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深夜十一点,和平巷仍传出隐约的《还珠格格》的声音。这部电视剧不少电视台都在播,第一轮黄金时间播完,十点多深夜时间又重播。
方晴和江铮关店回家,外公外婆,小姨和小姨夫都还坐在电视机前看第二轮重播,正演到紫薇、金锁入宫做宫女,容嬷嬷在漱芳斋外偷看。
外婆为紫薇揪一把心:“容嬷嬷和皇后肯定不会放过她,皇帝啥时候才能知道紫薇才是他亲闺女。”
外公很赞赏容嬷嬷的演技:“这个演员演的好。”
外婆横外公一眼:“她是坏的。”
李婷脸都笑酸了:“妈,都是演戏,你还真信进去了。”
自从《还珠格格》开播,一家人打破了原来的作息,没在十点前上床睡觉。
因为开店,方晴还没完整看过一集《还珠》,每天关店回家后,跟着家里人看一会儿重播。这
电视剧拍得真好,江铮不太看电视剧都入迷了,睡觉前抱着方晴跟她分析,一旦紫薇和小燕子被揭穿,皇帝很可能不是先认女儿,而是先判她们欺君之罪。两人越分析越想知道接下来的剧情,比剧中人还着急。
商贸城的店家以前见面是问“吃了吗”,现在是“这两集看了吗”。就连顾客都在讨论《还珠格格》,跟店老板聊高兴了,还多买一件。
方晴知道飞悦厂做工速度,算算时间还得四五天才能拿到她订的那批还珠格格元素的衣服,但是,看着《还珠格格》的热度不断攀升,她急于拿到货,摆上货架。她第一次打电话催吴珍珍,还挺不好意思的。
吴珍珍懂她的迫不及待:“我这儿的缝纫机都踩得冒烟子了。别的省市我不知道,省内的厂子,就我所知,飞悦厂是第一批做格格相关衣服的,还是你提出来的,不会有人比你先拿货,你急什么。”
商贸城旁边有一家四川菜馆做的盖浇饭很好吃,方晴和江铮一周起码三四天都吃这家的盖浇饭。江铮先吃完走了,浙江的厂子寄来一批秋季的新货,他去邮局取货。方晴吃完饭,回到商贸城,刚进女装店,就听到旁边童装店有客人在发火。
宋彩算是能说会道,上班一个月了,见过的刁钻客人也不少,但这个客人像是听不懂她的话,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您好,是我们哪里没做到位吗?”方晴让宋彩去女装店,她来处理。
客人上下打量她,鼻子翘上天:“你是老板?哪里不到位?你还好意思问我?在你们家买的衣服,看看这个质量,我们家孩子身上都长疹子了。”把衣服扔到方晴脚下。
方晴心头一紧,捡起衣服,是十二生肖系列的儿童睡衣。卖了这么久,没听说谁穿了起疹子了。十二生肖系列是他们店的招牌之一,这一出问题,影响就太大了。
方晴沉住气,先安抚住客人:“真是抱歉,令爱的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个系列我卖了很多件,还没有出现问题,所以,能不能给我们一点时间,核实一下,到底是不是我们的问题。”
客人气得胸膛一起一伏,尖声道:“你就是想推卸责任!肯定是你们的问题,看这个衣服胸口还绣的虎,我女儿属虎的,才专门买的这套睡衣。你们卖得不便宜就算了,得保质保量啊。赚黑心钱,也不怕遭报应!”
方晴的火气又冲上来了,但眼下不是斗嘴的时候,她感觉这套睡衣不太对劲,仔细一看,胸口的图案根本就不是绣的。
“这不是我们店里的衣服。”
客人不敢置信:“放屁!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想抵赖!”她抓过一件同系列的睡衣,舞到方晴脸上,“睁开你的眼睛看看,一模一样的。别想抵赖了,退货赔钱,我女儿的医药费、我们家长的误工费,你一分也别想赖。”
方晴抓过她手上的睡衣,两件睡衣放到一起,她冷静地说:“这两件睡衣大致看起来一样,但仔细看,就会发现根本不一样。胸口的图案,我们家的睡衣是刺绣师傅一针一针绣的,您拿来的这件睡衣图案是印上去的。”
客人抓过两件衣服,一比对,气势一下垮下来了,但嘴上还是不松口:“这能说明什么?谁知道是不是好坏掺着卖。”
“那您再摸一摸布料,我们家的睡衣要给孩子穿,特别注重布料,用的是纯棉的,是针织棉,您可以出去打听打听,很多牌子童装都用针织棉。您拿来的那件,是不是棉,一摸就知道了。您要是不信,送去检验也行。”
客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方晴又添把火:“您有我们家的发票吗?”
“都......都丢了。”
方晴大致猜到事情缘由:“这衣服不是您亲自买的吧,您还是回去问问到底在哪儿买的。出了问题,肯定要找到人负责的,不然孩子白遭罪了。”
客人眼圈一红:“可不是嘛,好好的孩子说全身都痒。”
第二天刚开店,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吵架。电梯口旁的那家服装店里,昨天在方晴店里大闹的客人拿着那套睡衣找老板要个说法。
陈年年脸上丝毫不见慌乱,整理着衣服,无论那客人怎么闹,她就一句话,发票呢?没发票,那你就是讹诈。
“保安!保安!”陈年年走到走廊往下喊。
很快保安上来,把那位客人劝走了。
出了店门,又没发票,谁认啊。陈年年一回头,看到了方晴。
“方晴,还认得出我吗?”陈年年笑着走过去,撩了撩黄色卷发。
她穿着一件白色衬衣,搭配一条红色紧身裤,衬衣一半扎在裤子里,风情又随性,跟那个在罐头厂肉卷车间的女工人,完全两个人。
她走近了,方晴才认出来:“年年。那是你的店?”
“比你来得稍微早一点,之前在装修,我出去旅游了,事情全都丢给店里小妹了。”
原来那家店之前的老板是店员。方晴打趣地拍拍她:“少奶奶的日子太无聊了,开个店打发时间?”
陈年年把头发别在耳后,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翻了个白眼:“你少臊我啊,我算什么少奶奶。哪家少奶奶跟我一样,还要出来开店挣钱。”
“你这话说的,挣点零花钱吧。”
陈年年掩着嘴笑:“你从罐头厂出来了,还真跟以前不一样了。我都看到了啊,店里生意那么好,怎么做到的,跟我分享分享生意经。”
“你还用得着我教你?你老公,你公公提点两句,就够用的了。我去你店里转转,还没去过呢。”
陈年年半真半假地说:“去打探敌情啊?”
方晴笑得灿烂:“被你看穿了。”
陈年年的那家店取了个英文名,Flower,中文名蛮好听的,花间。
从花间回来,方晴就一团火气。陈年年店里的衣服有一半都跟他们店里的衣服是同款式。
遇上打擂台的了?江铮心下也不痛快,但他想了想,这事儿没法说。这些衣服又不是他们家独有,不可能不允许别人卖。
“但是十二生肖系列,图案版权是飞悦厂的,我跟吴厂长说好了要一年的独家权。”方晴说,“她店里卖盗版,摆明了是侵权。”
宋彩昨天被那个客人指着鼻子骂,得知是替别人做了替罪羊,气得要吐血:“难不成花间卖一件盗版,出问题了,客人就来找我们闹?闹来闹去,搞不好人家就是以为我们店衣服有问题。”
这事非同小可,方晴赶紧给吴珍珍打了个电话,吴珍珍听完,先让方晴别急,她会派人去调查。
一口气梗在方晴心口,泡了两壶菊花茶都消不下火气。
江铮拍拍她的背,顺顺气,在他看来这件事是急,但不至于急得饭都吃不下。他硬给方晴塞了两口糯米糕。这糯米糕是商贸城附近一个小摊上做的,里面包着腊肉丁、胡萝卜丁、豌豆米和玉米粒,上面撒了一点胡椒面,方晴特别爱吃。
吃完两个糯米糕,方晴的气消了一半,这才跟江铮说前后因果。
“以前在罐头厂,陈年年跟我是一个宿舍的,我们宿舍关系都处得挺好的,但是她跟其他人相处挺一般的,就是点头之交,跟我相处就有点差了,她有时候会找我的茬儿,我们吵过几次。其实,我也能理解她,她在肉卷车间,那个车间特别累,收发室一直是最清闲的,我的工资比她还高二十多块,她心里有些不平衡。为了填平这二十多块钱,她下班了,还去做零工。我记得是94年,有个月发工资,她突然跟我说,我的工资不比你少了。”
江铮说:“听起来是个很要强的人。”
“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着急吧。”
方晴眉头皱成一个“川”,江铮伸出两根手指拉平,他说:“你觉得花间的老板会跟我们打擂台?”
“有可能,不过,这么想是不是太自恋了。”方晴抠着手指,想来想去,反而不确定了。
江铮:“等等看吧。”
过了几天,方晴确定了,陈年年是来跟她打擂台了。花间拉着横幅,开着喇叭,“做活动了,做活动了,全场六折”。这个活动一直做了一个星期,还没有停止的苗头。
羽飞和花间很多服装款式相同,甚至一样,只不过羽飞做工更好,选择的布料更好,花间走的是“一次性”路线,对于很多顾客来说,短时间看不出大区别,又想一件衣服又不是要穿十年八年,质量差点就差点吧,当下的优惠不把握才是傻子。
花间拉走了不少顾客,羽飞和小太阳开店以来,方晴第一次觉得太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