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只觉一股灼热的腥臭之气从颈后喷来！与此同时嗖嗖嗖的破空之声响起，三支利箭裹挟着冷冽的寒风，擦着她的耳廓径直射向身后，粗粝而痛苦的嘶吼声几乎要震碎她的耳膜！
两支长箭一左一右射进狼王的眼眶，箭身没入大半，那双阴狠的眼睛此刻鲜血迸流。额头正中间插着第三支箭，徒留一片箭羽，它的脑袋被穿透了！
陆淮岳疾步向宋清和走来，他走得很快，衣摆被风扬起，仿佛振翼欲飞的白鹤。
到了跟前，他反倒又放缓了脚步，指尖虚捧着她的耳廓，俯身查看那一抹红痕，分明担心至极，却又谨慎地恪守着礼节。
宋清和愣住了，他的指尖似碰非碰，散发出微微的凉意，可那温度对她来说几近灼热，她的耳朵在发烫。
见她没有破皮，陆淮岳很快收回了手。
战斗终于接近尾声，浸透了鲜血的盔甲淌着血滴，战士们都已疲惫不堪。梁木的左腿被撕掉两大块皮肉，此刻正单腿靠在梁林身上检查马匹的情况。
远处那片看不到尽头的苍林间，庞大的黑色身影一晃而过。
梁林扶着他哥的手一紧：“哥，你看到了吗？”
梁木沉沉地应了一声。
“那是什么东西？”
狼王硕大无朋的身躯在地上不停翻滚，激起满地扬尘，一直滚出几丈远。它在树下顿了好一会儿，正当众人都以为它已经断气时，狼王却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再次朝人群扑袭而来！
小黑仰天嘶鸣，焦急地用前蹄刨着地面，不顾士兵阻拦，执意冲出马群，挡在了宋清和身前。
狼王张开血盆大口，只听“嘭”的一声，林中突然冲出一道黑影，将它直直地撞飞出去！
紧接着，林间响起飞沙走石的打斗之声，虎啸狼吼声忽高忽低，两般声音纠缠在一起，斗得难解难分。
“是那头黑毛碧睛虎！”袁知晏神情凝重。
他们这一行人可再经不起老虎的袭击了！
狼王离了狼群，再厉害也不过是一只狼罢了，黑虎很快占据了上风，片刻后林中只剩虎啸，再听不到那狼的动静。
苍林蓊郁，树影憧憧，身长近四米的黑毛碧睛虎拖着狼王的尸体一步步踏进众人的视野，厚实的肉垫使它每一步都无声无息，粗长的尾巴如同钢鞭般微曲摇晃，袁知晏等人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兵器。
“阿乌？”
宋清和被小黑挡得严严实实，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这都什么时候了！”袁知晏压低声音，恨铁不成钢，“它又不是小猫崽，还啊呜……”
“嗷呜！”
听到宋清和的声音，黑虎长长的尾巴愉快地晃动起来，它一下将狼王甩脱在地，迈着小碎步冲到宋清和身边，扭着屁股将小黑和袁知晏等人挤开，硕大的脑袋顶在宋清和肩膀上蹭来蹭去。
众人顿时惊得忘了呼吸，这哪儿是老虎啊，分明像只大猫！这何清竟然还懂御兽之术？
有些人心思活络起来，何清好像只说了两个字，那就是御兽的口诀吧，若自己也念上一遍，那碧睛黑虎会不会也听他们指挥……
下一秒，美好的幻想就被打破了。
“阿乌？”袁知晏张大了嘴，还沉浸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
阿乌不耐烦地转头，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通怒吼，那声音宛如山崩海啸，震耳欲聋，夹杂着血腥味的热气如同风暴一般喷了他满头满脸。
这人谁啊，叫什么叫！没看到它在和姐姐亲热吗！
袁知晏白着脸，手脚发麻地撑在小黑身上，小黑也好不到哪儿去，一扫往日的雄姿，呲着一口大板牙，黑眼珠都快翻到脑后了！其他人纷纷低下头去，不敢作声。
宋清和低头去看阿乌的爪子，阿乌知道她要看什么，顺从地将右前爪抬起。
那里和她的额头一样，已经没有伤痕了。
一滴泪落在阿乌的虎须上，阿乌睁圆了眼睛。它想像从前那样帮姐姐舔掉眼泪，却又怕舌头上的倒刺会弄伤她，只能呜呜地叫着，用大脑袋轻轻撞着宋清和。
宋清和抱住阿乌的脑袋，它那双明晃晃的眸子清亮如昔，倒映着她，也倒映着她背后那人的身影。
“我要带它走。”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变了脸色，这猛兽只听何清指挥，连袁副指挥都不放在眼里，带回营去难保不会兽性大发啊！
众人看向陆淮岳，没想到他却点了头。
“可以。”陆淮岳话锋一转，“但营中多老幼妇孺，此虎只能养在营外，你要确保它不伤营中众人。”
“你放心，阿乌绝不会主动伤人。”宋清和急忙保证，“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儿，远不远？”
纪峥走了过来：“宋……咳咳，何清，你大可放心，营外的北山上有很多山洞，能够遮风挡雨，比这儿的条件要好上不少。”
阿乌安静地坐在宋清和腿边，听着他们安排它的去处，尾巴末端不停地左右摇摆。
这一仗共计损失三匹军马，剩下的也或多或少挂了彩，士兵们只能两人乘一马。宋清和的小黑也被分配出去，她则被安排去骑陆淮岳的飞鸿。两人同骑一马，宋清和倒也不觉得尴尬，只是她拿不准陆淮岳究竟在想什么，眼下自然是离他越远越好。
“宋姑娘，”纪峥拉住小黑的缰绳，一脸为难道，“这黑虎一直跟着您，也就我们将军的飞鸿还敢跟它并排跑，您看其他的马……”
见阿乌跟在宋清和身后凑过来，小黑吓得又龇牙又咧嘴，任凭纪峥怎么拽也迈不开腿。
宋清和：“……行吧。”
她走到飞鸿身边，一踩马镫，跨上马背。阿乌出现的瞬间，飞鸿下意识地绷紧了肌肉，高昂着马头左右甩动，接连打了好几声响鼻。陆淮岳拍拍飞鸿的脖颈以示安慰，随后也翻身上马。
喧嚣声里，宋清和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他轻缓的嗓音，不知怎的，她总觉得那声音带着些促狭。
“宋姑娘方才说，我大爷的什么？”
这小子没完了？！
宋清和深吸一口气，微笑道：“你大爷的身体还好吧？家里人都挺好的吧？”
陆淮岳看着她泛红的耳垂，侧过脸低笑出声。
“多谢挂念，顺带提醒姑娘一句，今后若有人问你姓名，想答就答，不必字字解释。”
宋清和心头忽地一震，警察询问必须严谨，问答名字时常常会明确到具体的字，这算是她的职业病，要不是他提醒，她还真忽略了这个问题。
“多谢陆副使提醒。”她的语气比刚才真诚了许多。
远空上乌云积压，沉沉地仿佛就要坠下来，一行人马趁着风势在晦暗不明的天底下疾驰。
这天夜里，肃州竟真的下起了大雪，雪花像破碎的棉絮一样，纷纷扬扬，天地间没有了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