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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闻人间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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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漪兰带着玲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玲兰还在兴致勃勃的回味着当时的场景,在沈漪兰前面蹦跶着,口中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只见那红衣少年飞驰而来,英雄救美,潇洒的翻身下马,引得一片小女娘的惊呼,居高临下的道,我乃赫赫有名的许知行许大将军,今日你扶还是不扶?仅一眼,便把那人吓得屁滚尿流。那场面可谓是空前一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沈漪兰跟在玲兰不远处,看着眼前蹦蹦跳跳的身影,嘴角扬起了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

在二人经过一处巷子时,一只黑乎乎的手突然抓住了沈漪兰的裙摆,沈漪兰吓得大叫一声。

玲兰闻声忙跑了回来,一脚踩在了那人手上,那人疼的嗷嗷叫了一声,缩回了手,玲兰便跟母鸡护小鸡仔一样挡在沈漪兰面前。

“小姐,行行好吧,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求求小姐施舍一点吧。”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从脚底传来,沈漪兰往下望去,一个面黄肌瘦,蓬头垢面的小乞丐端着一个碗跪在地上求她施舍,沈漪兰望下去的时候正巧与那小乞丐的眼神对个正着,小乞丐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被她瞧个正着。

沈漪兰不动声色的把钱袋子往前挪了挪,拍了拍玲兰,待玲兰让开之后半蹲在那小乞丐面前问道:“我明明是一个公子,你为何叫我小姐呢?”

闻言,那小乞丐扬起了头,眼睛湿漉漉的看着沈漪兰道:“您长得这么好看,肯定是一个小姐没错的,求小姐行行好,救小的一命吧。”说罢便颤颤巍巍的把碗递到了沈漪兰的面前。

沈漪兰看着递到面前的碗,伸手接了下来,道:“怎么的,你看我长的好看还要把这碗送给我,那多不好意思啊。”

闻言,玲兰和小乞丐的脸狠狠的抽了一下,“不过我家里碗太多了,这碗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沈漪兰把碗还给了那个小乞丐,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慢慢站了起来。

“给我抓住那小贼,打断他的腿!”沈漪兰朝那边看去,只见一群彪形大汉正朝这边赶来,沈漪兰忙退了一两步,却突然间感觉到天旋地转,小乞丐不知何时已经跃起,一把扯过了她的钱袋,把她往后一推,朝巷子深处跑去。

“奶奶的,敢推老娘,老娘可是长跑冠军啊。”沈漪兰撸了撸袖子,“玲兰,追!”说罢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于是在错综复杂的巷子中便出现了这一幕情景,一个迅捷的身影在前面穿梭,后面跟着一蓝一紫两抹身影,那蓝衣人还在骂道:“给老娘…呸,给本公子等着。”再后面是一群骂骂咧咧的彪形大汉,屋檐上的人看着这有趣的一幕不禁轻笑了两声。

沈漪兰和玲兰不知跟在那抹身影后面追了多久,直到后面的大汉的追喊声都早已消停之后,沈漪兰才停了下来,玲兰跟在后面没刹住车,一头撞在沈漪兰身后,主仆二人摔作一团。“小姐,不行了,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再跑下去您就该见不到玲兰了。”

玲兰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沈漪兰也没好到哪里去,多少年不跑了,风喇的嗓子疼,“这小兔崽子,跑的还挺快,可别让我逮到你。”

沈漪兰在地上瘫了好一会儿才爬起身来,把跟死猪一样瘫在地上的玲兰提溜了起来道:“不是我说你啊,你这身子骨这么弱怎么跟的上你家小姐,以后加练,每天早上晨跑一个时辰。”

闻此言,玲兰耷拉下了脑袋,决定装死装到底。沈漪兰托着玲兰走着,“小姐,你看那儿。”

玲兰抬起了手,指向了某一个地方,“嗯?不装死了?”沈漪兰顺着玲兰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睛突然一亮,手下意识一松,“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玲兰,你立大功了知道吗?过去看看。”

“玲兰?”久久没有得到回应的沈漪兰往旁边看过去,发现在她松手的瞬间,玲兰又如死猪般瘫在了地上…

一上一下两个脑袋贴在墙上,“小姐,看到了没,我们该回去了。”玲兰压低声音询问道,沈漪兰摆摆手,发出嘘的声音,努力朝里张望。

此时天已经有些暗了,这破屋里又黑的紧,沈漪兰只能借着屋顶上几个窟窿透过来的光打量着里面的情景,这里面似是有不少人,蜷缩在一个角落,那些人见到小乞丐回去,一窝蜂的全围了上去,从沈漪兰的角度看过去,似乎都没有那小乞丐一个人高。

小乞丐在他们的拥簇下朝角落走去,从怀里掏出了一包东西,悉悉索索了好一阵,破屋里突然亮了起来,火光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沈漪兰这才看清楚了里面的环境,围在小乞丐身旁的是一些比他矮了一两个头的小孩,各个衣着单薄,骨瘦如柴,面黄肌瘦,此时早已是深秋,周围却无任何遮挡物,冷的有些刺骨的风从破洞中灌进来,一个个冻的小脸通红,一个小小的火堆便是他们唯一的取暖之处。

小乞丐从包裹中取出馒头分给他们,一个二个狼吞虎咽的,似是饿极了,待所有人都分到之后小乞丐才自己找了个地儿坐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馒头吃了起来。

沈漪兰凝视了许久,突然道:“玲兰,你身上还有钱吗?”

玲兰翻了翻包,递上了几两银子道:“小姐,今日出门出的匆忙,银钱本就带的少,再加上先前用上了一些,现在只剩这么多了。”沈漪兰看着玲兰手里的银子皱了皱眉,摸了摸自己身上道:“最近的当铺离这里大概有多远?”

“小姐,从这巷子里出门左拐就到了。”沈漪兰从袖中掏了掏,掏出玉簪递到了玲兰面前道:“把这个拿去当了换些银两。”

玲兰接过玉簪心疼道:“小姐,这玉可是上好的和田玉,这材质这工艺,全临安城可能都找不到第二支了。”

“行了,快去吧,钱财乃身外之物,这玉簪在我这儿顶多算个装饰,但对他人可能有大的意义。”沈漪兰轻轻推了推玲兰,玲兰才不情不愿的带着玉簪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玲兰便提着一袋银两气鼓鼓的回来了。“怎么了?”沈漪兰问道。“还不是这当铺老板,硬要说这玉簪是下乘之物,只肯给我这些银两,真是有眼无珠。”

看着玲兰气鼓鼓的样子,沈漪兰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喀嚓”,一声轻响惊动了破屋里的孩子,一个二个如同惊弓之鸟般躲了起来,小乞丐猛地冲过去护在了他们面前,警惕的盯着沈漪兰二人。

沈漪兰和玲兰越朝里走,那些孩子就吓得抖得越厉害,仔细看那小乞丐竟也在抖,龇牙咧嘴的,活像一只炸毛的小兽。

“站住,你们要干什么。”小乞丐拔高了声音,想用气势压制住沈漪兰,“你偷了我的钱你说我干什么?”沈漪兰反问道。

闻言小乞丐继续道:“钱是我偷的,此事与他们无关,要抓去报官还是要打断我的腿都随你们便,不要动他们 。”

说罢便朝沈漪兰二人走来,看着小乞丐要走,后面的小孩哭作一团,死死拉住小乞丐的衣袖,大骂沈漪兰和玲兰是坏人,沈漪兰无助的拍了拍头,心里咆哮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谁能来救救我。”

小小乞丐们的哭声越来越大,沈漪兰嘴角抽了又抽,最终忍无可忍的吼道:“行了,哭什么哭,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抓你们哥哥去报官了,我告诉你们,你们要再哭,我可真把他抓去报关了啊。”

闻言,哭闹声戛然而止,玲兰在旁边悄悄竖起了大拇指,嘀咕道:“小姐威武。”沈漪兰得意的挑挑眉,对着小乞丐道:“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你若回答的我满意我不仅不抓你报官,这袋钱也给你。”

说罢颠了颠手中的钱袋,又指了指身后的小小乞丐们,凶神恶煞的道:“你们放开他,再抓着我把你们一起送进去。”

许是太过于有威慑力,给小小乞丐们吓得一愣一愣的,纷纷放开了手。小乞丐也慢慢走到了沈漪兰身旁,见状沈漪兰满意的笑了笑,转头对玲兰道:“玲兰看好这些孩子,比让她们给我捣乱。”

“好的,小姐。”玲兰奸笑一声,撸着袖子朝那群小孩走去,尖叫声霎时四起。

“行了,玲兰不会伤害她们的,把你的拳头收起来跟我出去。”沈漪兰瞟了瞟小乞丐紧捏的拳头轻飘飘的撂下了一句。

“呼…呼…怎么这么多灰?”沈漪兰鼓着腮帮子吹着地上的灰尘,“我们这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嫌脏就别来啊。”小乞丐在后面阴阳怪气的说道。

闻言,沈漪兰干净利落的转过身,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看着小乞丐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回怼道:“你以为我愿意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小贼偷了人家钱袋结果被人家找上门逮个正着,做小偷做到你这份上还真是失败。”

被沈漪兰数落了几句,小乞丐的脸瞬间便红了,别扭的扭过了头。“行了,坐下来给我讲话,我懒得仰头。”沈漪兰朝旁边挪了挪,给小乞丐挪了个位置,那小乞丐看了看,转身便坐到了一尺开外的位置。

“别扭不死你。”

沈漪兰深呼吸了几口,堪堪压下来心中的愤懑:“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

“里面的是你的什么人?弟弟妹妹?”

“我捡来的。”

“捡来的,他们父母呢?”

“不知道,兴许死了吧。”

“怎么死的?”

闻言,那小乞丐抬眼奇怪的看了一眼沈漪兰接着道:“怎么死的?或许死在战场上,或许死在这赋税上,也可能是得罪了某位达官贵人被打死的呗。”

沈漪兰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你的父母呢?”

迎接他的是良久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小乞丐才开口说道:“不知道,我从出生下来便没有见过我的父母,他们都叫我野种。”

沈漪兰看向了小乞丐,捕捉到了他脸上一瞬间的落寞,“所以你抢钱是为了让她们能够活下去。”

闻言,小乞丐的眼神里似乎突然有了光,表情也变得温柔了起来,往里看着正和玲兰玩的开心的孩子们,脸上第一次有了笑意,“我从小便是一个人,孤苦伶仃,她们和我是一样的人,都是被人抛弃的人,我把她们捡回来,组成了一个家,这样我们便是彼此的家人,不再是孤身一人。”

沈漪兰顺着小乞丐的目光望去,孩子们稚嫩的脸庞在柴火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天真动人,在她们的欢声笑语中,这里似乎已经不再是家徒四壁的小破屋,而是温馨明亮的庭院,她们也不再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而是真正的家人。

沈漪兰眼睛有些发涩,忙仰起了头,过了好一会才整理好情绪。

“行了,没什么事了,这钱给你。”沈漪兰站起身来走到了小乞丐身前,“拿着这些钱给她们买点吃的穿的,若有事便到丞相府找我,你只需提沈漪兰的名号,便自会有人带你来见我。”

小乞丐愣在原地,迟迟没有接沈漪兰递过来的钱袋,“你不怪我抢了你的钱?”沈漪兰没有说话,只拉起了他的手,把钱袋塞进了他的手里,冲着屋里喊了一句:“玲兰,该回去了。”

不多久,里面便传来一声清脆的回音:“来了,公子。”

玲兰欢快的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孩子,“才多久的功夫,便混成孩子王了。”沈漪兰打趣道,玲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了两声。

“姐姐,你明天会来找我们玩吗?”稚嫩的童声响起,玲兰冲她们挥了挥手道:“明天可能不行啦,不过姐姐答应你们,一有空就来找你们玩。”

“姐姐拜拜!一定要来找我们哦。”

“好!”

小乞丐看着沈漪兰二人的背影沉默着,直到二人消失在了视线之中,才嗫嚅了一下嘴唇,道了一声微不可闻的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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