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谢无祁突然开口道：“扶疏前辈，当初说的楼无涯突然失踪，是与此事有关吗？”

扶疏却摇了摇头，不知为何，她的身形竟变得比之前淡了些许。

“师尊，你的身体……”叶霁雨发现了这一点，她猜到扶疏说的这些话在外定然是无法说出，只是看起来即使在这样的结界里，也要付出代价。

扶疏眼神中多了一丝暖意，但她却轻松道：“无事，我在这里，也不过是为了告诉你们一些事。楼无涯一意孤行，最后还是采用了所谓的神降之法。再之后，他便不再是他。”

大概是说到了重点之处，扶疏的身形淡得更快了，她也加快了语速：“之后的楼无涯像是变了个人，他用通天塔吸引修士入内，用噬灵虫将天资较好的修士们神魂吸取一丝，并借由秘法投入玉灵界中。这丝神魂通过噬灵虫和他那逆天之法，便能逐渐长成一个修士。”

叶霁雨闻言心神一震，此法已经不仅是逆天而行，这真的是大乘修士能做到的事吗？

“噬灵虫竟是楼无涯所有之物？”

扶疏却否认了这点：“噬灵虫，或者说圣灵虫原是我之物，当初我因受伤境界不稳需要闭关，而圣灵虫也突破在即，便交由楼无涯暂且保管。却不知他竟在圣灵虫进阶后用来做这种事。直到我和他因为玉灵界的事大打出手，我才发现，楼无涯，竟是被人夺舍。”

“什么？！”叶霁雨和谢无祁没忍住同时开口。

“谁能夺舍一个大乘后期的修士？”这件事确实有些让人无法相信：“您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

扶疏突然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适，她摆了摆手，示意叶霁雨自己没事，继续道：“圣灵虫的存在本就有些超出界外，除了吸取神魂和灵力，它甚至能用吸取而来的这些改善人的资质。因此……”

说到此处，扶疏再也克制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叶霁雨和谢无祁猛地起身，扶住了肉眼可见变得虚弱的扶疏：“师尊，不如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扶疏随意拭掉自己嘴边的血，冷笑道：“如此禁制便能阻我吗？我不过一介分身，有何惧。”

叶霁雨知道，扶疏说的这些恐怕是玉灵界最大的秘密，因此说完这些，这具分身必然会消散，但会否影响到扶疏本体尚不知。

她既想知道这些真相，又不忍扶疏就这样在他们眼前消散。

谢无祁皱着眉，拿出来一瓶丹药递给扶疏。

扶疏却拒绝了，她毫不在意自己的状态，她喝了一口茶，甚至还有闲心道：“这茶你们一会儿可别浪费了。”

叶霁雨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什么茶不茶的。

扶疏靠进躺椅中缓了缓，见叶霁雨满脸担心的模样，拍了拍她的手道：“说起来，你是我正儿八经收的第一个徒弟。很好。”

叶霁雨一时语塞，她看着喝了茶后状态似乎好了一些的扶疏，不知是茶的原因还是没有继续说玉灵界的事，但是看着扶疏温暖的眼神，她竟有些眼睛发热。

“师尊……”

扶疏似乎有些累，她闭上了眼，继续说道：“玉灵界便是那个‘楼无涯’创造出来的楼家羊圈，所谓的飞升不过是身死道消，变成了别人的养料。这么多年，玉灵界的境界只卡在化神便是担心化神之上，会有修士勘破真相。但是纸又如何包得住火？现下许多人也慢慢发现了异常，苦苦压抑自己的修为，想找到一线生机。”

一口气说完，扶疏的生命力肉眼可见的消散，她的一头青丝迅速变得雪白，脸上也开始多了许多皱纹。

叶霁雨下意识地握住了扶疏的手，扶疏安抚地笑了笑：“别担心，我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你们。栖霞峰是我和无尘子的交易，你们在宗门中不必太过担心，只是洛随风那孩子……”

扶疏苦笑一声，但是知道时间不多，便挑着要紧的说：“玉灵界的‘天道’有些奇怪，我怀疑是那个楼无涯的手笔。霁雨你能在这里，完全是我和天道博弈的结果。而小谢，你是楼无涯的目标。要当心你身上的无情道道种，那是楼……楼无涯所种，玉灵界不简单，通天塔也另有玄机……”

随着扶疏的声音越来越低，她的身形最终彻底消散，叶霁雨的手也抓了个空。

虽然知道扶疏本体还好好地待在栖霞峰上，但是叶霁雨仍然感到了一阵难过和无措。

谢无祁轻轻拍了拍叶霁雨的背，表情有些担忧。

叶霁雨调整了一下心情，冲着谢无祁正色道：“不知后面的关卡会否还有师尊的部署，即使现在知道了玉灵界的部分真相，以我们目前的实力，仍然什么都做不了。”

谢无祁点点头，的确，别说现在对上那个不知道被谁占据了身体的楼无涯，他们恐怕都突破不了玉灵界的屏障。

“还是得尽快达到化神后期再做打算。”谢无祁看着已经空无一物的躺椅，桌上的清茶已经不再冒热气。他拿起仅剩余温的茶杯，递了一杯给叶霁雨，然后一饮而尽。

叶霁雨想到扶疏的那句莫要浪费，提了提嘴角，到底没笑出来，也将茶一饮而尽。

茶刚入腹，便觉四肢百骸如同泡进了温泉中，他们也被送了出来。

回到之间的书房里，他们才发现自己的修为已经恢复。

这个关卡的守护者大概便是那个所谓的风妖，两人不想再浪费时间，便直接往城外的所谓风妖巢穴飞去。

城外远远地便能看见一座山，大约是因为有风妖吃人之类的传闻，路上行人甚少，偶有两人也是面色紧张神色匆匆。

径直飞到山上，整座山十分安静，安静得听不到半点虫鸣。

叶霁雨轻声道：“和楼府给人的感觉一样。”

谢无祁点点头，不知这风妖到底是什么修为，但是恐怕不会低于元婴。

突然，平静的树林里起了一阵风，谢无祁抬头想找风的来源，却发现刚刚还在说话的叶霁雨竟突然失去了踪迹！

谢无祁皱眉，这风妖确是来无影去无踪，半点未留下痕迹。不过风妖失算的一点是，他们的魂契比任何牵绊都要紧密。

谢无祁顺着叶霁雨离开的方向追去。

而叶霁雨则是感觉到扑面而来的一阵风，下一刻便到了一个山洞中。

她环顾四周，这风妖的修为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能如此悄无声息地将自己带走，修为至少在元婴中期以上。

这山洞看上去十分空旷，什么都没有，甚至叶霁雨身上也没有半点禁制，是这风妖对自己的修为过于自信吗？

叶霁雨试探着往山洞外走去。

“你再往前踏一步，命就没了哦。”

一个清亮得听不出性别的声音说道，明明是威胁的话，却被他说得像是在撒娇。

叶霁雨猛地回头，却依旧不见风妖身影。

“你找不到我的，谁能看到风呢？嘻嘻。”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叶霁雨甚至分辨不清是从哪里传来的，她索性原地盘腿坐下。

似乎是见叶霁雨竟毫无恐惧之色，那个声音有些疑惑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叶霁雨神态自若地笑了笑：“前辈既然能如此不留痕迹地将我掳走，自然能在转瞬间将我斩杀。既然如此，恐惧有何用？”

当然，有玉牌做依仗这种事，就没必要说的得太详细了。

风妖道：“能有这般心境，倒是不错，比我之前抓来的那些废物好得多。”

说完，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叶霁雨眼前，竟是个半人半鸟的妖物。

他的脸还十分稚气，身高也仅到叶霁雨的腰，嘴巴是尖尖的鸟喙，两只手臂处则是大大的翅膀，爪子短粗，覆盖着厚厚的羽毛。

叶霁雨内心有些惊讶，玉灵界之前从未听到过有妖族存在，通天塔中出现的妖族玉灵界的修士不会觉得奇怪吗？

但她面上却十分平静，毕竟在她之前的沧澜大陆上，人族和妖族是共存的，更为奇怪的妖型她都见过，眼前这位鸟妖的外形已经算是十分和善。

风妖苍灵仔细看着叶霁雨的表情，见她坦然地和自己对望，确无恐惧之色，心里更满意了些，连语气都放缓了：“你也莫怕，我之前就是吓吓你，我请你过来也并非想加害于你，只是有些事需得你们帮忙。”

叶霁雨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感受到了谢无祁的气息。

苍灵也一改之前的和善，冷冷地看着闯入山洞中的谢无祁，挥手便是一道风刃，风刃中还夹杂着无数细小翎羽。

可是这般的招数，却依旧无声无息，宛如轻柔的羽毛飘下。只有正面对上的谢无祁才知道这其中的杀意已完全将他锁定。

叶霁雨不知道这鸟妖怎么回事，刚刚还和和气气的，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她自然能看出这道风刃的威力，情急之下直接拿出古琴，便是一顿噪音输出。

声音化作道道屏障，阻在了谢无祁身前，谢无祁也手握碎玉，以完全无法看清的速度将剑舞得密不透风。

清脆的叮叮声不绝于耳，落在地上才看清楚那一地尖锐的细羽，若是全部扎在人身上，恐怕能直接把人扎成筛子。

叶霁雨拱手道：“前辈莫怪，他也是担心我的安危才如此莽撞。”

苍灵的表情却像是牙疼：“丫头，你一个音修怎么能把古琴弹得如此难听。”

叶霁雨：？

苍灵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既然来了，便一起来帮忙。”

说完，不见他如何动作，整个山洞的底部突然消失，叶霁雨和谢无祁仿佛直接被吸了进去，半点也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