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派来的车是辆中巴。

秦瑰还是个无名氏，公司自然不可能给她派车接送，两人只能坐中巴前往。

简璐头一次跟着新人没想到这一层，很是受不了中巴上的气味，“早知道我开车来了，这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

大小姐的特质在不经意间显露出来，她捏着鼻子打开车窗通气，后半程直接睡了过去，才好受一点。

好不容易到达剧组，两人等了半天，无人理会。由于刚开始拍摄不久，片场人又多又杂，导演也不在，显得乱糟糟的。

过了一会终于等到有人接待秦瑰，只是态度称不上热情，把剧本给她就去忙了。

秦瑰只有剧本没有拍摄日程，不知道什么时候需要她上场，只能在片场等着。

又过了很久，门口进来乌泱泱一大批人，中间的那个如众星捧月一般，前呼后拥。阴天带着墨镜的帅哥露出的下半张脸很优越，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很有男人味，唇锋明显，看起来很性感。

刚刚敷衍秦瑰的执行导演快速上前：“李老师您来了，准备拍摄吧。”

李英卓脱掉了外套扔给助理，“先拍别人的戏份，我先去化妆。”

执行导演面容苦涩，业内谁不知道，这位少爷一化妆就是半天，下场戏就是他的戏，恐怕只能全剧组等他一个。

李英卓走起路来带风，路过秦瑰的时候多看了一眼，露出一个很有兴味的表情，问身旁的工作人员：“那是谁？”

工作人员恰好认识秦瑰：“那是孙导刚选的如梦的演员，一个新人。”

李英卓笑意更深：“哦，是我的白月光啊。”

“是的卓哥，化妆间在这边。”

李英卓回味着秦瑰的长相，“不愧是孙导千挑万选出来的人，长得确实漂亮。”

工作人员小声道：“说实话，我还是更喜欢卓雅那个类型。”那是个美艳型的女明星，近两年刚火起来，短时间内凭借性感火辣的外表吸引了大批粉丝。

李英卓扯了扯嘴角显出几分不羁：“她？就那样吧。”

工作人员当场心碎，这两个人合作过好几次竟然面和心不和，他磕的cp be了！

李英卓比想象中快了很多，他换了一身古装，潮流帅哥秒变古装美男，古装扮相稍稍冲淡了他身上的痞气，俨然成了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

助理拿了剧本给他看，他浅看了两眼就站到了人群中央。

李英卓饰演一个落魄书生，真实身份是老王爷的嫡长子，小的时候经历战乱跟家人冲散了成年后才被寻回。在他落魄的时候喜欢上一个女子，却没能力保护她眼睁睁看着女子生病去世，后来被老王爷认回后遇到了命定的女人，两人开启了欢喜冤家模式。

这场戏是男主出场，刚被王爷认回的一幕。他一袭锦衣，面对突如其来的身份转变也不卑不亢，还有几分看淡名利的洒脱，单从角色来讲是很有魅力的一个人物。

这部剧是古偶，但又没那么偶，整个剧组都致力于打造最接近真实历史的场景，人物的爱恨情仇裹挟在时代背景下，是典型的以小见大的剧情。

刚开拍，孙宇姗姗来迟，坐到了导演位子上，却见秦瑰正在一旁看戏，大声道：“下一场就是你的戏了，怎么还不去化妆！”

工作人员发现了疏忽，但丝毫不觉得自己没提醒有错，催着秦瑰去化妆间，“别在这坐着了，赶紧去化妆。”他指着简璐，“你是助理是吧，多提醒着你家艺人点，别耽误了拍摄进度！”

简璐无语地撇了撇嘴，她之前跟着顶流走到哪都是笑脸相迎，从来没被人这么吆五喝六过。

两人被领到一个堆满杂物的化妆间，里面还有几个群演正在化妆，工作人员指了一个化妆师，“刘姐，先给她画，下场戏就要拍了。”

—

秦瑰刚出化妆间就听到李英卓中气十足地在念台词。

第三境已经接近尾声，秦瑰穿越外围回到之前等待的座位，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她穿了一身仙气飘飘的大袖襦裙，身上都是繁复的绣花，头发只简单盘了个发髻戴了几只珠钗，整个人仿佛随时随风而去。

“咔！演员别走神，再重新来一条！”孙宇拿着对讲机大声道，“快点重新来一遍，争取这遍能过。”

李英卓收回了视线，回到这场戏刚开始的位置，另一个演员连连道歉，“对不起导演，对不起大家，耽误大家的进度了。”

孙宇挥了挥手，“赶紧就位。”

他虽然脾气大，但不会对替罪羊撒气。

最后又ng了三次，终于轮到秦瑰这一场。

这场戏是李英卓所饰演的南宫九如的回忆，白月光如梦基本没有台词，秦瑰需要出演濒死的状态。这场戏主要突出男主眼睁睁看着白月光死去却无能为力，在历史背景下宿命感很强，男主的感情变化非常细腻，演好了就是男主的高光时刻。

“你准备好了吗？”孙宇有点不放心，秦瑰进组突然，一开始就是这种大开大合的戏不知道她能不能演好。

秦瑰表情淡淡：“准备好了。”

孙宇叹了口气，摘下耳机过去给秦瑰说戏：“你这个人物其实是饥寒交迫的状态下病死的，但是因为在他的回忆中把你美化了，所以不要太苦大仇深，尽量展现得唯美一点。”

秦瑰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饥寒交迫她懂啊，微笑道：“我明白的。”

孙宇将信将疑，“真明白了？”他怕秦瑰抹不开面子说实话，“你是新人，有不懂的就问，别到时候一遍遍过不了更耽误进度。”

秦瑰本来就很瘦，化妆师并没有把她画地很憔悴，看起来很美但也有了不堪生活重负的模样。

但这年轻女孩一看就不像吃过苦的样子，那么复杂的感情不知道她怎么表现。

道具已经准备就绪，工作人员也过来了，“庾老师是吧？等会开拍您就躺在那堆杂草中间，尽量不要有太大的动作。”

秦瑰一一答应，孙宇最后嘱咐了一句：“你先不要管镜头怎么拍好看，突出人物情绪要紧。”

不知道孙宇经历过什么，每一句嘱托都饱经沧桑。

秦瑰比了个OK的手势，走到杂草堆中间缓缓躺下。

孙宇回到导演座位上，工作人员打板：“各部门准备，第八场第一镜，action！”

秦瑰眼睑无力地垂下，呼吸略微有些急促，但已经气息奄奄，急促的气息轻到几乎无法察觉。

李英卓一下扑了上去，跪倒在秦瑰身边，“如梦！如梦！你醒醒！”

“咔！”孙宇有些气急败坏，面对李英卓的演技上一场的憋屈延续到了这一场，“她是在你梦里，你这时候更多的是缅怀故人，不要像哭坟一样！”

大庭广众之下李英卓觉得很没面子，轻嗤了一声态度轻慢，“行，重来一遍吧。”

秦瑰保持那样躺着，呼吸清浅，仿佛下一秒就要烟消云散。

李英卓步伐沉重地过去，“如梦，你睁开眼睛好不好。”

“咔！”孙宇再次叫停，“台词是这一句吗？”

李英卓半蹲着，有些不耐烦地回头，“台词和剧本不都会有点出入吗，到时候后期再配不就行了？”

孙宇脸色难看，副导演只得解释道，“这部剧都用演员原声，不按台词拍到时候口型也对不上。”

李英卓没仔细看过合同，不知道还有这一条，他现场招呼助理，“他说的是真的吗？”

助理小心翼翼，“卓哥，是真的。”

李英卓皱了皱眉，“把我剧本拿过来看看。”

助理小跑着递上了剧本。

孙宇已经面色铁青，但他也没什么办法，主演不是他选的，他们背后的资方一个比一个硬，这段时间简直让他大开眼界。

别问他一个正剧导演为什么来拍这个，他们给的太多了，而且一开始找到他的时候告诉他这绝对是按照历史剧的标准制作。投资方确实很舍得投钱，剧组的硬件到位，唯独不符合历史剧标准的竟然是主演。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已经上了贼船，怎么都得硬着头皮拍下去。

李英卓看了半晌剧本，“我记住了，再来一遍把。”

秦瑰又缓缓躺了下去，场记：“第八场第一镜第三次，action！”

孙宇抱臂在监视屏前看着，秦瑰的表演还真是那么回事，虚弱又不失美感，是个难得的有灵气的演员。

反观李英卓就有点夸张了，他延续了那种野兽似的演技，放慢速度走到秦瑰身前握住她的手，“如梦，我求你再坚持一下。”

孙宇强忍着没喊卡，继续看着他们接下来的表演。

镜头里秦瑰努力睁开眼睛，勾起一丝虚弱的笑，她似乎想伸手拍拍他安慰他，但最终也没能做到。

她太冷了，身体到手指都在轻颤，却又想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给心上人。

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口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最后只能轻轻靠近南宫九如，靠近死前的最后一丝温暖。

孙宇下意识点了点头，表现很好。

而跟秦瑰对戏的李英卓受到的冲击更强，他感受着那个女人的身体轻微抖动，感受到她冰凉的气息，感受到她对生的留恋但又不敢强求。

那稀碎眸光中的自己都是斑驳的，最后的绝美一笑让他心脏狂跳。

李英卓被她带着入了戏，握着她的手红了眼眶，垂下头贴着渐渐力竭的手，“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