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舅妈伸手拦住她，皮笑肉不笑的大声嚷道：“我说外甥女，你阿婆对你那么好，如今去世了，连顿送行饭都不肯留下来吃么？”

言语间对她批判，话却是对着宾客说。

奚方冷笑一声，难道她天真的认为，她会在乎别人的看法？

以前她还小，拿她没办法，现在即使是这一点小小的算计，奚方也不想容忍下去了。

“你们要抢着办阿婆的丧事，我不跟你们争。”仔细擦了擦镜片，奚方低下头，勾起唇角，对她道：“但您忘了，二十年前可是您亲口说，绝不叫我吃你家一粒米。”

垂下眼睑，视线从她身上扫过，绕过她往外走。

方舅妈哪能被一句话吓退，再次将她拦住：“外甥女不仅成绩好记性好，连二十年前我随口的一句话，都记得这么清楚呀！”

呵，暗暗指责她记仇呢！

方舅妈又洋洋得意说道：“再说了，你舅舅终究是老不......太婆的儿子，本就应该由你舅舅养老送终，你姓奚，一个外姓人，怎么能跟亲儿子相比？”

不明真相的宾客一听，纷纷附和。

一旁的奚飞见情况不对，赶紧给严哥发了个消息。

方舅妈欲动手拉扯，奚飞立即将奚方护在身后，怒道：“咋啦？这该吃的时候不给，不想吃你还想强留啊！”

方舅妈见奚飞只是一个瘦弱小伙子，胆子更大了，伸手去抓奚方，嚷道：“亏你自诩孝顺，都不等你阿婆的葬礼结束，跟一个不知哪来的野男人......唔......”

“他是方方的堂弟。”方品语一直拉着她妈，她妈不顾这么多宾客，越说越过分，立马将她妈的嘴捂住，歉意道：“对不起，表妹，你有事先走吧，别管我妈。”

瞧瞧，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话说得比方舅妈艺术多了。

她有什么事能比得上从小养大她的阿婆葬礼重要？

奚方还当方品语真的长进了，原来与小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那些个小心思更会隐藏了。

奚方不想浪费时间跟母女俩拉扯，刚想戳破她们的目的，就听一道怒喝声：“我看谁敢动手！”

曹严快步下车，一把拧着方舅妈的手臂，直到她呼痛才放开，仔细看了看奚方，见她手腕被抓出几道红痕，眼神暗了暗，冷冷道：“奚阿婆病着的时候，不见你们上前伺候，去世了你们倒是积极。”

手臂疼的发颤，方舅妈的何时被这么对待过，不爽道：“你谁呀，有什么资格我家的事？”

看向奚方的眼神，充满了恶意，似乎两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奚方在方家生活十多年，对方舅妈再熟悉不过，正欲开口呵斥，就被曹严抢先道：“我是阿婆临终给方方定下未婚夫，你说我有没有资格。”

说着，曹严牵起她的手，察觉到她想挣脱，连忙紧了紧。

奚飞：“......”世界发展的太快，难怪他跟不上。

奚方皱皱眉头，刚想否认，便听一旁的奚飞说道：“对，我是奚方堂叔，当时也在场，我可以作证，他是奚阿婆临走时给奚方定的未婚夫。”

“你，你们.....”先前的一个瘦弱，方舅妈没顾忌，这一次来的男人，身形高大壮硕，方舅妈咽了咽口水，决定不跟他们计较，直接道出目的：“哼！饭吃不吃随你，这礼金得出吧！”

“想要我出礼金也行。”从他的手里挣脱开来，不等方舅妈露出狂喜的神色，奚方淡淡道：“你既谈到养老送终，那么阿婆住院检查的8万块，是不是得还给我？”

“哼！谁知道是不是你胡诌的？”方舅妈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声音又变得理直气壮：“我早就打听过了，阿婆的病是绝症，是你自己非要送她去W市检查住院，这可跟我们没关系。”

方舅妈作呕的嘴脸，方品语也低着头，而方舅舅缩着脖子始终一言不发。

很明显，这一家三口都不认为他们有责任掏这笔钱。

奚方早就清楚他们一家人的品性，见状一点也不意外，说话的语气从始至终没有任何波动，依旧淡淡的：“既然你们想安葬阿婆，火化加买骨灰盒的费用麻烦先结一下账，我这儿有发票，2100块。”

这时，方舅舅站出来了，笑道：“咱们好歹是舅甥俩，怎么连这点小钱还跟舅舅计较呢？”

奚方拉起嘴角，嘲弄道：“既然舅舅说我计较，外甥女无话可说，索性将罪名坐实了。”

“所以，给钱吧！”

本想宰肥羊，结果一分钱没捞着不说，还要倒贴钱，方舅妈如何甘愿。

对于这家极品抠门的样子，曹严早已不耐烦，啧了一声，脱掉身上的外套，露出结实的臂膀，什么话也不说，往奚方身前一站。

方舅妈没说出的话就这么被噎住，干瞪着眼，你你了半天，瞧了瞧对方结实的肌肉，终究没敢再口出恶言。

方舅舅倒是想缓和一下气氛，把这茬带过去，只可惜奚方盯着他的眼神太过犀利，还有两个煞神挡在那里，且其中一个看他的表情格外凶狠，方舅舅欺软怕硬惯了，不情不愿将钱掏了出来。

奚方接过钱，点清楚后将发票递给方舅舅，离开这里。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挪动步子，走到一个记礼金的人面前，将手里的百元大钞抽了一张出来：“礼金。”

待几人上了车，奚飞才送了一口气，兴奋道：“严哥，你刚才好酷啊！”

说着，奚飞皱了皱眉，对奚方道：“以前听说你在方家过的不好，我还以为最多就骂两句，或者让你多干点活，没想到方家这么过分，亏得方舅舅有脸说你是她外甥女！”

“他们的脸皮堪比铜墙铁壁，坚硬的很，难道还指望他们有人性不成。”

奚方将手里的钱递过去，说道：“村里的人我都不熟，帮忙找个木匠给阿婆做块灵牌吧！”

闻言，曹严诧异的看着她。

奚飞接过钱，略一掂量，抽出一半，将剩下的一半还回去：“用不着这么多，就剩下的这钱足够，保证给你找上好的料子，涂上金漆。”

奚方没多说，将剩下的钱塞回手提包，曹严没忍住，道：“我以为你会抢阿婆的墓葬权，方便以后扫墓祭拜。”

奚方靠着车窗，眼神空空，“人死如灯灭，阿婆就剩一捧骨灰，葬到哪儿有什么关系，她永远活在我心里脑海里，去哪里都能祭拜！”

曹严静静的看着她，一颗心酸酸软软的，这些年她应该过的很不好吧，她说这些年没吃过方家一粒米，可想而知，长达十几年的时光里，在方家遭受怎样的冷眼，难怪她总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

曹严心疼她，想将她拥入怀里。

再三鼓起勇气，他......不敢。

奚飞问清楚下午的安排，给后面那辆车的司机打了个电话，他则载着严哥和方方一起回了奚家村。

待奚飞的车再次发动，奚方这才转身回家，走进院子，踌躇半晌，对曹严说：“这一次多谢你了！”

之前那么多人，曹严尚能应付，现在剩下他们两独处，曹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吭哧半晌，最后鼓起勇气问她：“前几天你突然对我......嗯，就是很冷淡，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奚方愣了一下，才记起是那晚在盼客来听到关于他的绯闻，奚方不好意思承认自己迁怒，便胡乱找了个借口。

曹严明白她没说真话，但接下来的日子，她又恢复到以前，不再冷着脸，让他松了一口气，不禁庆幸，还好之前再三叮嘱过奚飞，不然错失帮她的机会，两人的关系不说进步，还会倒退。

接下来他得更努力才行，像之前那样，太难受了。

奚方感觉到曹严的变化，每天早上她出门，必定会恰好遇到他也出门，下班回家，也会碰到他下班回家。

他们除了没有实质性的关系，就像寻常的夫妻一样，早上出门上班，晚上下班一道回家。

奚方别扭了一阵子，终于再次鼓起勇气去考驾照买车。

“方方，你能克服得了上次的阴影？不行千万别勉强自己啊！”

为了打破这种局面，这一天周五下班，奚方没有急着回家，跑到许多多家里，对她说出自己的打算。

奚方沉默了一瞬，肯定道：“我能克服，大不了笔记做得再详细一点。”

“噗......”许多多差点没把嘴里的奶茶喷出来，龇牙咧嘴笑了半天，说道：“不容易，就没见过你这样的，考驾照跟考研似的做笔记，不，对于你来说，应该比考研还难吧！”

“毕竟考研考博你都一次过，科二却考了五次，哈哈！”

奚方也有点尴尬，许是她肢体真的不协调吧！

第一次挂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做的功课不够，后来笔记倒是写了一摞，应该先动哪只脚，后动干什么，详细步骤列的满满当当，连靠背的倾斜角度她都量过，后面四次却还是挂了。

最后搞得她产生心里阴影，越到后面心里越紧张，还没开始上车，就手脚发抖，越发考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