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呗，最近做了什么任务？弄得你这么魂不守舍的？”林时看进对面这张毫无光彩的眼睛，能够把向来热血阳光打击成这样的，上一次还是第一次面对丧尸吓傻的他。

蒋博蠕动嘴唇，深吸口气，开始诉说自己看到的一切。

“林哥你还记得之前王主任的人说过，王主任为小区做的贡献，解决了小区里大部分的丧尸吗？”

林时当然记得，小区里的丧尸消失的太快了，事实上他现在也存有疑虑，以那时的护卫队的实力，如此简单的解决丧尸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我加入护卫队后，平时的任务主要是清理楼栋落单的丧尸，清理队的人会负责收集无主的房子，所有的物资都会集中到10号楼。其实护卫队里，除了那两个高中生，异能者都已经搬进了那栋楼，王主任也一直在劝我搬过去。”

“所以你这副样子是因为纠结要不要搬过去？”林时嗤笑一声，挑眉说道，他心里倒是猜到这不是蒋博要说的事，但他东扯西扯一直说不到重点。

“不是不是！我怎么可能背叛林哥和小蕊你们！我其实是，是……！”蒋博被林时拿话一激，忙不迭的解释，终于说出了原因。

“我发现了那些丧尸都去哪儿了！”蒋博下定决心，掷地有声的郑重说出来自己的发现。

“这些天我们在小区里东奔西走，可是有个地方却从来没有踏足过。咱们小区的西南角有个养老院，林哥你知道吧？”

说起这个养老院，林时是有些印象的，当初买房时中介就介绍过，这一片的小区大多都是老破小，好几个大型的小区里都有养老院，加上西营小区，附近就有3个养老院。不过西南角那边自己去的少，平时上下班也不路过，还是去年封控上门送团购物品时路过。那儿大门都是上锁，很少打开，里面有栋两层的房子，自己没进去过不知道具体的布局，不过见过养老院的后门进出采购的蔬菜鱼肉。

“一开始路过养老院，我好奇就问了其他队员，他们告诉我养老院是封闭式管理，所以里面很安全，我们不用管。”蒋博抬起头，眼神飘忽开始回忆，“但林哥你知道我的，我这人好奇心重，所以每次路过总是忍不住往里面瞅，可是瞅了几次，这事就越来越不对劲了！”

“我总能听见养老院里有些动静，可那些门窗都关的死死的，连窗帘都拉的紧紧的，我提了两次都被打岔糊弄过去，我就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林哥你知道我这人的，这事弄不明白我是抓耳挠腮的难受！就在昨天，小区北大门和南门的陷阱都做好了，还有两个用门禁卡的小门，周成他们就被叫去弄陷阱。所以只有我和杨广生——就是使弓箭的男高中生，我俩平时玩得不错，就我们俩去解决南门那边的一栋楼，有人报上来有家人里声音不对。”

“回来的时候，杨广生想绕开养老院，被我找借口阻止了。结果，越靠近养老院，杨广生的脸色就越难看，我也说不上来，他好像在害怕什么贴着路的另一侧走，但我们天天处理小区里的丧尸，都快麻木了。林哥你没见过他那手弓箭一箭一个，他以前校还参过过什么比赛很厉害，我也不懂这个，不过我敢肯定他害怕的绝不可能是丧尸！”

“我干脆就赖在养老院门口，拉着他说什么都不肯走，逼问他养老院里到底是什么！杨广生毕竟还是个学生，让我逼急了，终于说了出来！”蒋博说到这里情绪激动起来，手掌握拳重重压在桌面上。

“他告诉我，养老院里全都是丧尸，就是小区里消失的大部分丧尸，都被关在养老院里。王主任让他们将丧尸都引进养老院的小楼，关闭正门，再从厨房运送物品的后门退出去，这样就完美的将丧尸困在了养老院里。”

林时知道蒋博还没说完，如果只是这样那那位王中磊的确担得起居委主任的称呼，做了件好事。

“我说这是好事啊，杨广生怕什么呢，这些丧尸又出不来。我说完这话，才发现杨广生哭了，他哭着和我说他杀了人！我一开始没听懂，到处都是丧尸，谁没杀过人呢。可是杨广生说不是这样，他竟然对着养老院跪下！哭着告诉我、告诉我……”蒋博嗓子仿佛干涸了，艰难的说出那句真相，“用养老院困丧尸时，养老院的老人还在里面，都还活着！”

大颗大颗的泪水砸在蒋博的手背，他沉默着哭了很久很久，闷声问林时，“林哥，你相信那些老人都是自愿的吗？”

“自愿？谁告诉你的？王主任？”林时的语气中夹杂了一丝鄙夷。

蒋博听出来了，却没敢抬头，“嗯，杨广生哭成那个样子，回去就被王主任发现了。林哥，你还没回答我。”

“在你刚才问我开始，你自己已经有答案了。”林时点了点他，“如果你已经信了王中磊，那就没必要把自己弄成这幅样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来我这儿寻就答案。”

“那些老人很多都是原本住在附近的，但年纪大了，子女不在身边不如送进养老院照顾，现在的情况也联系不上家属，王中磊如果在引丧尸进入养老院前安排老人们撤出，那么这些老人谁来照顾，消耗的物资食物从哪儿来……不如舍弃了。”这些理由蒋博自己也能想明白，他现在不过不想面对真相，林时帮他点出来了。

“那也是人啊，活生生的人！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他们没有父母吗？没有家人？这是谋杀！”蒋博捂着脸哭泣，破碎的嘶吼质问从指缝间溜出。

良久，蒋博终于放下捂住脸的双手，小小的烛光中黢黑的瞳孔里映射出一朵摇曳的火苗，沙哑的嗓子在寂静中回荡。

“我做不到，和这些侩子手待在一起。”

“王中磊不会同意你退出护卫队，你的异能他不会放弃的。”

“我知道，可是我相信你！林哥，你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王中磊吧，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蒋博严眼中是坚定不移的诚挚，“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听你的。”

林时不舍的扫了几眼自己的这套房子，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王中磊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西营小区在他的管理下已经初具规模，我们没那个实力去挑战他的权威。你已经知道了养老院，无论你是否相信了他的那套说辞，一旦被他发现你的怀疑，那么等待你的只可能是两种结局，要么他想法子阴死你，要么——逼你离开小区。”

蒋博眼角微微抽搐，深吸口气闭上眼睛良久后，猛地睁开，“那我走，这样至少可以保全你们和小蕊。”

林时呵得冷笑一声，指望经历了这些蒋博能褪去些天真，看来还是高看了他。

“你真以为你走了，你的女朋友，和你关系交好的我和欣欣，能被王中磊放过？他要是有良心，可能只会边缘化我们，但你觉得他有吗？养老院的惨状没让你长点心吗？”

“既然你说了以后都听我的话，那你现在回去睡觉，明天照常去护卫队，不许露出任何不满。现在还不是和他们翻脸的时候，我虽然舍不得这套房子，但从长远看一直待在这儿并不是好主意。”林时的目光穿过客厅，投向阳台玻璃后茂密的树林，那儿的树木早就高过楼栋，原本十多米距离的树枝，现在几乎要近在咫尺，遮天蔽日，连带着房间里都有些阴冷。

给蒋博强调了伪装的必要后，他被林时赶回去。不过蒋博并没有发现，寂静的房间里呼吸平稳的小蕊紧闭的眼皮下微微转动的眼珠，一直等蒋博躺下，小蕊才慢慢睁开眼。小蕊是很温和敏感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没发现蒋博这两天的异常，从蒋博偷偷起床溜出去她就醒了。小蕊知道他去找了林时，她站在门口捏着门把口想来想去，决定还是不要戳穿了。

蒋博依旧每天按部就班的跟着护卫队做任务，只不过分组时杨广生都不会被分给自己，其他人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总觉得有点像监视。他话越来越少，人也越来越闷，没过多久小区的丧尸就清理的差不多了，但从没人提过养老院。

吃饭的嘴太多，王中磊很快开始按照他们外出搜寻物资。小区各处出入的门口都被周成用异能软化泥土，设置了泥浆陷阱，其他人都无法进出，只有护卫队在大门口的泥浆陷阱上搭上长木板才可以开车出去。蒋博没想到自己也能外出，他看不懂王中磊对自己的态度，也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感觉到林时和小蕊、欣欣在谋划什么，但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至到遇到那些人，才知道世界之大，强者如云。

那天的任务是去附近的世博源，那儿有好几家大型超市、餐饮店。他们开的是一辆SUV，柳曼曼开车，她车龄五六年了，同行的有她男友周成，王中磊的侄女纪以彤，还有蒋博。蒋博最近常常和纪以彤搭档，这个小姑娘从小练跆拳道，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她父母其实并不放心她加入护卫队，但也拗不过她。

当时蒋博和纪以彤都坐在后排，纪以彤双臂抱胸全程连个眼神也不给蒋博。她虽然没有异能，但从小相貌出众受人追捧自然心高气傲，和蒋博组队时仗着自己是王中磊的侄女经常指手画脚。

附近小区密集，世博源这片已经被不少队伍扫荡过，留给他们的并不多，还是蒋博提了一嘴火锅店，他们搜了好几家火锅店之类的餐饮店，找出不少食物，不过车子空间不多，小区里都是私家车，路上别人的小货车看得他们真眼红！

“来都来了，我想拿几件衣服，曼曼姐你要一起吗？”纪以彤对这次的收获并不满意，她的目的其实不是衣服，不过是想避开蒋博罢了。

柳曼曼也不缺衣服，不过纪以彤的面子总不好驳，犹豫了下还是答应把手上的东西送回车上就陪她再去逛一趟。纪以彤很满意柳曼曼的态度，趾高气扬的安排蒋博留在车上，便带着其他两人走了。她从一开始就看见负一层有一家金店，按理说黄金一类的通货眼下并没有什么用，但架不住小姑娘想要。

蒋博对纪以彤的小动作很无语，他本来就喜欢小蕊这样温柔可爱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像纪以彤这种蛮横任性的小女孩，放在以前自己也不会看一眼。柳曼曼她们把车钥匙也拿走了，门也锁了，把蒋博一人关在车里，美其名曰安全，只给他留了个窗户缝。

蒋博干脆放倒身体，横躺在后座上，外面反正也看不见自己。等了许久纪以彤她们也没回来，却让蒋博等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这条道是世博源两个区之间的入口，除了偶尔路过的零散车辆，周围几乎没有什么动静。蒋博摆烂似得闭上眼眯着，突然车身剧烈摇晃起来，巨大的风敲击在车窗，从缝隙挤压通过传来刺耳的呼啸声。蒋博勉强坐起来稳住身形，贴着车窗往外看，却什么都没看见，仿佛刚才就是突如其然的来了一阵狂风。

但随着数辆疾驰而入的车，蒋博马上知道自己判断错了。尖锐的急刹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蒋博只来得及看清正巧停在自己侧面的那辆旧的悍马H2，这车好像挺贵，他脑子里闪过这句话，就被车上快速下来的人吸引了注意。

蒋博的位置只能看见副驾驶下来的精壮平头男人，穿着绿色的T恤和短裤，露出结实流畅的肌肉，和健身喝蛋白粉练出来的那种大块肌肉不同，这个平头看着就不是善茬！驾驶座的男人已经下车走到车前，蒋博只能看见他套了件深咖色风衣，黑色头发被风吹在脸上，似乎是喊了句什么，叫走了平头。另一辆车上也下来4人，有男有女，一起汇合到风衣男身旁，低声商量着什么。

还没等蒋博仔细看清楚那些人，就赫然发现一旁还有一伙人。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另外两辆车下来的一群人和风衣男他们拉开距离，彼此都很戒备对方。蒋博压低了身体，另一伙人偏偏来的是自己这辆车附近。

作者有话要说：探讨下人性，人在没有足够力量的时候能追求正义吗？

反正蒋博不能，他天真、热血、冲动，但也容易被人左右，受人影响，害怕就会胆怯，畏惧就会后退，他没见过丑陋的人性时可以活的干干净净，但是见过了以后呢，会活成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