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经是经历过社会毒打的社会人，在面临考试的时候还是免不了焦虑。

对方佳璐而言，她将迎来两场考试，第一场是早上九点开始。

李婕本来睡前调了个七点的闹钟，打算早起一点再看会书，结果等到八点的闹钟都响了，两人才不情不愿地爬起来。

“你说我们几点过去，地图上显示离那学校只有六百米。”李婕在洗完脸后问正在穿袜子的方佳璐。

方佳璐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她还想挣扎着再看两眼书，便说道：“那应该走过去快的，我们提早半小时肯定够的。”

这说法也正是李婕的想法。

考试前的时间，对于临时抱佛脚的人来说，分秒必争。

但地图骗了李婕，也骗了方佳璐。

从酒店到学校，并不止六百米的距离。

到了学校以后，因为地方太大，两个人还花了十几分钟才找到要考试的教学楼。

教学楼底下围着很多人，特别是考试教室指示牌那里，围得水泄不通。

眼瞅着离考试时间越来越近，方佳璐想挤进人群里，被李婕一把拉住。

“等等，旁边好像有几个学生负责引导的，他们好像是知道的，我们去问下。”

方佳璐被这么一说，才注意到边上是有几个大学生模样的人，穿搭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脖子上挂着工作牌，手里拿着表格。

李婕问的是一个男学生，穿着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背影看起来高大清瘦，在人群中十分扎眼。

“同学你好，请问下20号考场在哪里？”

“左边的楼梯上去，在五楼。”

这位男学生的声音听着咋这么耳熟。

“嘿，佳璐，我说吧，他们知道的，你是几号考场？”李婕回过身推了下有些发愣的方佳璐。

原本在看手机的方佳璐抬起头，不经意地看了那个男学生一眼。

黑色的短碎发，棱角分明的脸庞，眉眼含笑，一对卧蚕呈弯弯浅浅的一道，眼尾上扬，桃花眼里带着几分玩味儿。

方佳璐没有失忆，她马上就认出了眼前之人就是她昨晚在酒店遇到的那个年轻男人。

他原来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吗？

这可真是太尴尬了。

“我在25考场。”方佳璐怂怂地垂下头，说的小心翼翼。

那个人像是没认出方佳璐一样，眼神只在她身上短暂停留，然后面色如常地翻起了手里的表格，用手指了一个方向，“也是左边楼梯上去，在六楼。”

“好的，谢谢。”一得到回复，方佳璐就赶紧拉着李婕往左边楼梯走。

毕竟前一晚听到了别人的“亲密互动”，还明目张胆地让别人小点声，方佳璐一想起来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正好避开了那一段噪音的李婕，颇有兴致地对方佳璐说：“你有没有觉得刚刚那个男生有点像我们之前看的那部剧里的男主？”

前段时间李婕和方佳璐经常在讨论一部浪漫爱情喜剧，男主深情又多金，两人从第一集追到了最后一集，看得津津有味。

“那个男主帅多了。”方佳璐毫不留情地评价道。

而且重点是人家男主是洁身自好的，刚刚那个男生总感觉哪里不正经。

“好吧，反正在正常人堆里，算是帅的。”不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李婕耸了耸肩。

*

考试结束后，方佳璐和李婕一起打车去了海底捞，徐航说好了要在这里请客。

“一整天都在考试，真的太累了，我得好好地宰你男友一顿。”徐航还没来的时候，李婕跟方佳璐打趣着说。

方佳璐抿嘴笑了笑，低头给徐航发信息。

徐航下午在实验室里做实验，说自己会迟点来。

众所周知，海底捞在哪里都很火爆，到了饭点，排队的人更是络绎不绝，眼瞅着人来了一批又走了一批，时间从六点指向了七点。

徐航终于来了。

可他却不是一个人来的。

“不好意思啊，今天实验做迟了，这是我的师姐李贝贝和师哥蔡豪杰，他们……”徐航有些尴尬地想着怎么解释比较好。

蔡豪杰比徐航大一届，和徐航在同一个实验室工作，长得比徐航高大，皮肤有点黝黑，一把搂过徐航的肩膀，笑道：“弟妹别气啊，我就是好奇你真人长什么样，徐航不够意思，在宿舍老把你照片藏起来。”

徐航不好意思地咳了咳，蔡豪杰意识到自己应该少说点废话便没声了。

徐航走到方佳璐边上坐下，和她道歉：“对不起啊，没提前和你说好。”

方佳璐刚想说没关系，那位叫李贝贝的学姐开口了：“真不好意思今天来当电灯泡了。”

李贝贝不像是典型的南方美女，她的骨架偏大，人有一米七，但是该瘦的地方瘦，该丰满的地方丰满，黑色长发及腰。

徐航从没和方佳璐提过他们实验室还有这样一位校花级别的人物。

“要说电灯泡也是我先来当的，大家别客气，赶紧吃吧。”李婕在等待的时候已经和方佳璐说了N次“饿到前胸贴后背”，虽然场面有些冷，但在职场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的经验告诉李婕，在美食面前一切皆可抛。

于是一桌子不太熟的人就开始吃饭了。

好不容易吃一次海底捞，本来很期待的方佳璐因为思虑过多，有些食不下咽。

作为一名社恐患者，她鲜少跟陌生人同桌吃饭。

徐航主动给方佳璐夹了菜，新涮好的虾滑也第一时间捞起来给了方佳璐。

方佳璐看着自己眼前堆成小山的菜，忍不住阻止道：“徐航，我不吃虾滑的，你吃吧。”

在一片嘈杂的背景声中，方佳璐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大，可坐在方佳璐对面的李贝贝却十分耳尖，一下子就接上了话：“咦，徐航，你不是海鲜过敏，都不吃海鲜吗？”

话音刚落，徐航手里的筷子跟他的手一起僵住。

方佳璐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差点就要脸红到脖子根了。

她竟然从来不知道徐航是不吃海鲜的。

本科毕业的那年暑假，父母给方佳璐安排了一次相亲，相亲的对象就是徐航。

那时候的徐航已经考上了研究生，而方佳璐则刚刚找好了工作。

原本如同平行线的两人因为家人的介绍，绑在了一起。

徐航的研究生生活很忙，天天泡在实验室，和方佳璐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很少。

从两人真正确定交往关系到现在，虽然过去了一年多时间，但两人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却只有几个月。

“虾滑算什么海鲜，里面没多少虾的。”徐航笑着将那块虾滑吞了下去，转头给了方佳璐一个安慰的眼神。

方佳璐有些不知所措，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心里有些自责。

或许真的是她刚经历完一场考试太累了。

本来她完全是可以忍住嘴不说话的，可偏偏说了那么让人难招架的话，还偏偏让李贝贝接了话茬。

气氛一下子就不对头了。

蔡豪杰和李婕都是会看眼色行事的老油条，很快就带头转移了话题，几个人心照不宣地碰了几盏杯。

吃完饭以后，李贝贝和蔡豪杰准备打车回学校，徐航则说自己送方佳璐和李婕回酒店。

李婕一听撇起了嘴：“我才不要那么早回酒店，难得有时间来省城，我要去热闹的地方逛逛，徐航你就送方佳璐回去吧。”

这样一来，回酒店的路上就只有方佳璐和徐航两个人。

等了一晚上，方佳璐终于有机会可以说出自己的抱歉了。

“对不起。”

安静的马路上，同时有两个声音响了起来，一个来自方佳璐，一个来自徐航。

“你先说。”徐航作出了让步。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海鲜过敏。”方佳璐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徐航摆了摆手，笑着道：“害，这有什么，我才要说对不起，今天没提前告诉你师姐师兄要来。”

“我猜蔡豪杰故意拦着你不让你告诉我。”方佳璐一边走路，一边踢了下脚尖的小石子，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你猜对了，他确实让我别说，但我还是错了，我不该听他的。”徐航的语气里带了些许懊恼。

其实听到徐航证实了她的猜测，方佳璐有点点不高兴，毕竟她不理解为什么徐航要这么听蔡豪杰的话，蔡豪杰让徐航不告诉她，徐航就不告诉，蔡豪杰要来见她，徐航就带他过来。

见方佳璐不说话，徐航发出了小声的试探：“你生气了？”

方佳璐仰望了下夜空，又将眼神转回到徐航身上，摇了摇头。

徐航原本紧绷的脸放松了不少，他重新拉起方佳璐的手，“我就知道你不会为这种小事生气，走吧，我们快到了。”

方佳璐以前也和徐航牵过手，但这次牵手的温度却超过了之前的任何一次，印象里徐航也没喝酒，怎么手那么烫。

趁着比较亮的路灯，方佳璐不放心地看了眼两人握着的手。

徐航露在外面的手掌和手臂都出了红疹子。

“怎么了？”徐航注意到了方佳璐停下来的脚步，随即也看到了自己的红疹。

方佳璐不由地皱起了眉毛：“所以你的海鲜过敏很严重？”

徐航冒着冷汗抽回了自己的手，安慰方佳璐：“小事儿，吃点过敏药就好了。”

“你这样不行，我们马上去买药。”方佳璐拉住了徐航的手，让他带路去往最近的药店。

*

由于周一还要上班，方佳璐和李婕没有再在省城多呆一天。

隔天就坐动车回了W市。

方佳璐给徐航发短信，让他按时吃药多休息。

李婕提着行李，瞄了眼身侧的方佳璐，奇怪地说道：“怎么感觉你和你男朋友很不熟的样子？”

“是吗？”方佳璐不自然地笑了笑。

李婕有这样的困惑，方佳璐并不觉得奇怪。

毕竟哪有人连男友对海鲜过敏这种事都不知道的？

方佳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婕见势马上转移了话题：“哦对了，12月马上就有国考了，你复习了吗？”

一想到又要考试了，方佳璐就脑壳疼。

她的父母一直觉得公务员或者事业编的工作更加稳定，有什么考试，都会让她去报名参加。

这几年来，她就不断地在参加各种编制考试，但结果是让人遗憾的，她至今都没能获得任何一场考试的胜利。

她好像一直没有长大，时间将她困在了大学刚毕业的那年，她仿佛至今仍还处在对未来的迷茫中。

时间如同一条平静的河流，带着琐碎的记忆快速逝去，直到某一天，河流冲击到了一块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