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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那个宫门禁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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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阿清阿谷吃过早饭后,吴非辞进厨房里捣鼓,费了半日辰光,终于捏出两块像模像样的石榴糕。

圆乎乎,糯叽叽,一看就是馅满料足,吴非辞很满意,用油纸裹起来,装进贴身的荷包里。

阿谷晌午犯困,还在床上睡着,将她抱起来送到隔壁四娘屋里,托付四娘照看,出来时,阿清已牵好毛驴等着,驴背上是阿清的书箧书袋,沉甸甸,毛驴起步时还想尥蹶子。

吴非辞一鞭子打下去,毛驴老实了。

将阿清送至四门学馆,嘱咐他一些话,便往兴庆宫的方向去。

上次给赵知临送饭菜,他显然不怎么吃,只吃了两块石榴糕,其余时间都是看着吴非辞吃,可见他午时不惯用饭,他只想看看吴非辞,既这样,吴非辞也只好勉为其难去一趟,让他看看自己。

可既是去看望夫君,别人都拿着食盒吃食,她不好空手去,带上糕点给他尝尝吧。

自己这个娘子可真是贴心。

往兴庆宫去的不只她一人,更有许多达官显贵的马车轿子,今日是曲水流觞席,前几日未有幸入席的四品以下官员,今日全都着盛装前去赴宴,街道上车马相让,摩肩接踵。

吴非辞与毛驴都被挤到边上,只好寻一处石桩栓好毛驴,自己沿着食铺茶馆的廊下慢慢步行。

“诶,那个谁,吴阿婉!”

徐徐前进的车轿之中,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叫她。

吴非辞四处寻声,最后看到一辆逆行的马车,车帘下探一个脑袋,是孙琮。

“别往前边了,这什么狗屁路!”孙琮叫停马车,从车上窜下来,走到吴非辞跟前,甩甩袖袍,问她:“打哪儿去啊?”

这打招呼的语气像是见到了熟人,而两人上次见面,是她被困孙府,差点被孙琮踹死。

吴非辞嘴角扯了扯,道:“兴庆宫。”

孙琮往上拉了拉袖口,“哟,这不巧了吗?正好我们也去。”

我们?

这时才看到马车上缓缓下来一人,是文仲藜,他清雅的眉间深深皱着,至吴非辞跟前时,悠悠施一揖礼。

看起来文仲藜并不愿意与孙琮同乘一辆马车,满脸写着迫于无奈,曾经清朗的文人君子之气被削减了不少。

吴非辞同两人道:“文侍郎,孙郎君,婢子的方向恐怕与二位不同。”

“是一样的。”文仲藜说道:“我与孙郎君也是要往兴庆宫去。”

“她个婢子懂什么?”孙琮赶着说话,道:“这条路年年这么挤,要不是现在专道上正在清淤,脏得很,我们才不往这路上走。”

孙琮所说的专道,指的是孙府运送酒水点心入兴庆宫的那条道,专人专送专道,以免路上出现差错,比如劫匪强盗乱民。

孙府少郎主可走专道。

“本来打算往这条路上挤一挤,何曾想竟这么难走,得,还不如回头走我孙府的专道,脏就脏点,轿子一起来就什么都沾不着了。”

孙琮一面说着,一面半侧着身子挡着吴非辞前边的路,偏要让吴非辞跟着他一起改道。

吴非辞不肯动,只说:“多谢二位好意,婢子沿廊下慢行,无车马阻碍,无需改道。”

“你会走别人就不会走了?”孙琮扬手往前一指:“你瞧瞧那边黑压压一片,全都是人。”

文仲藜亦劝道:“吴小娘子,这会子专道上应该已料理完淤泥,不如同往?”

盛情难却。

吴非辞上了马车。

马车很宽,吴非辞一人坐于一侧,与对面两人相距一个手臂,不算局促。

离专道越近,车外越安静,至榆林巷口后,只能听见车轱辘碾过石板的声响。

吴非辞奇怪,问道:“既是专道,为何在这时清淤?宫中宴席正酣,酒水应当不可断的,此时清淤,难道就不担心车辆不稳出事故?”

“落在往年,清淤一事本该在寿宴之前交工。”文仲藜第一次接触官场职事俗务,谈起来话间都是愁苦,“但今年江南水患在前,圣上的意思是不好奢靡浪费,所以在专人专道之事上节省开支,开支一省,少不得起怨,清淤清道的工期往后延了好些日子,直至今日都未完工。”

“什么开支节省?我孙府五倍的钱补上,也没见他们肯卖力气……都是何复金手底下……”孙琮骂骂咧咧,瞥一眼吴非辞,“算了,跟你个贱婢说什么,你又听不懂!”

文仲藜摇头,道:“吴小娘子性聪敏,这些事她是明白的。”

“明白有什么用?我还明白呢!钱都花出去了!”孙琮嗤鼻,“最后这工期不还是延到现在?”

何复金手底下的人不见钱不办事,见了钱,也未必肯给文仲藜办好事。

文仲藜有文国公,也只有文国公,户部司度何复金没有文国公这个爹,却是一步一步慢慢走上来的,其中关系牵扯颇深,一两件命案尚不能将他压制下去。

更何况恰逢太后圣寿,有赦天下的惯例,如今何复金只被削了职,官阶仍在,于府中思过。

文仲藜道:“幸而荀府尹看不下去,向宫门借调了些禁卫,明日应当可以完工。”

吴非辞掀开车窗帘子往外头看一眼,平整的专道两侧,有一堆腐烂的淤泥,车子碾过去,石砖缝里溅起又脏又臭又腥的污水,道两旁有几个摔破的酒罐子。

酒水污水混在一起,晌午烈日一晒,味道像是腐烂的陈年糟鱼。

吴非辞暗暗系紧荷包口处,生怕这些污浊气味蔓延到她辛苦做出来的石榴糕上。

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但她不希望有任何一丁点的可能性。

至兴庆宫,文仲藜与孙琮往曲江畔的方向去,吴非辞往宫门去。

“吴阿婉。”

半道上,一内侍宦官走来,躬着身道:“昭平公主正要着奴才去公主府通传,要你入宫来服侍呢!”

“服侍?”吴非辞不解,自己不太懂宫中那些规矩,昭平如何会让自己入宫服侍?

平日在公主府里服侍不周倒也罢了,昭平左右不会说什么,若在宫里头服侍不好,被旁人看见了,多多少少都会诟病昭平御下不严,吴阿婉这婢子骄纵太过。

她不想惹上这些麻烦。

内侍宦官一面在前头领着路,一面道:“说是服侍,其实是有些事关系到你,你得在场呢!”

宫中盛宴,何事与她有关?难不成是西宛索达公主求要她的夫君不成,到太后皇帝面前闹去了?

她区区一个婢子,她夫君只是禁卫,如何能惊动太后皇帝?

是吴非辞想得少了。

曲水江畔,太后与皇帝同坐水榭之中,年岁小的皇子公主环绕与席间,太子与昭平各在两侧桌案前落座,另有文国公、荀炎与诸位亲王。

水榭之外极远处,才是曲水流觞席,第一杯酒由皇上亲手斟满,顺流而下,与文人百官同饮。

吴非辞不动声色走进水榭之中,俯首侍立于昭平身后。

昭平给她一个眼神,算是示意知道她来了。

青乌在一旁忙着斟酒夹菜,吴非辞大概看了一会儿,也有样学样地服侍起来,动作尽量谨慎小心,大气不敢出,服侍一场下来,到底没丢了公主府的体面。

“西宛小女拜见圣上,拜见太后娘娘!”

未见人影先闻其声,索达公主提着繁复的纱裙跨步入内,后头跟着好几个西宛使臣。

索达公主跪下叩首,道:“西宛小女送来西宛最真挚的祝福,圣上万岁无疆,太后寿高雪山!”

“好好好!好孩子,起来吧!”

太后慈眉善目,命人扶着索达公主起身,寒暄几句之后,索达公主立刻眼尖地看到吴非辞。

她说道:“太后娘娘,前两日你同小女说为小女择一中原驸马之事可还作数?”

太后点头:“自然作数。”

“小女择了一个好驸马,可你们却不肯相让。”索达公主半句废话不说,尖而长的手指直指吴非辞:“明明是我的驸马,她却说我终不可得,太后娘娘,你说我可得不可得?”

皇帝看向太后,又看向索达公主,最后看向昭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昭平起身,道:“索达公主看上有妇之夫,定要求为驸马,而这有妇之夫的‘妇’为儿臣的婢子吴阿婉。”

索达公主扬起高傲的脑袋:“我们西宛不在乎他是有妇还是无妇,只在乎有心无心,我有心求他为驸马,只要圣上与太后娘娘也有心指他为我的驸马,那这婚事即可成。”

昭平冷声:“只怕妾有意,郎无心。”

“那又如何?”索达公主大步走至昭平案前:“西宛的佛子不也无心,你们中原的公主不也是强求过吗?我也是公主,我只是强求一个中原的宫门禁卫,有何不可?难道我西宛的公主就比你中原的公主低一等吗?”

触及无咎佛子,昭平显然情绪有些波动,怒视她:“索达公主,请你慎言。”

“只是一个宫门禁卫,你们中原不会这么小气,舍不得吧?”

索达公主这话是对着吴非辞说的,没有直视她,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比无视更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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