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李红娟又整了一桌菜。
赵栖栖帮忙端菜,长吁短叹,“这几天,都要吃剩菜了。”
李红娟拍她一巴掌,低声警告:“别当着人家西祠的面儿说这些!”
赵栖栖敷衍的点头,“知道知道。”
李红娟教训完,先她一步出去,“诶,西祠,快洗手吃饭了!”
赵栖栖:“……”
变天了。
她不是她妈妈最爱的宝贝了。
晚饭时,赵西祠做足了第一次登门的小辈姿态,菜没吃多少,倒是陪着赵大富喝了不少。
眼看着要开第二瓶酒,赵栖栖伸手,把那酒放到了一边,“喝点儿就得了,还没完没了了,一会儿醉了又得我妈伺候你。”
视线一转,又训那眼眸清明的,“还有你,上次喝了两杯,都喝成啥德行了,忘了?”
赵西祠嘴角噙着笑看她,咬紧牙根不说话。
操!
这还没怎么的呢,就管上他了?
赵大富笑得憨,搓搓手,“听闺女的,不喝了,吃菜吃菜。”
赵西祠:“……”
得了,这人在家里是食物链顶端。
在他家,跟她比,别说跟她比了,就是跟大黑比,他都比不过。
酒被撤了,饭菜倒是吃了不少。
赵西祠咽下一个嗝,礼貌告辞。
“栖栖,你去送送西祠。”李红娟说。
赵西祠瞅那正看电视的人一眼,寻思着这仙女儿估计不乐意,刚想开口婉拒,那人已经站了起来。
“走吧。”
赵栖栖穿着睡衣拖鞋,出门时外面套了件宽大的防晒外套,打着手机的手电筒走在前面。
“你回去吧。”赵西祠说。
“等会儿。”
等什么,她没说。
站在小卖部门口时,赵西祠悟了。
赵栖栖可没管他,从冰柜里挑了两支绿豆雪糕,扔给他一支。
两人蹲在门口的台阶上啃雪糕,谁也不说话,附近人家的院子里,偶尔响起几声狗吠,又迅速归于平静。
头顶上像喇叭一样的绿色老式灯罩里,小灯泡灯散发着橘黄的光,落在他们身上。
一根雪糕吃完,两人各自回家。
走了两步,赵栖栖忽然回头喊:“赵西祠!”
“干啥?”被喊的人双手插兜,微微躬着腰背,一副站不直的样子,扭头看她的神色,随意又散漫。
“你把微信头像换成小黑的照片儿吧!”赵栖栖扬声道。
“凭什么?”赵西祠略一挑眉。
“凭你现在的太傻了!”
说完,赵栖栖就跑了。
赵西祠看着那嗖嗖几步就没影儿的人,哼笑一声,扭头往家走,没忍住嘟囔一句:“那狗更傻。”
刚走到自家巷子口,一道黑影就窜了出来,热情的往他身上扑,‘汪汪汪’个没完。
赵西祠蹲下身,搂住那狗脖子,就着路灯和月光仔细端倪,“傻狗。”
“汪汪汪!!!”
“就是傻。”
“汪汪汪!!!”
赵西祠掏出手机,抓着它后脖子,“别动,给你拍张照。”
小黑狗乖了,歪歪脑袋,咧着嘴冲他笑。
口水流了出来……
赵西祠拍拍他脑袋,“嘴闭上。”
嘴巴合上,唇角上扬,笑得真诚。
连拍几张,赵西祠翻了翻,乌漆嘛黑里,隐约能辨认这一团是个啥。
满意的把手机揣回兜里,站起身,“走了,回家。”
“汪汪汪!”
“别叫了,扰民。”
“汪……”小小声。
一进院子,就见林青青和赵建林在屋檐下坐着乘凉呢,小木桌上还有两块西瓜和啃完的瓜皮。
“妈,给我找两片消食片来。”赵西祠语调懒懒的说,也不进屋,拿了旁边的小马扎坐下了。
“看这……吃的不错?”林青青关心的问。
赵西祠跟个大爷似的,一副等着人伺候的架势,“那是相当不错,你都不知道赵栖栖的爸妈对我多和颜悦色,反正那种表情,我在你脸上就没见过,还特别热情,一个劲儿的让我吃。”
“喝酒了吗?没出洋相吧?”赵建林问。
“喝了点儿,没喝多少,赵栖栖就给撤了。”赵西祠说着,感叹道:“赵栖栖那脾气真硬,人家在家里,那可是说一不二的,你们再瞅瞅我,一天天的,就知道拿大扫帚抽我。”
林青青冲他翻了个白眼儿,“你咋不说人栖栖多孝顺,像你,成天就知道气我跟你爸,让你拿个西瓜,你非得抱个橘子,我指东,你嗖嗖的往西窜,挨揍也活该。”
骂归骂,还是起身进屋给他找了消食片出来。
赵西祠一口一片,嘎嘣嚼,当糖豆吃,“对了,赵栖栖说明天也来咱家一趟——”
林青青嗖的坐直了,刚想开口,就听这混蛋玩意儿又说——
“我给劝住了。”
林青青一巴掌抽在了他胳膊上,肚子里开始蹿火。
“我俩明天看电影儿去。”赵西祠又说。
好了,火没了。
“看完电影儿,顺便逛逛商场什么的,小姑娘都喜欢买新衣服,新裙子,你别抠门儿,该掏钱掏钱,明儿我就不做你的饭了,你们跟城里边儿吃吧。”林青青喜上眉梢的叮嘱他。
赵西祠挠挠耳朵,实在不理解,“我在你心里,凭什么是这么抠门儿的形象?”
林青青白他一眼,语气幽幽:“自己心里没点儿数?”
“有个屁!”赵西祠气道。
林青青转过脸来,掰着手指头给他数小时候干的事儿。
“你要不抠门儿,能抢了栖栖的糖,跑去小卖部换钱?还让人家找到家里来告状,我跟你爸都嫌磕碜。”
赵西祠深呼吸,“那是我们一起捡破烂儿卖的钱,赵栖栖非得买泡泡糖!”
林青青的表情越发嫌弃,“总共三毛钱,你还跟个小姑娘抢,真出息。”
赵西祠:“那也是我用劳动换来的,再说了,三毛钱,我小时候你能给我一毛钱都算不错了。”
“给你钱干啥,让你往老刘家送吗?”
赵西祠小学时候,电脑进了村,老刘家是他们村最富裕的了,收了七八台那种大块头的旧电脑,俗称‘小黑吧’,村里的小孩儿成天往他家跑。
上一次机五毛钱,赵西祠没钱,就去捡破烂卖钱,赵栖栖不知道怎么就发现了,非要跟着他一起,酒瓶,塑料瓶,废纸……
然后再卖去村里专门收废品的那家。
那货嘴馋,一拿到钱就窜到了小卖铺买泡泡糖,赵西祠那会儿又矮又瘦,没追上,赶到时,她已经从小卖部出来了,他那会儿气得恨不得咬她一口,抢了泡泡糖折回去换钱。
结果,那货是个会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找林青青告状。
这缺德事儿,俩人之间不知道有多少。
当时气得牙根痒痒,现在被林青青提起,倒是有些啼笑皆非。
赵西祠一只手搭在眼睛上,靠着墙,忍不住的闷笑。
印象里的小胖妞身影模糊,倒是那个蹲在小卖部门口吃冰棍儿的越来越鲜活。
从裤兜掏出手机,点开了微信头像,换掉了那个从账号注册开始就没换过的忧郁头像。
盯着那一团黑的新头像看了几秒,赵西祠心中感叹——
啧,真丑。
……
一早,摘完瓜,送走那些货车后,赵西祠核对了账,伸了个懒腰,往家走。
很难得,林青青大早上的还炸了油条,院子里一股油香味儿。
赵西祠蹲在檐下,喝了碗大碴子粥,吃了三根儿油条,就被林青青催着去洗澡换衣服。
“这到底是约会还是赶着投胎啊?”赵西祠嚷嚷一句,背上立马挨了一巴掌。
“胡咧咧啥呢?”林青青骂道。
赵西祠冲了个澡,拿了件白色短袖和黑色休闲款的西装裤套上,一出来,林青青表情好认真的把他从头打量到脚。
“你前两次穿的那件白衬衫呢?穿那个多好啊,虽然这样也挺精神,但是那个……哎!干啥去!”
“约会去!”赵西祠抬高手臂,头也不回的朝她摆了摆。
“你个瘪犊子玩意儿,老娘话还没说完呢……”
车停在赵栖栖家巷子口,赵西祠拨出了一通电话。
嘟嘟两声,那边接通了,开口就是一句:“别催我。”
赵西祠:“……起了吗?”
“看不起谁呢?我都进行到画眼线这一步了”,赵栖栖说了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说:“你在外头呢?进来呗,我还得一会儿。”
“成。”
顶着路边大爷大妈好奇的目光,赵西祠大摇大摆的进了赵栖栖家,没看见她爸妈。
“你手抖什么?”赵西祠靠在她屋子门框上,纳罕道。
赵栖栖顾不上搭理他,哆哆嗦嗦的化完了两条眼线,左右看看,还算满意,这才回怼一句:“你知道什么。”
“你出去坐着去,别跟这儿碍眼。”赵栖栖嫌弃道。
被骂了,赵西祠也不动,闲闲的看她在透明色的化妆盒里挑选口红色号。
赵栖栖穿着亚麻材质的吊带短裤两件套睡衣,肩带上各缀着一朵翠绿色的小花,他突然想到,她上次穿着的那件草绿色裙子,也是这样,嫩生生的。
“看啥呢?”赵栖栖从镜子里与他对视。
赵西祠抬手摸了摸后脖子,视线躲开,“你穿啥啊?”
“你管呢。”
“穿那件绿裙子吧。”赵西祠直接道。
“你当点菜呢?”赵栖栖说话噎人,伸手推他,“出去,我换衣服了。”
打开衣柜,她一眼就看见了那条绿裙子,想了想,超级故意的拿出一件棉布白衬衫和咖色短裤。
反手要关上柜门,动作突然一顿。
短袖短裤放回去,摘下了挂着的绿裙子套上。
那狗东西今天穿得那么人模狗样,她也不能输!
就……这个绿裙子最好看啊,她只好穿这个了。
换好衣服后出了房间,赵栖栖没看见赵西祠,喊了两声,也没动静,拎着包出来时,就见赵西祠在大门口站着,手里举着电话。
“我知道,但这个价格压得狠了点,你跟别的超市水果店打听打听,我的报价,一点儿都没比他们高多少,我的瓜,什么品质,你也看见了,你要是觉得不合适,那咱们也没继续谈的必要了……”
“今儿没空……”
赵西祠余光扫见一抹绿色,扭过头来,就见那姑娘俏生生的站在墙边儿,身后是砖红,他眼里都是草绿。
“你考虑考虑,就先这样,挂了。”赵西祠说着,拿下耳边的手机点了挂断,流氓似的冲她吹了声口哨,“哟,挺俏啊!”
赵栖栖瞪他,双手环胸,“臭流氓!”
赵西祠:“?”
挺俏,挺翘……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