎的号,她的脸色和眉宇间都掠过几分犹豫。
想了想,还是算了。
她把手机放在一旁,拿起桌上的筷子和勺子开始吃饭,喝汤,她心里刻意不去想华君的那些话,可那些声音一直撩绕在她耳畔,挥之不去。
她放下筷子,双手捧起汤碗一饮而尽,却呛了几口,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华君到底为什么能把当年的事情全部扣在她头上。
清遥抿唇不甘,捧着碗的手紧紧不放。
小学那年
她还生活在金阳市,母亲的教育问题导致她的性格孤僻,怪异,父母离婚后,母亲火速二婚。
她在学校基本没有认识的人,因为父亲转剧组,所以她基本两年转学一次。
暑假那天,她一个人坐在没人路过的小胡同发呆,这是唯一属于她时间的地方,发呆中,一声唔唔声响引起她的注意。
她从那块脏兮兮的木头上起身,走出那条满是废弃物的胡同,刚走出胡同,就见到两个行为怀疑的大叔大妈捂着一个男孩的嘴巴,摔进去面包车里。
“再大点声我打死你!”女人三白眼,势利眼模样对车里哭泣的男孩恶狠狠凶道。
站在胡同口的清遥见到这一幕,眸子微微一颤,像是想到了谁,她准备转身走的动作被男人一把拽回来。
“小朋友,你来找我家孩子玩的吗?”
“……”
朋友?她没有,所以,她面对这对夫妻虐待男孩的嘴脸,表情是麻木的。
只要上车就不会被打了对吧?
就这样,清遥被带上车。
等车子到达一个陌生地方时,她被女人拽下车,连同那个被掴掌的男生,关在一个狭小堆满柴火的房子。
男孩捂着打中的脸抽抽嗒嗒,清遥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盯着男孩哭泣的脸。
“为什么要哭,哭了只会被打的更狠不是吗。”
“……”男孩一愣,心里更委屈了,自己马上就要被人贩子卖了,再也不能见到父母了。
父母?刚刚那两个男人女人不就是他的父母吗?
清遥此刻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人贩子抓走的事实。
“他们才不是!他们是人贩子!卖孩子的!”男孩哭的更凶了。
这时,门外的女人推开门,抓来男孩又是一顿抽打,凶狠的嘴脸,辱骂的话语,像根刺一样,扎着清遥麻木的神经。
女人高高举起的棍子,下一秒就要打在男孩的嘴巴上,随着那阵声响过后,只见地上染上一滴血,紧接着又是一滴,两滴。
清遥的左脸被粗棍刮掉一块七八厘米长的皮肉,牙齿被打掉一颗,身体受外力的冲击,她整个人被打趴在地。
身体的颤抖肉眼可见,生理上的疼痛迫使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却愣是哭不出一个声音。
男孩的哭声也戛然而止,完全是被吓得没了哭声。
*
等到人贩子离开后,趴在地上的清遥依旧没有缓过来,她只觉得半边脸已经没有知觉了。
蜷缩在角落的男孩这才小心翼翼起身,来到清遥身边,害怕的伸手推了推清遥,确认她是否还活着。
“你别死啊,你可别死啊,我害怕啊呜呜…”男孩跪在地上抹眼泪,哭声也哑了。
“…没死…就是…嘴巴使不上劲…”清遥用尽力气翻身,脸上的血腥和狰狞突然吓到男孩。
“……”清遥撑着无力的身体,在男孩后怕的眼睛里,她看到了恐惧,她慢慢抬起发抖的小手触摸到缺块皮的左脸:“……丑到你了?”
男孩强忍着后怕和血腥,伸出颤巍巍的手擦掉清遥脸上的血迹:“哪丑了,根本就不丑。”
面对男孩伸过来的手,她没有躲闪,慢慢微敛的双眸闪过一丝暗光,在片刻后,她微微抬起眉眼,眼里是歉意的光:“不好意思…,我以为他们是你父母,没想过是人贩子。”
男孩用身上仅剩的干净衣服,小心翼翼擦拭清遥脸上的血迹,然而左脸的伤口过大,血有些止不住。
他脱下短袖,用嘴巴撕开一道口子,用衣服捂着那道不停渗血的伤口。
“该道歉的是我,不然你也不会被抓过来,还被打…”
“……”面对男孩的话,她只剩沉默,刚才那个女人的嘴脸,她想到了母亲,所以误以为是男孩的母亲,没想过是人贩子。
男孩的注意力也全在清遥的脸上,这么大的口子留疤怎么办。
清遥不解:“留疤就留疤吧,这不是很正常吗。”
而男孩紧张的神经才缓和一些:“我妈妈说过,女孩子最爱美了,是不可以留疤的。”
男孩的脱口而出,惹得清遥笑了,而这一笑,伤口撕裂得更痛了。
在男孩担忧的眼神中,清遥摇摇头,像她这种乞丐似的丑八怪,有没有这道疤好像没区别。
“你为什么这么贬低自己,你哪里像丑八怪了!”
“……我不是长得令人恶心,令人讨厌吗。”
“谁说的!我只是被你脸上的伤吓到了!”
“…那就好,原来我也没我妈说的那么令人厌恶。”
“……呸!她绝对不是你妈妈!哪有妈妈这样说自己孩子的!”男孩气上心头,手中的力度按到清遥吃痛的位置。
“对不起对不起!我轻点。”
“没事,”清遥拿过男孩手中衣服,自己来止血,她慢慢站起身:“所以我才说对不起,我以为人贩子是你爸妈…”
男孩的目光跟随清遥转身的背影看去:“这样啊,我当时看你这么大胆的走过来,以为你知道他们是人贩子呢。”
对视中,清遥别过脸没再看男孩……
……
……
后来,人贩子带他们两人辗转在去卖家的路上,一直折腾到快假期结束,才被解救。
是男孩的父母动用关系才找到两人的,住院的费用也是男孩的父母支付,因为清遥那张差点毁容的脸,所以医疗费用是男孩的家长全额支出。
出院后,男孩拿着那瓶治愈疤痕的药,站在清遥面前。
男孩双手捧过来的药,明明这么简单的动作,她为什么会因为那张灿烂的笑容而心动呢?
是因为太阳恰好落在他身上的缘故吗?还是因为那双温柔的桃花眼太令人留恋?
那天,清遥跟男孩在一家老破小的照相馆留下合影。
再后来,她又认识男孩的发小——华君
只不过,她一直追问男孩的名字,得到的回答只有沉默。
男孩纠结的模样,像是很为难。
小学开学的前一周,华君来到她跟男孩常常约见面的地方。
“我发小他这几天有事情忙,所以有什么话我可以帮你转告喔~”
“谢谢你。”
……
……
和华君在一起的时候,她了解了更多关于男孩子的事情,虽然大学相遇后才知道华君说的都是假的。
直到开学前的最后一天,清遥按照华君的通知,来跟男孩见面,等了半天等来的却是男孩要走的消息。
甚至,她没能追上那辆离开的车子,连同那个名字也没能问出来,男孩的离开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而她,除了那张合照,除了那张唯一证明两人认识过的合照,没有任何可以证明男孩来过金阳。
如今时隔十几载,两人再度重逢,沈祎变成敏感性格的人,和当年那个阳光下开朗的少年俨然天差地别。
而她好不容易把沈祎变回去那个阳光少年,为什么再度出现的华君却指责她害的沈祎?
坐在沙发上的清遥一直沉默着脸,面前的猪肚鸡汤也已经凉透,没了诱人的美味。
她小心翼翼起身收拾桌上的外卖,收拾完外卖后,她提着疼痛的腿往房间走去,身体倚靠在墙壁和家具上移动身体。
等清遥回到房间,躺上床时身体略觉几分困意,她张张合合的眼睛盯着白花的天花板恍惚,最后撑不住困意,慢慢闭上了眼睛熟睡过去。
与此同时
刚到家的沈祎没有食欲吃饭,他大步朝大门走去,推开空荡无人的家门,一边往房间走,一边拨通清遥的手机号,却迟迟无人接听。
然而
清遥这边早已睡过去,客厅里的桌上,手机震动的提示音她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