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瑶与蓝氏家主是结义兄弟，但他年少时并未在蓝氏求学，射日之征也未与蓝氏之人并肩作战，因此相互之间只是认识并不熟悉。

“恭喜敛芳尊。”蓝清道喜后便施礼离开了,今日她接了下山除怨的任务。

这次的除怨任务比较简单，不用打打杀杀，因为害人的邪祟已除，只需要弹奏清心音安抚怨气即可。

蓝清现在基本上算是长辈了，加上因为玄武壳的原因，基本上属于刀枪不入，如今下山夜猎都可以独立完成，而且偶尔还会担任守护其他族人的角色。

让人意外的是，除去邪祟的人竟然是她曾经的同窗，清河聂氏聂怀桑。

犹记得，当年在蓝氏听学的时候，聂二公子逗鸟赏画、摸鱼找虾就是不好好用功，还有在岐山听训之时，装昏躲懒。

说起来，上一次见到他已经是好几年前了。

蓝清对聂怀桑已经形成固定印象，总是拿着折扇，玩世不恭的凡间世家小公子的样子。

如今的聂怀桑，劲装蟒袍，手持钢刀，傲气矜贵，浑身气势倒才符合他四大仙门嫡系弟子的样子。不过也是，据说半个月前，聂怀桑终于在聂明玦的高压之下结金丹了。

可惜，这幅模样仅仅维持了半天。

除怨任务结束，二人一起出了巷口，聂怀桑整个人瘫了下来。

“蓝清同学，等等我。”聂怀桑有气无力喊了蓝清。

蓝清见他这幅模样，略有不借，“你这是？”

害怕应该不至于吧，毕竟就算聂怀桑之前没有独自夜猎过，以他的身份各种魔物邪祟应该是都见过才是。

谁知，偏偏是最不可能猜测竟然是真的。

“我害怕蛇，现在腿软，动不了了。”聂怀桑欲哭无泪。

蓝清无语，这次作祟的妖邪就是蛇妖，“你既然怕蛇，怎么会接这个任务。”世家在安排任务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初步判断出妖邪是何物，这才能做好准备，有效避免伤亡。而且，聂怀桑刚刚结丹，身后怎么没有人跟着？

聂怀桑也很郁闷：“就是知道是蛇妖，大哥才专门然我来的。”

懂了。聂大这是在锻炼弟弟。

聂明玦一直都是刚直的性子，对待聂怀桑那就是恨铁不成钢。要说聂怀桑的资质，那是不差的，可惜就是不好好修炼，明明是嫡系子弟，结丹却要比旁人晚十年。

蓝清将沧海剑鞘递过去，“抓紧，别再这边呆着，先去找地方休息一下。”

见聂怀桑抓好，蓝清御剑而起。

两人到一处茶楼休息，在雅座边吃边聊。

“蓝清同学，你是不知道我这些年过的那叫水深火热。自从魏兄……”聂怀桑本意是吐苦水，突然失言，用扇子掩了一下嘴，见蓝清没有什么反应才继续说下去。

“不夜天誓师大会的时候，因为我没结丹，就被大哥留在清河守着。你也知道我们清河聂氏就在岐山脚下，一群人下山找那什么传承，我在家门口被宵小打了一顿。我大哥回来就把我关在家里，不结金丹不出家门。

我拼了命结了金丹，就派来除祟，还是我最害怕的蛇妖。但没办法，我大哥说连蛇妖都怕就还是呆在家里传宗接代……”

说到这里，聂怀桑意识到眼前是个女孩子，“我又失言了。我只是太害怕蛇了…”

蓝清并没有很介意。因为蓝涣与聂明玦是结拜兄弟的事情，她对聂明玦的事情还是有那么一点了解的。

聂家祖上是屠夫，所练的刀法杀气太重，重到可能扰乱神智。据说聂家好几任家主都是反噬而死的，而且是功力越强，死的越早。而聂明玦在历代聂家家主中也算资质前列的，所以很早之前就有反噬症状，对外称是头疾。

恰巧今天蓝清所奏的清心音便是蓝涣为了缓解聂明玦的症状编写的，这曲能让灵力平静，对除怨也有奇效。

聂氏因为寿数基本一脉单传，到了如今只有兄弟俩，不像别的家族旁系血亲成群。因为“头疾”聂明玦并未娶妻，加上可能早逝，也无外乎将传宗接代的事情交给聂怀桑了。

哈哈，蓝清见一脸心有余悸的聂怀桑有些想笑。在仙门之中，聂怀桑应该是唯一一个被逼婚的人。

“聂公子拿刀的时候跟赤峰尊很像。”蓝清安慰。

然而，聂怀桑并没有被安慰到，“我可不想那么累，还是潇潇洒洒才好。对了，蓝清同学，含光君……他是在找魏兄…魏无羡吗？”

蓝清愣了一下，确实，蓝湛近年来的行动还是有些明显的，特别是他刚出寒潭洞那段时间。

对于四大世家来说，收集各家嫡系子弟的资料都是日常，但是聂怀桑能够根据蓝湛的轨迹知道目的，显然不是他所表现的那么不理家族事物。

蓝清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这你要问含光君本人了，我并不清楚。怎么，你有魏公子的消息，魏公子难道真的还活着？”

聂怀桑赶紧摆手，“怎么可能，江宗主当年都说他亲手杀了魏…无羡，魏…无羡怎么可能还活着。”

聂怀桑掩饰般喝了杯中茶水。

蓝清没多说什么，只是心中疑惑。魏无羡是从不夜天山崖摔下去的，当时众人都见到江晚吟的那一剑刺下去的。也因此江晚吟现身说法魏无羡死了才取信与所有人。

而按照其他人的说法，蓝湛和江晚吟便是最后见到魏无羡的人，但是为什么蓝湛还会一解禁便去找人。而找了一年多之后才相信人真的死了，之后更是逢乱必出，寻找那人的魂魄。

还有江晚吟也是，他也是亲眼看到魏无羡死的，为何他也在找……

而现在见聂怀桑的样子，他又好像知道些什么……要知道就像聂怀桑说的，清河聂氏就在岐山脚下，如果聂怀桑真的发现什么的话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而魏无羡是否真的死了？

与聂怀桑分开回到云深不知处的时候，蓝清还在想要不要将聂怀桑的异常跟蓝湛说一声，快走到静室的时候停住，仔细想想还是作罢了。一切不过她的猜想，若是让蓝湛得到希望，而后再失去，那就太残忍了。

要知道，世人都说蓝湛是“有匪君子，照世明珠，景行含光，逢乱必出”，说他是仙门名士，说他是世家子弟的楷模，但却不知道他的逢乱必出并非为了除祟，而是寻人。每次哪怕只是听到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蓝湛都会御剑前往，但是每次他都失望而归。

现在的蓝湛更加沉静内敛，那是无数次失望堆积在他身上才形成的气质。

藏书阁里，蓝景仪和蓝思追正在交流今日修炼所得。

“思追，你好厉害。问灵那么难，你竟然成功了！”蓝景仪一脸崇拜。

蓝思追也很骄傲，不过还是矜持了一下，“还好了，不过含光君说我还不够熟悉，虽然能够使出问灵，但是效果如何就不知了，那些灵会骗人的。”

蓝景仪是蓝湛的超级迷弟，无论蓝湛说什么，蓝景仪都是无脑支持的，“含光君说的对，思追你要勤加练习啊！”

蓝思追有些怏怏，其实…其实他还想听景仪继续夸夸他。不过，他也是蓝湛的迷弟，因此也同意了景仪的说法，“嗯，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景仪也不甘示弱，“我也会努力修炼，将来成为和含光君一样的人。”

不过小孩子总是贪玩的，刚刚说完要努力修炼的蓝景仪，不到半个时辰，就“嗖”的站起来，见蓝思追看他，“我去练剑，这么一直坐着不舒服。”

……

春去秋来，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又是五年过去。

五年里小事情发生了很多，比如蓝景仪和蓝思追长大了五岁，比如蓝湛的名声更盛了，比如罗青羊结婚生子了……

突然一件大事震惊了整个仙门——仙督金光善死了。

死因不明。

修仙之人若是没有遇到邪祟、没有意外的情况下，寿命是要比普通人长的。不说修仙本身就能强身健体，结成金丹之后寿命是能够翻倍至200岁，元婴增至500岁。

可惜，修仙资源对于庞大冗杂的修仙家族来说是不足的，因此每隔百年年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大型战斗，而且在这百年之中每三五十年会发生小型家族战斗。也因此能够活到与修为相当年纪的人寥寥无几，蓝清所知的唯有一人——抱山散人。

可是，射日之征导致大量修仙之人死亡，上一任仙督温若寒身死不过十数年。

按照一般规律，金光善基本能做在仙督的位置至他寿元耗尽为止，他刚五十出头，怎么就死了，而且死因不明。有小道消息传出，金光善的死不太光彩，流言被金氏族老压下，没有更多信息。

兰陵金氏要举行金光善的葬礼以及新任仙督金光瑶的继任大典。

是的，金子瑶又一次改名了。

新任仙督继任，仙门百家都要去金陵台祝贺。

这还是蓝清第一次来到金麟台，从正门到客院的一路上有鲜花、垂柳、喷泉，如果说云深不知处是天然造物，那金陵台便是极致人工。

蓝清也有幸见到了金星雪浪，果然是雍容华贵、国色天香。

正欣赏美景的时候，就有煞风景的事情发生。

有人在打架，准确说是一群人围殴一个。

看清楚打架的人都穿着黄色制式服装，年纪都有大有小，蓝清认出来这都是兰陵金氏的人，衣服上都绣着牡丹暗纹，不是客卿而是族人。

“莫玄羽，还以为你多有骨气？看不起我们？你连我们都不如，你娘当初可是第一个来金陵台讨要说法的，当初你娘拿了一大笔钱，不然凭你家里的破落户能建起莫家庄。”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说着踹了地上小孩一脚，“你不是有钱吗？臭狗！凭什么我们都要被赶走，就你能留下来，不就是你娘死了！”

看来这些都是前任仙督金光善的私生子们，作为客人，蓝清不欲多管闲事。

然而有人冲了出来，是聂怀桑。

“以多欺少，你们兰陵金氏规矩便是如此吗？”聂怀桑一喊，那群人一哄而散。

足以见得，那些金光善的私生子们并没有受到世家教育，行动间跟市井混混并没有什么区别。

外面的传言也是说过，可能是被金夫人管的狠了，那些给金光善生过孩子的女子，良家出身的并不多。

聂怀桑是从蓝清后方过去的，无奈，蓝清也只好过去看看。那个叫莫玄羽的小孩昏了过去，有些蓬头垢面。蓝清给小孩输入灵力，检查一下是否有内伤。

看见莫玄羽真面目的时候，蓝清一瞬间恍然，他长的好像有些眼熟。

“他跟魏兄长的好像。”聂怀桑轻声呢喃。

“魏兄？”蓝清恍然，这么多年过去，那个鲜活少年的样子在她记忆里淡去。若是见到本人，她可能还是可以认出来，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她是完全没有想起来。

魏无羡这个名字在云深不知处很少提起，但因蓝湛教给思追的风邪盘、招阴旗、破魔咒……的制作，以及他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除祟问灵……

蓝清才能这么快想到魏无羡。

莫玄羽醒了过来，就见到身边的两个人，凶凶的瞪了两人一眼，飞快站起来跑远了。

蓝清看着远去莫玄羽，渐渐想起来魏无羡的样子，十岁的小孩子还不明显，等他长大了不知道要因为这张脸遇到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