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白燕轻喝着苦苦的汤药，上回从公主府回来带回来的东西还是给他发现了。

柳风玉又请了大夫看了，她连日操劳，身子受损，染了寒凉。

她郁闷道：“反正又不是啥大病，喝这些东西干嘛？难不成你想让我生孩子。”

柳风玉摇了摇头有些苦涩道：“你想生就生，我只是怕你生病，借着这个由头让你多休息休息。”

“你倒是直来直去，不加遮掩的安慰照顾。”

他轻轻摸着她的后背，坐在身边，低浅的话语之间尽是温柔，两人靠着极近，一呼一吸之间都是缠绵，“我不喜欢打哑迷，累了，咱们都在一起几年了，我的心你还不懂？”

“我才懒得琢磨你的心思。”她反驳道，喝完药她躺在床上本来夏天一件单薄的睡衣柳风玉给她换成厚厚的内裳。

她刚来柳府睡觉跟小猫一样，缩成一团挤在柳风玉身边，要多乖巧小心就有多乖巧小心。现在她睡觉实在大胆蛮横，抢被子，裹被子，睡前要他抱着，睡得正香又能毫不留情的踢开他。

不过照例睡前一个吻是少不了的，唇齿相抵，口舌交缠，至少他们在身体上已经极具熟悉了。

她性情冷淡，他欲望总是难解难疏，她不愿，他强求过几次，第二天必定是冷面相对，冷言讥讽，那时候她就像个浑身是刺的刺猬，天不怕地不怕。

她不怕，但是他害怕，后来白燕轻不允许他喝男子避子汤了，床笫之间的求欢，倒是他一个男子卑微隐忍的难以疏解。

晚上天气又怪热的，她解开衣服，露出细腻的臂膀与藕粉色的肚兜，枕在他臂膀上，闭目休息。

被窝里他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药味突然用商量口吻道：“如果要是生孩子，能不能生两个。”

“为什么？”她心中奇怪但还是故作镇定道。

“我想…”他停顿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离谱的想法，“我想让其中一个孩子姓白，过继给孩子舅舅。”

“为什么？”白燕轻被柳风玉搞不会了。

“那个如果孩子跟我姓，他就不能读书考科举，当然了，要是白清晏不同意，那就算了，要是同意的话，我愿意。”

“可万一我生两个一男一女怎么办？”

“那就男孩姓白，女孩姓柳，女孩不用当官，我把家里的钱全给她，她不爱做生意这钱也够她一辈子活得潇洒了！”

“如果两个男孩为什么不能让另一个不能读书呢。”

柳风玉顿了顿，低垂的凤眸闪过了不让人察觉的失望，他要紧牙关，最后喟叹一声，哑口无言。

他抱着她，将额间抵在她额间，“我不知道，我听你的安排。”

白燕轻用很正经的口吻道：“分析利弊来看，不如全过继给我弟弟。”

白燕轻以为他会生气，但是没想到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抱着她就睡了。

她拿着被子捂着脸，试图掩盖得意之情，自己从他怀里钻出来，滚到一边去睡了。

“大热天的，挤在一起好热。”她嫌弃道

白燕轻不知道自己这翻行为确实实实在在伤了他的心，她总是在在伤他的心。

柳风玉突然感觉有点累了，他觉得爱一个人太难了，很长时间都是自己主动，连白燕轻主动一个吻，他都能开心好久。

她吻猫的次数比自己都多，他都开始羡慕自己家的猫了，可以不分春秋每天被她抱在怀里，可以让她夹着嗓子甜甜的喊名字。

白燕轻很少很少向他流露出娇媚女人的一面，两人谈事情之间话语说得也很官方。

送她的金银首饰虽然照样收无故，但是都是每天丫鬟帮她插上，没有特别喜欢哪个，如果丫鬟不插上这些步摇簪钗，她自己也不戴。

她开心的事情有自己赚了钱，有弟弟考了功名，有看到了喜欢的戏，全部围绕的她自己，她从来没有为他赚了多少钱开心过。

从来都是一句“知道了”，然后敷衍夸赞一句“真厉害”就自己忙自己去了。好像没有他，其实她活得也很快乐。

柳风玉觉得自己很有挫败感，明明是亲密无间，是水乳交融的夫妻，为什么自己在她生命里好像没有参与感。

他觉得其实娶了她，变得其实是自己，不是她。她该怎么活还是怎么活，但是他不一样，他不知道没了白燕轻，自己该怎么活。他余生的考虑里都只有她。

他从来不喜欢祈福，但是每年陪着白燕轻进庙，今年他都开始祈祷能自己死在她前头，他不知道世界上没了这般明艳俏丽的妻子该怎么过。

白清晏考中了举人开始，白燕轻再也不想管柳风玉的任何家事了，每天就是画些画，天气好坐着船在秦淮河里晃荡晃荡。

偶然在郊外骑着赤云，那匹从徽州买回来的老马。马已经很老了，白燕轻有些舍不得骑它了，就这么牵着缰绳，慢慢走着。再后来白家在金陵城里有了新府邸。

搬家的时候，白燕轻看着刚刚没翻新多久的屋子，既开心又难过。

她对着身边的柳风玉道：“你瞧，不过几年，我就从小草屋搬到城内去住了，所以嫁不嫁给你没有区别。我弟弟真厉害。”

她的话刺得柳风玉心疼，但是白燕轻却把自己用过剪子，裁衣服留下的布条，柳风玉当年送给她家的碗筷全都带回柳府，就连那个戏子送的傩戏面具，她的所有东西都送到柳府里了，没有搬到白府。

这年王大去世了，可白燕轻还没让他过上几年好日子。去世前，王大拉着她的手说，“老爷夫人在世的时候最放心不下你，现在小姐过得好好的，我去了，也能跟老爷夫人交待了。”

白燕轻跪在地上，拉着王大的手，哭得泣不成声。

白清晏静静站在一旁，捏紧了拳头，指尖嵌入了掌心，面上却没有半分情动波澜。

只有他只知道这一刻他有多嫉妒姐姐，所有人都认为他都很厉害，所有人都不关心他，所有人只关心他的好姐姐。

姐姐是父母手掌心里的宝贝，他出生多么不合时宜。

可就算再嫉妒姐姐，看到姐姐为家里一老仆都哭得死去活来披麻戴孝时，他在暗处眨了眨眼，轻叹一声，那分隐藏在心中的嫉妒也烟消云散了。

他做不到为一个仆人动感情，活该她姐姐招所有人喜欢。

也许是他长大了，姐姐开始跟他避嫌，白清晏也从她眼里看出来她的心已经在她那好姐夫上了。

每次跟他谈及自己姐夫，眼里都是调皮激动还有崇拜。

谁叫他们两是血脉相连的姐弟，白清晏这个聪明孩子，对她的感情生活一清二楚。

在自己小时候多次装可怜挑拨都没有用，在他考上秀才，姐姐还不选择和离的时候，他就知道是怎么一会儿事情了。

白清晏面热心冷的毒蛇，白燕轻是面热心也热的好孩子，除了对柳风玉是冷面热心。

白燕轻的小狡诈小骗招全用来试探柳风玉的真心了。

白清晏进京赶考考中了状元，新帝对他颇有赞赏，白清晏一时间成了新帝的宠臣。

两人面对白瑞的死都心照不宣，借着白清晏这把刀，新帝终于铲除了曾经的太子党和宰相李氏一族。

自从弟弟当上了状元郎，白燕轻就又回到了京城，柳风玉在京城繁华处买了一套宅邸。

他是白衣平民，就算这府邸再豪华，也不是京城最权重之处，比不上白府来往权贵，去天三尺，与天子为邻。

父亲被翻案，弟弟考上状元，她又当回了千金小姐。

面见天子时，新帝一脸温柔的笑看她道：“我也听了妹妹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妹妹真不愧是白先生女儿，都是有风骨之人。”

比起面对大长公主的局促，白燕轻对皇帝倒是落落大方道：“多谢陛下照佛关心。”

可能在白燕轻小时候眼里，梁王殿下从外表看上去，真真是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物。与行为举止古怪的长公主不同。

他面容白皙，笑起来两个浅浅的酒窝。眼眸柔得像一汪春水。

她小时候去梁王府玩闹时，这个大她十岁的哥哥总会蹲下来跟她说话，他身上总是有一股淡淡的玉兰香。

平日里说话声音低沉不急不缓，但跟她说话时完全带着哄孩子的语气，语调微扬。完全没有一点亲王架子。

母亲还想让她嫁给梁王殿下，还好没成功，白燕轻喜欢梁王的温柔，但是也有点无趣，哪里有柳风玉这个吃醋精有意思。

再说当皇帝的人，温柔大概都是装出来的。宫廷宴会上，颇为无聊，她想入非非内心感慨道。

再想着当了皇帝的梁王殿下，后宫也有三四位妃嫔，哪个嫔妃的父亲不是曾经的梁王党。

白家为什么能得陛下如此宠爱，弟弟能得到如此重用，不就是她不在后宫嘛。

她更觉得还是老爹给自己定下的亲事是明智的选择

新帝对一直念着老师的恩情，宴会结束后封了白燕轻为县主。她趁着这个功夫向陛下讨了一门好事情。

李氏一党行刑砍头时，她亲自上手了，过程很血腥，但是白燕轻一点也不怕，她小时候可是敢跟刑部抢自己老爹脑袋的人。

砍完头，她又找东厂人帮忙把皮给剥下来了，搞了几张人皮做成灯笼做成书封和画布。就挂在自己的县主府里。

白燕轻实在不想把自己糟糕疯癫的样子让柳风玉看到，于是忙着复仇发泄这几天，她一直躲在县主府里，他来找她，她也不见。

所以面对白燕轻的冷落，他也清楚自己这个低贱的商人已经配不上她，他们已经是云泥之别，于是一封和离书写上，送到县主府里。

他想成全她，也放过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这几天我尽快发完～因为感觉断更太长实在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