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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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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漓预想中的夜长玦因为她与他作对的态度再次怒火中烧,拂袖离去并没有发生。

他脸上甚至没有半点愠色,只是双眸幽深如寒潭,定定地盯着她。

他面相本就冷峻,不做表情时更是越显淡漠,反倒不怒自威,让人不敢与他对视。

浅漓回想过往,他在她面前好像从不隐藏情绪,高兴便笑逐颜开,气恼定然怒容满面。

无论何种情绪,总会在表面具象化一些,让她不至于半点猜不准。

似眼前这般高深莫测,让她完全不知道他是喜或怒,倒是头一遭。

她脸上的笑容挂不住渐渐消散,垂眸避开他带着压迫感的目光。

她莫名觉得眼前的他并不是她的夫君,而是仙域乃至在天地间都至高无上的神君濯尘。

她亦不是在跟自己夫君耍性子闹脾气的妻子,而是一个得罪神明,不知天高地厚的蛮横魔女。

这种陌生的距离感让她心生压抑,想悄悄转身再次背对他,祈盼他快些生气赶紧走。

她刚有动作,夜长玦大掌瞬间用力,让她动弹不得,她索性抬眼瞪着他,乌黑眼眸里写满不服。

夜长玦另一只手轻抚她的眉眼,目光渐渐温和下来,再次问道:“阿漓,想清楚了,当真要与我生分是么?”

他的语调极轻,像是受清风吹拂而微微摆动的翎羽,似有若无地扣人心弦,让人难以对他说出狠绝的话。

可惜在浅漓心中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只需要一丁点土壤都可以迅速生根发芽。

他突然温柔触摸她的眉眼,让她第一反应竟觉得是因为她的眉眼最像他的心上人。

因此她半点感受不到他软化退让的态度,心间甚至还多了一根在不断分岔枝桠的刺,让她怎样都不舒服。

她认为自己离真相更近了一步,他就是想彻头彻尾地改变她。

她从前安分守己不招惹他,他要来找她麻烦,让她不痛快。

她因此不服气跟他对着干,他又希望她乖巧听话。

他这么矛盾别扭,归根结底怕是因为她除了相貌外哪里都不像他的心上人,可他已经不满足于只有脸相似,所以想让她从外至内都要跟他心里那位别无二致才行。

浅漓不想对他阴谋论,可他的所作所为以及她心间极大可能因为他才出现的情蛊,桩桩件件都在证实她的猜测。

最最重要的是,这么想竟能让她精神上的痛苦减弱很多很多,可以不断自我暗示,她感觉痛苦,不是因为他不爱她,心里还装着别人,而是因为她受情蛊影响才如此。

只要情蛊解除,她一定可以不再被他左右情绪,不再承受这份煎熬。

这般想着,浅漓更加不愿意委屈自己顺从他的意思,他让她往东,她偏要往西一条大道走到黑。

他休想改变她,让她的爱变成附属,没有尊严与自我。

她越发觉得她没什么好怕他的,便装得很是疑惑不解,反问道:“我们不是一直很生分吗?”

“说实话,如果不是近些年你突然变得阴晴不定,我跟你都可以一直过得安宁,像以前那般互不干扰,挺好的。”

这些话虽然赌气的成分居多,但也算是她的真心话,她还挺希望回到从前,先不论好坏,最起码她不会像现在这样心里一片乱糟糟。

夜长玦目光一瞬不移仍旧盯着她,见她神色坦荡不似说假,说到最后还露出几丝怀念之意。

他瞬间就失去耐心,不带任何情绪地微勾唇角,“夫人言之有理,的确挺好。”

他收回紧扣着她清瘦肩膀的手掌,转身快步出屋,动作干脆利落,无丝毫留恋。

他回到主峰,瞧见六七个仙侍正有条不紊地将一些精美绝伦,颜色鲜艳夺目的物件摆放在厅堂,卧房,想让整座宫殿都变得鲜活温馨起来。

他没多犹豫便叫停仙侍,吩咐道:“不必摆了,全部撤走恢复原样。”

他随意看向离自己最近的仙侍,又嘱咐:“去将从前在翠微宫侍候的人全部叫来,让他们继续负责夫人住的侧峰,一切照旧。”

仙侍领命各司其职,迅速将刚搬进来的精美装饰通通搬走,甚至征得夜长玦同意后将浅漓带过来的一些随身物件也全部收走送去侧峰。

不过半个时辰,整座宫殿就再也没有半点跟浅漓有关的气息,仿佛她从不曾住过一般,彻底恢复原样。

可惜夜长玦的心境却无法平静如常,他瞥见太一剑上那串剑穗,心间更是生起烦躁。

干脆移开目光不看,负手而立于窗前,盯着窗外不远处的假山流水神思云游。

他想起浅漓对鸿钧的不待见从不掩饰,甚至到了所有人都可以明显感受得到的程度。

仅仅是因为鸿钧提出结姻亲,她都可以记恨三千年。

而对于他这个罪魁祸首,她心里必定也是恨极了,所以这三千年来她对他极为客套疏远,从未想过要与他增进感情,永结同心,

明明他是她夫君,还不比上凤卿在她心里的位置。

近些年他刻意想改变这种局面,她却觉得他行为恶劣,干涉到她的自由,是在给她添麻烦是么?

被魔族几个小人当傀儡,威逼利诱时不觉得没自由,被仙域的伪君子明嘲暗讽地说教时不嫌弃麻烦,却义正辞严地指责他打搅她的安宁。

怪不得她宁愿自己承受所有也永远不愿意对他倾诉,他用手段逼她主动说,她也感受不到他的用意,只觉得他处处为难她。

大概在她心里,他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甚至比其他人还讨她憎恶。

这个认知让夜长玦情绪沉闷复杂,他又想起前不久魔族送来的留影石,里边浅漓说的那些话。

三千年来第一次思考自己当初娶浅漓,对于她来说,是否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他的思绪越飘越远,恍然间想起许多已尘封到快要忘得差不多的旧事。

片刻回神后他的怒气并未消减多少,思量着抽空是得去魔族一趟,好将这通怒气发泄干净。

他移步前去书房,准备找点正事转移注意力,天帝却派仙侍来请他去凌霄殿,说有重要的事情与他商议。

他当即掏出琉璃镜,找到天帝画像传音,冷声道:“你好大的架子,有事找我还让我过去?”

天帝收到回音听着他毫不掩饰的怒气,惊得琉璃镜都拿得离远一些,赶紧解释:“去云屏峰要泛舟太麻烦,正好许久未对弈,所以叫你过来。”

夜长玦很快回复,“嫌麻烦就把事情憋着,三岁孩童的棋术都比不过。”

天帝:“……”

他性格温润甚少发火,最忌讳别人说他棋术不行,夜长玦有时虽然嫌弃,但也从未挑明,今日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嘲讽他。

他绝不承认自己棋术不精湛,认定是夜长玦不知在哪受了气,他刚好倒霉撞上,在拿他撒气。

他一把将琉璃镜拍到桌上,抱怨道:“这个祸害,最好气死他。”

话音刚落就被突然撕裂虚空出现的夜长玦吓了一跳,他也发起怒来,“我说过多少次,这里不是你家,不准如此进来。”

夜长玦懒得搭理他,径自坐到棋盘前拿起一颗棋子就捏得粉碎,满脸都写着我很不爽别惹我。

天帝心疼地看着已经化为粉末的棋子,斥责道:“你抽什么疯,又不是我惹到你。”

夜长玦又拿起一颗黑子,随意落在棋盘上,道:“趁着我心情好,有何事速说。”

要不是得顾及身份形象,天帝真想踢他一脚,脸都快黑成碳了还心情好。

他忍着怒气言归正传,“下月初七你与阿漓大婚满三千年,我准备设宴庆祝,你有何打算?”

这话听起来觉着耳熟,夜长玦落棋子的手一顿,略微回忆想起这话浅漓好像跟他说过。

而他当时因为生气就没认真听,随口回答她说小事她自己做主就是。

怪不得今日跟他冷言冷语对着干,是因为这件事记仇么?

他下意识想回去找浅漓解释,刚站起来又觉得似乎没这个必要。

别人正嫌他麻烦呢,他何必再凑上去找不痛快。

他于是又坐下,将还握在手心的棋子扔到棋瓮中,问道:“你已经问过阿漓了?她怎么说?”

天帝已经快万年没有见过他如此失态,心中很是震惊,想问他因何事如此。

话到口边又担心这个祸害再拿他撒气,嫌弃他没事找事,干脆不多嘴,只回答问题,“花榆去找过她,回来说阿漓要求办得隆重,超过她的千岁生辰宴。”

这话夜长玦听得顺耳,心中怒气消散,思忖一会后说:“这宴会不必办了。”

这下轮到天帝惊愕失态,手中棋子都落错位置,“这是为何?”

“知道阿漓要求隆重的人可不少,你却突然说取消,当真不考虑她感受与处境吗?”

夜长玦只是觉得浅漓嫁给他并不情愿甚至痛苦,还隆重庆祝她的痛苦做什么。

她在花榆面前这么要求,就必定没有多少真心这般打算,八成是找回场子罢了。

他们大婚是在她的千岁生辰宴过后约摸一年时间,他当时特意跟她的生辰错开半月举办典礼。

他记着再过十日就是她的生辰,那当然是选择给她隆重举办生辰宴,这个日子在他心里也比大婚之日重要得多。

天帝见他不言语,又追问一遍,“你当真要取消吗?”

夜长玦毫不犹豫颔首,“不必再多说,你让谁负责此事,通知他终止便是。”

他妻子的生辰宴,当然得由他这个夫君、由云屏峰来筹备,否则跟隆重二字有何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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