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2
当众人陷在尹仁大义灭亲的震惊里，无暇顾及周围时，几道暗器悄无声息自人群而出，直冲扶珠而去。
了无尘惊觉，出手挡下。
就在此刻，一道黑影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把抓住扶珠。
了无尘一惊，反身伸手去抓，可那黑影带着人转瞬便消失在众人面前，伸出去的手抓了个空。
*
扶珠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他们去了清川的药庐。
夕阳西下时，她拎着刚从河里钓上来的鱼回药庐。
傍晚的夕阳，橘红铺满山林。
她刚推开院门，在院子里摆弄自己晒了一天的药材的清川闻声看了过来，见了她，笑着问：“回来了？”
她把鱼篓放下，还没来得及应，竹屋二楼阿灵兴冲冲探头出来，喊着：“今天我要吃红烧鱼！”
“那下来帮忙。”她一边撸起袖子一边说。
“哦，来了！”
紧接着就听到咚咚咚脚步声从楼上下来。
在厨房忙活半天，红烧鱼终于出锅，端给已经在旁边等了半天的两人尝。
两人拿着筷子夹了一小块鱼肉放在嘴里，因为烫，张着嘴巴呵了几口气，等没那么烫了才开始吃。
“怎么样？”
“好吃！”
“特别好吃！”
两个人连连点头，又竖起大拇指。
得到认可，她便准备把鱼端上桌，只是还一步没走，突然一滴殷红落在白瓷盘子上。
血腥味一瞬爆开。
猛地抬头，却见清川跟阿灵满脸都是血！
“啊！”
骤然惊醒。
发觉只是梦之后，扶珠大口大口喘气。
“扶珠姑娘，你醒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扶珠循声看去，只见白玉朝自己走了过来。
记得了无尘说过白玉已经被接回蓬莱岛，扶珠警惕地看着眼前人，想起身，一动，就被遍布全身的痛扯了回去。
白玉急忙上前，让她不要乱动：“你伤得太重，还需要静养。”
扶珠就躺着静静看着他，可看来看去看不出什么端倪，问：“你怎么在这儿？”
又问：“是你把我带到这儿来的？”
在疏香阁被带走时，她神智还算清醒。
白玉摇头：“不是，是我师父带你回来的。”
“你师父？”
白玉的师父，那不就是……蓬莱岛岛主？！
“嗯。你现在很安全，只管放心养伤。”
扶珠这才去看自己所处的环境，是一间布置简朴的房间，并不算宽敞。一张床，一张桌子，就摆不下其他大件了。
“还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从无尽川出来，还没来得及见上一面，一直担心你们。”白玉说。
闻言，扶珠收回视线，看向白玉：“你……还记得无尽川里的事？”
“那是自然，在魔族手里死里逃生，这一辈子都不会忘。”
扶珠心一沉，之前还抱了一丝丝希望，现在看来他跟白璟也没能逃过。
扶珠并没多言，转而问：“这是哪儿？”
“哦，蓬莱岛的船上。”
他这么一说，扶珠才感觉到身下极轻微的晃动，的确像是在水上。
“那外面是蓬莱岛？”
一顿，扶珠又急声问：“我睡了多久？”
稍一激动，又扯到伤口，疼得脸色又白了一分。
“没有，不是蓬莱岛。”白玉忙道。
“你别激动。”
“我们在倚梅江上。”
扶珠一怔：“倚梅江？”
倚梅江……
那离仙都应该不远。
“我睡了多久了？”
“五天。”白玉说。
扶珠一惊。
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不知道阿灵怎么样了？还有清川，自从他被红莲川的人带走，就再也没见过。
跟白玉打听他们的消息。
“阿灵姑娘他们我也不太清楚，我一直在船上。不过你放心，我师父说他们不会有事的。”白玉说。
想起阿灵声泪俱下的样子。
扶珠默然垂眸。
怎么可能会没事？
越想越觉得不安。
不行，她得去看看才行。
顾不上身上的伤，扶珠强撑着起来。
“扶珠姑娘！”
“你现在这样去仙都，不仅帮不了你在乎的人，还会拉着他们跟你一起送命。”一道略显沧桑的声音从外面幽幽传来。
话音未落，人已经走了进来。
见到来人，白玉退到一边恭敬站好，向来人行礼：“师父。”
扶珠捂着心口看着来人，第一次见到了传闻中的蓬莱岛岛主，琼英榜排名第二的高手。
其人银发白须，仙风道骨，周身气息与尹仁之流截然不同。
“多谢彭岛主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日后一定结草衔环，抱此大恩。不过，现在我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扶珠道。
彭赡静静看了她片刻，并没出言相劝，只道：“你随我来。”
说完，人转身往外走，扶珠略一沉吟，跟了出去。
白玉见状，想上前扶她，却听师父道：“让她自己走。”
白玉只好默默退下，因为师父没让他跟，便留在房间里。
扶珠拖着沉重的身体跟着彭赡走到甲板上。
倚梅江上白雾茫茫，什么都看不见，仿佛天地之间只剩这一艘船。
江上吹来的风都带着浓重的水汽，落在身上冰凉，扶珠抬头，顶着风四下寻找，却都找不到琼英榜的踪迹。
想回仙都，却连仙都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看得见自己的路在哪儿吗？”面前的人忽然开口。
扶珠抿唇：“还请前辈指点。”
“指点什么？”
“指条路。”
“什么路？”
扶珠眉微蹙，后知后觉对方话里有话。
彭赡却话锋一转：“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吗？”
“……不知。”扶珠如实答。
“都说虎毒不食子，已然杀子的老虎难道会放过你吗？”
扶珠默了片刻：“……不会。”
“我救你，不止是救你。你若是死了，跟你走得近的人一个都活不了。但是只要你还活着，鱼没钓到，饵就是安全的。”
扶珠默然，半晌：“您是否知道……他们都还好吗？”
“眼下各个宗门为了琼英榜上空出来的位置，争得不可开交，只要你不去自投罗网，他们便可以过安生日子。”
安生日子……
扶珠心口一动，不再开口。
“他们自有归宿，至于你……”
“随我去蓬莱岛吧。”
“去蓬莱岛？”
她现在就是个麻烦，蓬莱岛与她素无往来，为何……
“蓬莱岛欠你两条人命，不是吗？”
扶珠一怔，猛地反应过来，转瞬又困惑。
无尽川里的事白玉明明已经不记得了。
“您……”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彭赡说。
扶珠看着眼前的人，修为如此高，又是一岛之主。
无尽川里算不上救命之恩，就算是吧，她在外人眼中不过是一个见钱眼开，跟尹谦合谋弄虚作假之辈，何至于冒这么大风险救她？
她在疏香阁并未提到暮苍门半个字。
“您是不是知道什么？”扶珠忽而开口。
尹谦跟暮苍门的关系，云天前辈之死，齐萱之死……
彭赡回过身，背对扶珠而立，看着白雾茫茫的江面：“万物有时，时机未到，强行行事，只是揠苗助长，最终害人害己。”
扶珠听得似懂非懂。
不等她问，就听面前人继续道：“你随我去蓬莱岛，远离这些尘俗，潜心修炼静候时机。”
“您说时机未到，那时机何时才来？”扶珠问。
彭赡略一沉吟：“待到花开时节，便是你们用毕生所学，为众生扶正道开太平之时。”
“花开时节？什么花？”扶珠脱口而出。
彭赡回头，不知为何看了她片刻。
“你是第一个问我是什么花，而不是问我是不是春天的人。”彭赡道。
扶珠奇怪，不解怎会如此，世间的花有开在夏日的，开在秋日的，甚至凌寒而开。
“不是还有花开在寒冬吗？比如梅花。”扶珠说。
“是啊，梅花……”彭赡仿佛自言自语低喃一句，语调轻轻，好似陷入某些遥远的回忆。
“您说的‘花开之时’是何花开时？”扶珠追问。
彭赡抬头遥望远处，扶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依旧是一片白雾茫茫。
彭赡却看得极为深沉，江风扬起他的衣袍，整个人好似随时会羽化而去，良久才道：“待到玉霄神殿的梅花神木重开之日，便是天地正气复萌之时。”
“在那之前，只有等，只能等。”
梅花神木？
“那这神木何时才会开花？”扶珠问。
彭赡收回视线，轻叹一声，未答。
“彭岛主？”
彭赡却又一次问她：“可愿随我去蓬莱岛？有朝一日用自己所学为苍生谋福。”
扶珠默然良久，最后婉拒：“多谢您的好意。”
“只是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不想把时间花在看不到尽头的等待上。”
“我说过，时机未到，即便起心动念是好的，最终也只会害人害己。”
“您说要等到玉霄神殿的梅花神木开花，可是它什么时候才会开？”
“或许您说的是对的，万物有时，可只是这样等下去，要等到何年何月？”
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为地下的人找到真相，还他们一个公道？
那么多人命，总要有个交代。
扶珠喉间轻动。
她也得给阿灵一个交代。
“如若真有您说的那个时机，比起只是等待，我宁愿以身为火，烧不出繁花漫天，那就烧出一个暖冬，也是花开时。”
作者有话要说：一句话卡一天，瘫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