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1
扶珠上一次来疏香阁，正是琼英大会期间，本以为那时人已经够多了，没想到如今是有过之而不及。
眼下疏香阁水泄不通，外面的大街上挤满了人。
扶珠想要进去看看，却被告知疏香阁午时才开。
告诉她这件事的人却是昨天夜里就已经来这里等着了。
有人似乎跟她一样才知道午时开门，不禁愤然：“我们在这儿等了好几个时辰了，他们凭什么午时才开门？”
“你爱等不等，谁求你在这儿等了吗？还管起别人什么时候开门了。”旁边冒了一句。
被呛声的那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噎了片刻：“……它要是早点开，你不也能早点进去吗？怎么还帮着他们说话？”
旁边那人突然面红耳赤：“……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谁帮他们说话了？谁帮他们说话了？！”
说着，边撸袖子一副随时都要冲上去的架势。
“你急什么？你难道不是帮他们说话吗？”
“谁急了？谁急了？！”
“…………”
眼看人群要缠成一团，扶珠拉着谢兰庭从人群里挤了出去，到了街尾，人总算是少了些。
一看旁边有家酒楼，扶珠二话不说就迈了进去，径直上二楼，挑了个临街的位置，静观其变。
坐在高处，耳听八方。
如吴泽所说，天清宗成了香饽饽。就他们坐着一会儿，扶珠已经从不同的人口中听到数遍“天清宗”这三个字。
“……当然是要去天清宗啊！这还用问吗？”
楼下街上几人说话声传来。
“不是说蓬莱岛也在吗？为什么一定选天清宗？”其中一个年纪较轻的人说。
这话一出口，剩下的几人皆是一声嗤笑。
“你想去蓬莱岛？”
“你知道蓬莱岛是个什么地方吗？”
“你看得上蓬莱岛，蓬莱岛可不见得看得上你。”
周围几人一人一句，说了一堆。
一见周围的人都是这个反应，那年轻人神情忽犹豫，声音也不由放低：“我……我其实去哪儿都行。就是……是我之前遇到一个人，说我适合修蓬莱岛的心法……”
“哈哈哈哈哈！”
话还没说完，周围几人骤然大笑起来。
“你怕不是被忽悠了吧。”
似是完全没有想到这种可能，那人惊讶：“啊？什么意思？”
一见人这表情，其他人愈加笃定：“你肯定是被人骗了。”
“肯定是。”
“……应该不会吧。”气弱辩解。
“绝对就是被骗了。”不容置疑。
“让你去蓬莱岛，那就是把你往火坑里推。”
“……何出此言？蓬莱岛好歹也是一大宗门……”
几人又是一阵大笑。
“……一、一大宗门？”笑得说话都磕巴。
“你睁眼好好看看，琼英榜上有几个是蓬莱岛的？除了蓬莱岛岛主，那个说是什么天才的白玉也不过百名之内。别说天清宗，蓬莱岛现在连千音阁都比不上。”
叹了口气：“不瞒你说，蓬莱岛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气数将尽了。”
“这话怕是言重了吧，蓬莱岛好歹数千年基业，当初屠魔之战都扛过来了，如今太平盛世又怎会……”
“不是我诅咒它，而是蓬莱岛的所作所为就是在自取灭亡。”
“的确，虽然琼英榜上，彭赡排第二，比尹宗主要高，但是蓬莱岛这盛气凌人的作风，不止是我，但凡还有点骨气的人都瞧不上。”
“可不是，仗着自己千年基业，挑人比挑烂菜叶还不如，真是，瞧不起谁啊。天清宗，红莲川哪个不比它厉害，也没它这么多事。”
“前不久也有个跟你一样的，想进蓬莱岛，结果你猜怎么着，人蓬莱岛根本就瞧不上他。反倒是天清宗慧眼识珠，不计前嫌要了他，人进了天清宗没多久就上琼英榜了。”
“上了琼英榜就可以进山花海树楼了，山花海树楼里的珍宝那是大把大把地往回拿啊，过得那叫一个快活。”
“你想啊，能这么快就登上琼英榜的人会是等闲之辈吗？这样的奇才蓬莱岛都瞧不上。还说得冠冕堂皇，说什么是为人着想，我看呐，其实就是怕人进去把自己给挤下去了。”
“本来蓬莱岛在琼英榜上就算不上多强，要不是一个彭赡顶着，怕是早没了。这种情况，哪怕是个猪脑子也知道要广纳贤才，结果他们偏要反其道而行之，玩起了固步自封那一套，所以，你说这是不是在自取灭亡？”
那人一时答不上来，半晌：“……会不会真的是不合适呢？”
“有什么合不合适的？你要说红莲川，炼器起家，可能真的有合适不合适一说，但蓬莱岛那不就是剑修吗？天清宗都能进的人，进不了蓬莱岛，你说这像话吗？”
“可彭岛主是当世少有的几个经过问心台天雷劫的人，不像心胸狭隘之人啊。”
“就算他不是，那蓬莱岛上也不人人都姓彭啊。”
“再说，问心台，我看就是个笑话。”
“玉霄神殿里那个，据说还是过了九重天雷劫，结果出来个什么？草菅人命的魔头，为了一己之私，竟然用禁术封印梅花神木，导致天地灵气衰竭，那不就是在断所有人的命吗？再说蓬莱岛这个吧，蓬莱岛千年基业如今眼看就要毁在他手上了。”
“还有那个东荒妖女，那更是丧心病狂，无缘无故、莫名其妙就大开杀戒，天清宗跟她无冤无仇，结果却造此横祸。”
说到天清宗的遭遇，几人纷纷表示同情。
“对了，说起问心台，我听说，灵药谷的人在找问心台。”
“你们说，如果问心台真的毫无作用，那灵药谷一向不问世事，连琼英大会都不参加，为什么要找问心台呢？”
“呵。”一声轻笑。
“答案你不已经说了吗？”
“灵药谷连琼英大会都没兴趣参加，怎么可能会找问心台呢？所以这肯定又是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的谣言。”
“这么一看，难怪天清宗是第一宗门，这其他的，避世的避世，固步自封的固步自封，也就天清宗还有些担当。想当初天清宗惨遭灭门之祸，如今还能起死回生，属实叫人无比敬佩啊。所以，我毕生所愿就是要进天清宗，将宗门发扬光大。”
话音未落，忽有人嗤笑一声。
几双眼睛齐刷刷看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利落的年轻女子站在一旁，似是听了全程。
“你刚刚是在笑？”说要将宗门发扬光大的人出声质问。
女子丝毫不躲不避，开口道：“看你把天清宗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怕不是忘了疏香阁之变吧。”
“天清宗的大弟子，琼英榜排名第十的高手，竟然是弄虚作假上去的。上梁不正下梁歪，这第一宗门怎么来的，怕是要打个问号吧。”
听到这几句话，扶珠默默放下了手里的茶盏。
“那你怕不是忘了为什么叫疏香阁之变吧，尹宗主为了正道公平，大义灭亲，此番种种，你是一句不提啊。”
“当真是为了公平吗？若是为了公平，尹谦在琼英榜上待了那么久，为什么不大义灭亲？非要等到事情败露，才想起来正道公平了？这又算是哪门子的正道，哪门子的公平？”
对面的人忽然笑了起来，连连叹息摇头。
女子不悦：“你笑什么？”
“我笑你真是太傻了，小妹妹。”
“竟然信了这种说辞。”
“你该不会还以为当初把这件事捅出来的女人是什么好人吧？”
“至少跟某些弄虚作假的不是一丘之貉。”
“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你当她是为了什么公义挺身而出吗？”
“她精心筹谋，不过是因为她对尹谦爱而不得，由爱生恨，才做出这种看似大义实则是想借刀杀人的卑鄙之事。”
“不信？那你怎么不想想，若是那个女人跟尹谦什么关系都没有，她为什么要帮他这么大一个忙？而且若是她真有那个本事，为什么不自己上琼英榜？那可是琼英榜第十啊，她是脑子进水了吗？”
“做人不要偏听偏信，也要自己动动脑子，这明显就是那女人为了嫁进天清宗，盯上了尹谦，然后用狐媚之术勾引了云天大侠，在云天大侠倾心相付时，却狠毒地杀了他。又蛊惑尹谦，让他接受了云天大侠的位置。可怜尹谦，心思单纯，着了人的道，生生赔上自己一条命。不然以他的资质，假以时日，也必将是宗门的中流砥柱。”
“而你竟还以为她是个什么好人，那不过就是一个趋炎附势，爱慕虚荣，踩着男人不断往上爬的妓子而已。”
“嘭！”
对面人拿在手中的茶盏突然被捏得粉碎。
扶珠眼疾手快将人拉住。
却不料楼下一声巨响，整座酒楼都晃了一下。
扶珠一惊，闪身到街上。
只见刚才头头是道的人被一根冰棱击穿了下半张脸，整个人被钉在酒楼前的柱子上。
小臂粗的冰棱直直插在口中，血肉模糊，鲜血直涌，人还有一口气，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原本嘈杂的街上出现片刻寂静。
那人身旁的几人面无血色，有人腿软跪地。
无数双眼睛紧紧那辆路中间的马车。
马车里的人甚至都没露面，只有一把白玉骨扇从帘子后面探出来。
看着那把扇子，扶珠心微微一紧。
了无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