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这里是警察局，请问是徐俊平的家长吗？”
“对，我是。”徐云甫听到是警察打来的电话，有些紧张。
“好的，你的孩子徐俊平和人打架斗殴，现在被派出所拘留了，请马上过来一趟。”
一听他这话，徐云甫顿时有些头晕目眩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压低着声音说：“好，我马上过来。”
放下电话之后，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说：“俊平出事了，我们走。”
陈锦一听，立马跳起来，紧张地问：“还活着吗？”
徐云甫觉得刚才自己的话没讲清楚，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警察打电话来说他和别人打架，让我们过去一趟。”
陈锦心脏一阵阵疼，捂住胸口，原来是这个。她还以为......不要再来了，再来一次，她真的受不了了。
徐云甫见她脸色发白，关心道：“你还好吧，不行的话，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了。”
陈锦摆摆手，说：“我没事情，走吧。”
“我扶着你吧。”徐云甫绕过她的胳膊，真是担心她下一秒马上就要倒地了。
他知道，一个母亲受到那么多接二连三的打击，情绪是容易失控。他是家里的男人，他应该肩负起家庭的责任。
他刚才和陈锦吵架，越吵越上头，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其实有些话没必要说出口的，但是那种情绪一上来，他控制不住自己。
直到刚才电话铃声打断了这一切，他才冷静下来。
他在心里想，这个家不能再出事情了。
以前穷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多烦恼，只要想着第二天起来吃什么就好了，填饱肚子就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事情。
现在，不论是社会，还是环境，都比以往复杂地多得多，视野所及都是崭新的，混乱的，闻所未闻的，要应付繁杂的信息，大脑有时候都会变得迟钝，作出错误反应。
他内心歉然，不该对陈锦那么说的，丧子之痛已经让她身心俱毁。
看到她刚才捂着胸口难受的样子，他的心脏也不由得紧了紧。
他怎么会背着她去找女人呢，这辈子都不会。但她就是不信，难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这么不值得让她信任吗？
“走吧。”他说，“我怕你在家里，更是担心，我们一起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
陈锦大脑有些缺氧，艰难地点了点头。
一路上，徐云甫踩着油门去的，很快就到了派出所。
二人在接待室等了一会儿，警察过来，说了事情的原委：“徐俊平和班上一个男生王佳杰打架，下手没轻没重，把人的脾脏打破了。”
徐云甫问：“是什么原因打架的呢？”
警察说：“我们审问后，大概了解了下，班上一名女同学和王佳杰去拍了一套大头贴，被你儿子看到了。然后，两个年轻气盛的男孩子就打了起来。”
“这......有什么联系吗？我从来没听说他有要好的女孩子，更不可能交往了。”徐云甫说，“学校里是不准谈恋爱的，禁止早恋。”
“有没有，是你说了算，还是他说了算？”
徐云甫低头，沉默一会，那估计真的是这样的吧。
“你们现在的大人啊，也太不关心孩子的事情了。”警察说，“我听他说，他从小和姑姑带大的，你们都没有带过。他还让他姑姑来，我说不行，一定要直系亲属或者监护人。”
徐云甫抿了抿嘴说：“工作忙，所以......”
“行了，我知道了。情况你们了解了，可以回去了。什么时候再让你们来，等通知。”
徐云甫起身道：“那孩子可以带走吗？”
警察转身道：“不行，王佳杰的伤势鉴定还没出来，要等报告出来，我们再决定。”
“那一般都是什么结果的？”徐云甫紧张道。
“轻伤半年，重伤及以上一年往上。”
陈锦一听，赶紧拉着徐云甫的袖子，颤抖不止。
“那赔钱可以吗？我们赔钱。”
警察走回来，认真道：“就是你们这样的家长，孩子犯了一点点错事，就想着用钱解决，那好了，反正小事情都会有爸妈用钱解决了。他们就越发大胆，小时候做小坏事，大了才会违法犯罪。”
徐云甫被说得无地自容，犹豫几秒才问：“那我们可以看看他吗？”
“可以。”警察说，“去登记下身份信息。”
“好好好，谢谢警察同志。”徐云甫激动地握了握他的手。
夫妻二人焦急地等待在铁栏杆前，看着徐俊平被两个警官架着走出来。
陈锦伤心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得太失态。
徐俊平坐下后，低着头，不说话。
徐云甫恨铁不成道：“怎么会和同学打起来的，在你这个阶段，读书才是最重要的！”
“不用你管。”徐俊平说。
“不用我管，那你就等着吃牢饭！”徐云甫气道。
“吃牢饭就吃牢饭！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徐俊平本来就委屈，听到爸爸这么说，更伤心，气道：“我本来就不想当你儿子！我早就说了我要和姑姑姑父一起生活！”
“你妈妈生在你多不容易！”徐云甫说话气抖道。
“在你们眼里，只有大哥！我算什么东西！”徐俊平说，“你们都巴不得！死在水库里的人！是我吧！”
徐云甫现在扇不到他，自己听一听，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被我猜对了吧。”徐俊平抹了抹眼泪，“我就知道你最喜欢大哥了，还有妈妈，他最喜欢静静，你们当我没眼睛是吗，一点都看不出来，你们偏心眼多严重是不是？”
徐俊平像倒豆子一样诉说自己的伤心事：“小时候，我就不被你们重视，哥哥是你们的第一个儿子，自然什么好东西都是他的，我只能穿他的旧衣服，旧鞋子。我本来想着妈妈再生一个，就有弟弟穿我穿剩下的衣服，没想到是个女孩子，根本就穿不了我的衣服。”
他连这么小的一件事情都耿耿于怀，生活中就是有很多很多、很小很小的事情重叠组合起来，他才觉得自己其实在家里是可有可无的。
妈妈偏心眼静静的事情，人尽皆知，要不然他们两个人分居，为什么想都不想，就把静静带走了。
她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每次都说静静还小，还是个小孩子，但是她都快十岁了！也是个大孩子了！
静静每次都有新衣服穿，有新玩具玩。
他也想玩，大人们老是说，你都多大了，还和妹妹抢玩具！
他小时候没玩过，现在就不能玩了吗？
爸爸也是，小时候就说大哥聪明沉稳，什么事情都让大哥先去试试。
在家里，只有姑姑和姑父什么事情都第一个想到他，处处疼爱他。他想，如果自己真的是他们的孩子就好了，唯一的孩子，没有其他人去抢走他的爱。
他讨厌这样的父母，只会在他犯错的时候，第一时间出来指责他的不对，他们有给过他爱的感觉吗？有关心过他的心情吗？
平时什么都不管不问的，一有事情，还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他。
凭什么！他们根本不配！
他和王佳杰打起来，完全是他挑衅在先。唐茹明明答应和他交往的，为什么还和王佳杰去拍大头贴。
唐茹说什么他就是她的哥哥！去他妈的狗屁哥哥！什么哥哥，拍大头贴的时候还头挨着头！
他生气极了，作为男人，这就是对他的挑战！
打一架就好了，看看谁的拳头硬一些！
还有唐茹这种外表长得楚楚动人，分明就是水性杨花的女人，说好了和他好的，转头说没有答应过！
他对父母，还有对爱情都失望至极。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爱，如果有爱，也不属于他，他就是那个被抛弃的男人！
“让姑姑来，我要见姑姑！不想看到你们！”徐俊平大喊大叫道。
大声喧哗，影响秩序。
为了让嫌疑人冷静下来，徐云甫和陈锦被请了出去。
两人坐在台阶上，默默叹气，这孩子怎么被养成了这个样子。或许真的是忙于事业，疏于对孩子的管教。
如今，一个孩子去世，一个孩子坐牢，真不知是不是上天对二人的惩罚。
陈锦啜泣起来，声音呜呜的。
徐云甫拍了拍她的背，说：“别难过了，我会想想办法的，是不是能和对方父母和解一下。”
“真的吗？”
徐云甫点点头，“嗯，我试试看，总比不努力要好。”
周围空寂一片，月上枝头，树影稀疏，夜很深了。
徐云甫抱着膝盖，沉默不语，他想了很久才问：“老婆，搬回家住吧？”
没等到她的答复，他又缓缓道：“我们和好了，好不好？”
陈锦原本以为自己一个人也能生活得很好，就像很多书里写的法国女性那样，独立自主。
女人是第二性，这种书的思潮就是教会女性意识的觉醒。
但她更想当找一个好老公，多生几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她不知道怎么做是对的，怎么做是错的了。
她更像是一个传统的、保守的，接受不了新文化的女性。特别是刚才看到俊俊的时候，他指责他们不爱他，不想当他们的孩子。她觉得心都碎了。他也是她的孩子，也是十月怀胎，从她肚子里出来的，怎么会不爱他。只不过这世界上的爱，根本没有公平一说，人总是有缺点，更偏心自己喜爱的。他说的也没错，她很羞愧，没想到自己的偏心，会对孩子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在听到徐云甫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顿时柔软起来。她还是更加向往家庭的温暖，没有什么比家庭，对她来说更加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