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仲桧觉得，今天遇见的事全都他〇的莫名其妙！
这三年来，他一直满世界东奔西跑，几乎把哥哥嫂子去过的地方都翻了个遍，就是为了找到他们把那张存储卡藏在了哪里。
结果今天突然有人告诉他，那东西就在侄女身上……也就是一直在他自己家里，而他却一点端倪都没发现！
而那死丫头偏偏这时候离家出走，东西还不知道被扔去了哪里。
简直是老天都在跟他作对。
虽然他其实不太清楚那张存储卡具体意味着什么，只知道里面藏着哥哥嫂子的某个研究成果——相当不得了的那种。但既然发现了消息，还是得第一时间向老大报告。
于是他晚饭都没吃完，就奔向了黑影联盟的总部。
是的，或许大家早就看出来了，陈仲桧是黑影联盟的成员。而且是老大直属，只听钢铁猎手单独调遣的特别成员。
至于他为什么会跟这样的组织扯上关系……以后再说吧。
陈仲桧抵达总部，就是暗影博士发现那张招聘启事的废弃建筑时，钢铁猎手正在接待某位贵客。
这栋建筑只是表面破旧，里面的装修却称得上富丽堂皇。钢铁猎手坐在大厅正中的沙发上，壮硕的身躯稍稍一动，就能引发软垫内弹簧的哀嚎。
贵客则披着长长的黑袍，用兜帽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安静地立在角落，叫人连男女都分不清。
陈仲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看到这黑乎乎的打扮，没忍住在心里嘲讽了两句，脸都不敢露，看着就不像好人。
不过钢铁猎手倒是极信任他似的，就连相当重视的存储卡的消息都毫不避讳，叫陈仲桧直接汇报。甚至，他对黑袍人的态度在陈仲桧看来称得上殷勤。
当陈仲桧说明存储卡原本在侄女手上，现在又下落不明后，钢铁猎手愤怒地骂了句脏话，第一反应还是看向黑袍人：
“现在怎么办，J城每天产出的垃圾比屎还多，那么小个玩意怎么找？”
说完，他又不爽地踹了陈仲桧一脚，大骂他是个吃干饭的。
陈仲桧觉得自己被踢中的小腿肯定青了，但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赔笑，连连鞠躬道歉。
他这幅熊样，钢铁猎手都不耐烦看，于是又开始骂起陈家那对夫妻狡猾——然后被黑袍人打断了。
“对超能力者来说不难。”
简直是秘密主义一词的具象化，黑袍人就连声音都做了伪装，他说话时候从兜帽下传来的，是冷冰冰的电子机械音。
他对钢铁猎手说：“我给了你药剂。”
钢铁猎手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但是，你说药剂不能指定谁产生什么能力，你说……”
“我也说，能力的产生与受体的生存环境有关。”黑袍人再次打断他，“而合适的受体已经准备好了，剩下的事我不希望还要我一步步指导你。”
没等陈仲桧从“他们能制造超能力者了”的震惊中回神，他又惊讶地发现钢铁猎手竟对黑袍人露出了有些畏惧的神色。
小山一样的躯体晃了晃，钢铁猎手粗声粗气地回答：“……我能处理。”
然后陈仲桧就突然被塞了个技术部主管的职位。
理由是“反正你寻找存储卡线索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就去监督之后的搜寻吧。”
钢铁猎手挥了挥手，已经是明显的赶人态度。但陈仲桧满脸堆笑，顶着老大不满的目光硬是留了下来，然后问：
“工资……我是说，待遇不变吧。”
“……不变，滚！”
陈仲桧这才愉快地滚了。
没注意到，在他身后，黑袍人的兜帽略微动了动，下面的一双眼睛冷冷地扫过了他的背影。
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陈仲桧高高兴兴地前来赴任，本以为老大会让人安排好一切，结果在基地入口撞见一个奇怪的年轻人，自己还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没答上来，直接被绑走了！
那帮小弟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就把他直接塞进了地底的一间实验室。
他〇的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
他可是老大直接派来的人！他们怎么赶这样对待自己！
陈仲桧在实验室里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喊大叫。从最开始的“等我出去就把你们都杀了！”，变成后来的，只要有人把他放出去，再好好道歉的话，他就可以宽宏大量地既往不咎。
但将他带来的人没搭理他。随后到来的一群人只将隔壁那个不认识的邋遢鬼拉走了，也没搭理他。
而等到最后，他居然等来了被一群人簇拥着的，之前在门口碰见的那个小子。
……你到底是谁啊！
他可从来没听说组织里还有这么一号人！
最可气的是，从旁边张三那谄媚的语气中，陈仲桧很快意识到这个小子顶替了自己的身份，顿时气急败坏：“你这个冒牌货！”
“喂！有本事你把我放开！跟我去老大那对峙！”
“喂！喂！你听见我说话了吧！”
“你他〇的〇〇〇〇——”
实验室的玻璃外，暗影博士半个眼神都没给他。其他人也都忙着介绍基地的项目情况，没人在意陈仲桧。只有张三，也不知道通过陈仲桧的话脑补了什么，之后看向暗影博士的眼神竟然更尊敬了！
陈仲桧：……
你小子简直不可理喻！
无人在意的陈仲桧的窘境，一直持续到暗影博士发现流浪汉不在这里。
看到他皱起的眉，陈仲桧终于解气地哈哈大笑起来：“冒牌货就是冒牌货！老大那么重视关于存储卡的事，那个人肯定是他带走亲自监督转化过程了！”
原本已经转身要走的暗影博士停下脚步，终于回头给了他一个眼神：
“存储卡？”
从陈仲桧口中说出这个词，他不认为是巧合。
“你知道些什么？”
但对方却并不解答他的疑问。
“等拿到了那个，老大的势力就无人可挡！到时候你……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陈仲桧用眼刀恨恨地扫过围绕在暗影博士周围的组织成员，呸了一声，“就全都等死吧！”
最后他高傲地瞪向暗影博士，脑内已经开始想象双方立场颠倒的场景。
他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知道，有些人是惹不起的！
但玻璃窗外，暗影博士却因为他的话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真是的。
暗影博士的笑声逐渐放缓，逐渐放低，到了最后，变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真是够了。
他的眸光微微沉了下去。
就算不看时间也知道，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午夜，他不是什么灰姑娘，但他原本也半点没打算过在外面滞留到现在。
不耐烦。
不是生气，没有必要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家伙生气。
就只是不耐烦。就像是走在路上突然撞破了一张蜘蛛网，就像是正享受美餐却听见伴奏钢琴师弹错了一个音。
谈不上怒火，但细细小小密密麻麻的不耐如黏腻的蛛网和刺耳的断音，一下下挑衅般地对他耀武扬威。
而且不知为何，光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让他的不耐烦直接冲破了可以安稳忍耐的极点。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
空旷的实验室里，原本热切地喋喋不休的组织成员们，似乎也都敏锐地感觉到了某种气氛的变化，纷纷闭上了嘴巴。
“我原本只是想找份工作。”
暗影博士抬起脚步，鞋跟踏在平整的水泥地面上，在这片寂静里发出干脆而响亮的声音。
“就算找不到也没关系，我可以买份晚餐，或者夜宵，带回去炫耀一下再好好吃一顿——至少在来到这里之前我是这么打算的。”
他靠近玻璃窗，看着被绑着倒在地上的陈仲桧。
“但我没想到这里的事情会这么麻烦。”
陈仲桧被他的眼神震住，嘴巴一开一合，一时半会竟说不出话来。
暗影博士盯着眼前的男人。他确实没想到陈仲桧会跟这样的组织有所牵扯，但他既然出现在了这里，再加上刚刚提到存储卡，还有被带走的流浪汉……就算还不知道事情的全貌，他也能推断出一些让人不太愉快的可能。
不耐烦的感觉更严重了。
他分明不是为了这种事来到这里的。
……
说起来，这里是十五年前。
是英雄跟恶棍都没有任何底线和约束的，野蛮又混乱的时代。
他环顾周围。
这是个钢筋水泥建造出的，以他十五年后的眼光看待，简陋粗糙到让人都不忍心称之为实验室的实验室。隔壁的房间还留着曾经关押过流浪汉的痕迹。眼前的房间，陈仲桧被五花大绑着躺在地上。
光是存在就让人不快。
暗影博士不再跟陈仲桧浪费时间，他看向张三，问：“从这里到总部有捷径吗？”
“有……是有。”张三突然产生了不祥的预感，“您是要……”
“打过去。”
暗影博士毫不犹豫地回答。
“就现在。”
……
轰！
J城原本平静的夜晚，从地下炸开一声巨响。
地下世界数一数二的，拥有大量超能力者成员的组织，黑影联盟，发生了一场猝不及防的内乱。
其中一方大部分都是普通人，甚至不知为何还有穿着白大褂的技术人员。但也不知道是他们的幸运还是对面的不幸，原本应该驻守于总部的超能力者早些时间被抽调走了大半，首领钢铁猎手也迟迟没有出现，以至于双方竟然势均力敌。
而随着时间流逝，基地方因为指挥得当，竟逐渐压了群龙无首的总部方一头。
“老大！我们已经快打到中心了，但总部的防御力太强，我们进攻可能火力不足。”
张三气喘吁吁地跑到暗影博士身边报告，想要讨个应对方法。
暗影博士正看着手中的地下通道地图，头也没抬地给出了解答：“仓库里不是有那么多基因扩强剂吗。”
他说得很平静，平静到就像别人问他一加一等于几，他随口回答二一样自然。
但张三却无法接受：“那东西还是实验品！根本没法控制！谁也不知道注射下去会获得什么能力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是啊，所以你们才拿别人当实验品。”
暗影博士从地图中抬头，眼神和语气一样淡漠。
“但现在，你们还有选择吗？”
张三被噎了一下，一时竟无言以对，确实，从他们攻击总部那瞬间开始，他们就已经没有退路了。但是……
等等，
他们是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来着？
……
张三猛地后退一步，像看着怪物一样看向暗影博士：
“您……你……到底是什么人？”
暗影博士合上了手里的地图，好整以暇地和张三对视，只重复了一下刚才的问句：“你们还有选择吗？”
张三还想说什么，远处却突然传来谁大吼着叫他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跑向了战场。
暗影博士被独自留在阴影里，听着被隔绝在远处的战斗声，深邃的黑色眼眸倒映着无星的夜空。
他自诩为脑力派，可不是因为自己只会发明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或许不擅长人情世故，但他也不是傻子，也不会擅自认定别人是傻子。
张三一开始的误会或许源自他自己的脑补过度，但单纯的误会不可能持续这么长时间。
在昏暗的地下，一点点声音，一点点诱导，一点点语气的轻重缓急，都可能让人产生截然不同的联想。再加上一点推理获得的情报，想要操控一个人的思想就是这么简单。
再以此为基础，借用陈仲桧的存在，稍微夸张点地讲一个“老大早就知道你们的背叛”，看，战斗就这样发生了。
……之前不是提过好几次了？
暗影博士是个天才。
在他的视野里，这一切，包括眼前的战斗，都确实和计算1+1=2的数学题没什么区别。
……
说起来，在他刚刚作为超级反派出道，去反派联盟考试的时候，曾经偶然听见过两个主考官关于他的交流。
他们拿着他的测试结果，神情严肃地说：
“他简直就像……十五年前的那些恶棍。”
所以他甚至连个出道仪式都没有，就直接被丢给了当时已经有了“九州第一”称号的晨曦。
因为他们害怕。
害怕如果没有足够强的英雄制衡，他会像十五年前的恶棍们那样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情。
但要暗影博士自己说，那些联盟成员的担忧都是瞎扯淡。
他终究是生活在十五年后的人，所以他不介意遵守十五年后的规则，不介意维持着某个底线跟英雄玩你来我往的游戏。
但同样的，如果需要的话，他也不介意不去维持。
他可是个超级恶棍。
更何况这里还是十五年前。
暗影博士看着远处战场的火光，嗤笑一声。
这里的反派根本就……
“大哥哥。”
突然有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暗影博士先是僵在了原地，然后才慢慢地，一点一点像个机器人似的扭过头。
陈丫丫正站在旁边，圆圆的眼睛里满是不赞同。
“不可以做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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