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缇活了两辈子还没有经历过“表白”被当事人抓包这种事,白皙的脸颊嗖的染上一抹绯色。
“好巧哦——见过陛,陛下。”她尴尬地打了个招呼,结巴道,“我,臣妾还有事,先退下了。”
云青缇言罢,拎着裙摆玩命一样迅速的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独留殷时回在身后吃灰。
殷时回:“……”
往日里云青缇说错了话,这人定不会放过机会,大加嘲讽,但今日却意外的闭上了嘴巴,半晌都不发一言。
也怪云青缇跑的太慌张太迅速,没顾上看殷时回一眼,否则定会发现他通红的耳尖。
一侧,吕公公一不小心听见了不该听的,偷偷地瞥了一眼殷时回,只瞧他呆站在原地,神色喜怒难辨。
吕公公踌躇着开口:“陛下……陛下?”
“嗯?”殷时回像是突然回神,掩饰一样的咳了一声,“杵这儿干什么,还不快走。”
吕公公:“……诶。”
这分明是陛下您站不动的呀。
这话他却不敢说出口,由着殷时回将黑锅扣到他身上。
殷时回振袖提步,单看架子摆的很足,走起路来却是同手同脚,直至回了承乾宫依旧心不在焉,他随手抄起一本奏折,翻了几下,骂道:“写的什么东西!”
他黢黑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两圈,问:“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巳时末了。”吕公公道。
殷时回桃花眸便是一挑,殷红的唇一压:“朕突然想起来,方才那云才人是不是直呼了朕的名讳?去,带过来,朕倒要瞧瞧她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是。”
方才遇见之时叫人家轻易走脱,这会倒是想起翻旧账来了。
帝王心,海底针哟。
他恭敬的退了出去,不消片刻,便亲自带人至长华宫,来请云青缇。
他在殿中等了片刻,方才等到短春匆匆赶到,她底气不足道:“启禀公公,才人一个时辰前出去后便未回来。”
吕公公眉心一皱:“去了哪里?”
短春擦了把汗,不确定道:“此时或许在御花园?不对不对,也可能是去了尚食局?或者……在任何一个地方?”
吕公公:“……?”
鬼一样的“任何地方”。
他捉急的跺跺脚:“那还愣着做什么呀!还不快去找!耽误了陛下的事,你我都担待不起!”
宫人们顿作鸟兽状四散而去。
而她们满宫搜寻的云青缇,此时刚就近跑到了离月宫中。
她四仰八叉的瘫在椅子上,干了一大壶茶,喘着粗气对宋长黎吐槽道:“我真服了,我每次在背后说殷时回的时候都会被他当场抓包。”
宋长黎一听,当即凑近云青缇,眨巴眨巴大眼睛,笑嘻嘻道:“还有这热闹?展开说说?”
云青缇:“……”
她推开宋长黎的狗头,拢了拢跑散的发丝,准备拆掉重新绾发。
这一拆之下云青缇骤然大惊失色。
她这巨变的面色让宋长黎心头一跳,神情也跟着凝重了几分:“怎么了?”
云青缇哀呼:“我的簪子呢!我的宝贝金簪子呢?”
宋长黎:“?”
什么?
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呢,吓死她了。
宋长黎尚不知,丢了一支金簪便已经是云青缇心目中天大的事,毕竟早一个月之前她还是个啥都没有的穷鬼,现在的这枚金簪还是她前日在贵妃那里薅来的宝贝,这才带了一天,竟然就丢了!
云青缇心痛至极,当即拉着宋长黎出门找簪子,可奈何今日云青缇乱逛的地方有些多,她一时也想不到丢在了哪里,只得顺着来路仔细搜寻。
也就在云青缇和宋长黎两人手拉手寻簪子的时候,吕公公已经把御花园尚食局都翻了一个遍,愣是没寻到云青缇的踪迹。
他颇有些迷茫的在原地转圈寻望,觉得找到云青缇的希望为零。
他有罪,完不成陛下交代的任务!
正当他心有悲戚之际,一个转头暮然回首,居然就和云青缇看了个正着!
吕公公骤然间大喜:“云才人!”
云青缇也大喜,她抢先一步询问道:“吕公公,你看到我的金簪子了吗?非常闪非常亮的那支?”
吕公公未出口的话一噎,迷惑的摇了摇头:“呃……未曾。”
云青缇得到了否定的答案,顿时满脸失望,她心中惦念自己的宝贝,来不及多加忧愁,便打起精神,撒腿就跑,继续自己的寻金之路。
她竟然还记得和吕公公道个别:“公公回聊。”
从云青缇面露喜悦出声询问,再到她一句“回聊”转身就跑,这一系列动作太过丝滑迅速,在吕公公尚未反应过来之时,他那刚找到的云才人就飞速的远离他而去。
云青缇飞奔的身姿烙印在了他的眼底,吕公公呆滞的摸了摸脸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随后大惊失色:“才人——陛下传您觐见!”
可惜云青缇跑的太远,没听见,吕公公懊恼的一跺脚,恨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把话说出去,他咬牙豁出去自己这条老命,气喘吁吁跟在云青缇后面吃土,但依旧没能追上年轻人的步伐,拐了几个弯之后就跟丢了云青缇的踪迹。
吕公公无措的站在原地:“……”
而此刻,前方不远处,杂草堆里,云青缇细细的摸索着,她身边的宋长黎一言难尽:“你闲的没事钻草丛干嘛?”
云青缇:“……”
还不是跟踪赵嬷嬷时在这里藏过一阵。
她尴尬道:“没钻,没钻,只是路过。”
宋长黎任劳任怨的扒着草仔细查看,抽空道:“方才我好像听见吕公公说了一句殷时回要见你。”
“有吗?”云青缇愣了下,她想起方才的丢人事件,狠狠地甩了甩脑袋,将那些画面甩出脑海,“不,没有,绝对没有。”
她没听见,就当没这回事。
*
据云青缇二人位置不过百步处的凉亭中,贵妃斜倚在软榻上正在读书,打眼一看,只见那书封面之上写着硕大的‘女训’二字,然而风吹动书页之时,若是细细打量一番,便可见封面之下还有一层封面。
上书“将军家的九十九次小逃妻”。
这古代版的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也十分令人着迷,着迷程度可观贵妃眼下青黑做出判断,也不知她看到了第几次出逃,心绪激动之时,还会抹上一把泪水。
她身侧站着一脸呆滞的回云。
回云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听贵妃的吩咐,买来这些话本子——这话本子都有毒,她家娘娘方看了一天便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她看着贵妃一边困的打哈欠,一边抹眼泪的模样,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出声道:“娘娘。”
贵妃身子一颤,惊吓的把话本子丢掉了身后,动了动身子将背后的话本遮挡的更严,瞪着困到睁不开的双眼:“有,有人来了吗?”
她藏书的动作并不娴熟,生硬中带着一点好笑。
回云扶额:“……没人。”
“娘娘,您真的该休息了,奴婢扶娘娘回宫吧。”
一听没人来,贵妃僵硬的身姿才放松下来,她重新摸出身后的九十九次小逃妻,敷衍道:“马上大结局,看完就休息——看完就休息。”
“…………”
回云如鲠在喉,她道:“昨夜您也是这么说,但最后您看了一整个通宵。”
贵妃:“……”
她昨夜总觉得手中书还有几个章节便能看到大结局,就想着看完再睡,结果一夜过去,觉没睡成,大结局也没看到。
她其实现在应该去补眠,但是——就还剩十几页就看完了呀!怎么能半途而废?
贵妃打了个哈欠,坚定道:“这次是真的,看完就睡。”
回云:“……”
一主一仆一个无眠一个无语。
但她这最后十几页还是没能安心看到结局,小太监捧着赵嬷嬷信件而至,贵妃于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一眼。
看罢,她沉默了一下。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掐腰亲”,久不睡眠的大脑已经经不起复杂的思考了,赵嬷嬷隐晦的言语她有些看不懂。
就在这时,她余光突然看见远处出现一个身影,那人穿着一身土黄色的宫裙,头发略显潦草的炸开,正是云青缇本人。
贵妃定睛一看,才发现云青缇原来穿的浅粉色衣裳。
只见那浑身脏兮兮的云青缇,手中提着一根棍子,正在到处戳泥巴。
贵妃看了看云青缇,又看了看手中的信纸,看她这些与纸上言语高度重合的行为。
贵妃混沌的大脑想是挺诡异的,十八九岁的大姑娘还和小孩子一样玩泥巴?
太与常人不符了。
贵妃看透了真相,便顶着两个黑眼圈,与那随时都会猝死的面色,给赵嬷嬷回信:
本宫已经知晓,近日身体甚安,还隐隐胖了几分,想必会长命百岁,嬷嬷不必忧心。
……
而这封信送到赵嬷嬷手上时,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终于意识到她家贵妃娘娘根本没抓住重点。
赵嬷嬷心情崩溃。
她咬了咬牙,拎起早就收拾好的包袱速度逃离了长华宫。
她宁愿回宫受贵妃责罚,也不愿再继续守着云青缇这个危险分子了!
赵嬷嬷脱离了原本的剧情线,逃出生天,变相保住了一条性命,可怜系统看见一团乱麻的剧情线,只能干瞪眼。
当然,这是后话。
而此刻,御花园中。
云青缇停下手上挖土的动作,对前方道:“你那里有吗?”
不远处的花丛中突然冒出一个脑袋,宋长黎道:“没有。我都快把这块地翻过来犁一遍了,也没找到。”
可怜的云青缇破了大财:“我好后悔——我究竟是为什么要带我的大金簪子出门!这让我本不富裕的养狗生涯更加雪上加霜!”
云青缇痛苦到差点去世。
同一时间,吕公公也差点与世长辞。
他找不到云青缇,只能空着手前去交差,磨磨唧唧蹭到殷时回面前,果不其然受到了诘问。
殷时回手中批折子的朱笔一顿,眉梢轻挑:“人呢?”
吕公公:“……”
吕公公脑一抽:“才人或许正在宫里的某处,快乐的飞翔?”
殷时回:“?”
“说人话。”他咬牙。
殷时回觉得云青缇的心智有障仿若那个疫疾,竟都传到了他身边人身上。
吕公公被凶,笑面一皱:“云才人……跑的太快,老奴体力不支,没,没追上。”
他吞吞吐吐道。
殷时回:“?”
他头一歪,面上一派不可置信。
跑……跑的太快???
殷时回:“……”
真是好悬长了一双腿。
殷时回磨了磨牙,十分想把她吊起来一顿抽。
他在殿中倒腾半晌,鞭子都找好了,正待提鞭出门去找云青缇的麻烦,将她抽成陀螺,却不曾想到侍卫飞马来报,将他挡在了大殿之中。
殷时回拈着那封急报,哼笑了一下,决定回头在收拾她。
他唇上挂着凉薄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