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6
回山花海树楼睡了一觉，避免引起注意，第二天天还没亮，扶珠早早回了疏香阁的弟子院。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早了，没想到有人比她还早。
尹顺带着长生在弟子院后面的林子里练功。
第一天就他们两人。
第二天，似是见有人如此勤奋刻苦，不甘落后，就多了几人。
第三天人又多了，后来凌峋也加入进去。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
也还有人天天睡觉喝酒逛花楼的。
虽然两边都有些互相瞧不上，但各怀希望，顶多说几句不好听的话，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扶珠倚在一棵大树上，看着不远处空地上练功的一群人。尹顺作为这群人里面修为最高的一个，不管要管自己，还担起了指点他人修炼的职责。
他们这些人虽然进了天清宗，但顶天只是外门弟子，说起来是进了紫云第一宗门，但实际跟散修没什么太大差别。
扶珠目光停在尹顺身上，较之三天前，他体内的灵力又充沛了些。
以他的资质，假以时日，必有所成。
扶珠眸色微沉。
也不知道天清宗有这样一个人，对她来说会意味着什么？
是敌抑或……会是友？
“尹顺师兄！尹顺师兄！”有人大喊着匆匆忙忙跑来，打断了扶珠的思绪，也打断了众人的修炼。
尹顺转身，人刚好到面前，便开口问：“出什么事了？”
那人双手撑膝，喘了几口气，直起身道：“隔壁那个弟子院空了，一个人都没有，就跟没人住过一样。”
“怎么会？隔壁那个院子不是住着尹风他们吗？他们天天又赌又喝的要吵到半夜，昨晚都还在的啊。”一人站出来道。
“对啊，会不会是还在睡？他们那群人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会起的。”
来报信的人摇摇头：“我刚刚从那个院子前面经过，看见门大开着，但里面静悄悄的。就算起得晚，也不至于那么安静。”
“我就觉得不太对劲，然后我就进去看了眼，结果就发现那个院子已经空了，一个人都没有。”
“安静得真的就像是根本没人住过一样。”
旁边有人笑：“怎么听你说的好像见鬼了一样。”
“不是啊，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会不会……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啊？”
“能出什么事，这里可是仙都，还是天清宗的弟子院，哪个不要命的敢在这儿撒野。”
这话并没有带来丝毫宽慰，那人还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但是……不是说现在出了一种很像人的妖兽吗？以人为食……”
有人笑出声：“那都是谣传，你也信。”
但明显那人并不这么认为。
见人忧心忡忡，战战兢兢的，尹顺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我去看看。”
“不过，应当是不会有什么事的。那个院子里住的不是一个两个人，再说山下各大宗门都在，不可能这么多人出事没一点察觉的。”
一群人都跟着尹顺离开，扶珠也跟在人群后面。
回到弟子院，如那人所说，尹风住的那个院子空了。到他们来，也不见有人回来。
“大哥，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上报给长老们啊？”长生说。
不等尹顺回答，一行人大摇大摆而来，撞开院门前的人群，最后撞开尹顺，径直走进院中。
为首之人正是尹风。
这么多人出现自己住处门口，一行人却一句话没问，甚至连个眼神也没给，抬着那一大箱宝物，个个昂首挺胸地往前走，享受着他人投向自己的眼神。
惊讶，艳羡。
那箱子里什么都有，灵芝仙草，珠宝法器，装了满满当当一箱。
谁也不知道这群整天只会吃喝玩乐的人从哪儿得了这么多宝贝。
等把箱子抬进院中，尹风大手一挥，便把箱子的东西分了。
原本站在院门口的人不知不觉进了院子里。
“这么多宝贝都是从哪儿来的啊？”有人直盯着尹风，脸上挂着笑，小心开口问。
尹风耍着自己刚到手的剑，没看人，只道：“当然是自己挣来的，难不成还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怎么挣啊？”另一人脱口问。
尹风忽像是被什么咬了口，不悦皱眉，“啧”了声。
不等他开口，旁边一人便呵斥道：“我说你们这群人懂不懂规矩？跟谁说话呢？”
人很快反应过来，赔着笑：“我的错我的错，尹风师兄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蠢人一般见识。”说着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见人不应声，脸上笑一僵，另一只手扇了另一边脸。
一下接一下。
“好了。”尹风懒洋洋道。
直到人开口才收手，脸已经肿起来，还是扯着嘴角，没让脸上的笑掉下来半分，还道着谢：“多谢师兄，师兄心慈。”
“不就是想知道怎么来的吗？这都是我们光明正大挣来的，没什么不能说的。”尹风抬手一比。
“这些，都是我们进秘境试炼挣来的。”
闻言，周围站着的人纷纷变了脸色。
“秘境试炼？”尹顺困惑。
“……为什么没人通知我们？”
尹风脸色一沉，斜睨着尹顺：“你算老几，凭什么要通知你？”
“我不算老几，只不过既然有秘境试炼，为什么只告诉你们不告诉我们？”
尹风冷笑声：“就你，还想进秘境？”
“我看你还是先照照镜子吧，哦，我忘了，像你们这种穷酸货，怕是镜子都买不起，那就撒泡尿吧，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还想进秘境，你怎么不上天呢？”
尹顺抿了抿唇，还算冷静道：“我们既为同门，还是同一天进的天清宗，你能进秘境修炼，我为什么就进不得了？”
“你进？你凭什么进？”
“狗也知道秘境是好地方，不仅有宝物还能提升修为。可是你凭什么呢？凭什么这种好事就要落到你头上呢？你付出了什么？”
“你有付出吗？什么都没付出，净想着怎么占便宜，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尹风往那箱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拿剑扫过站在对面的那群人：“知道吗？我最瞧不上你们这种人，动不动一副全天下的人都亏欠你们的样子。”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么简单的道理不懂？老话是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是酒香也怕巷子深，自己不努力，只会怨天尤人，简直太可笑。”
“没有人欠你们的，谁都不欠你们。”
“不要整天做着天上掉馅饼的美梦，人定才能胜天。”
*
“我呸！”
“小人得志！”
回到自己院子，有人愤然唾了口唾沫。
“可不是，那么些宝贝啊，这要是有一箱，不上琼英榜后半辈子也勉强过得去了。”
“你们说，会不会是他们想要独吞，所以收到要进秘境的消息故意不告诉我们的？”
这话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有人一拍大腿：“肯定是了！咱们这些人要是去了，这些宝物还轮得到他们吗？我们哪个不比他们强？”
“有道理！”
“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说得对，咱们得去讨一个公道！”
“对！讨个公道！”
一行人气势汹汹想要讨个公道，出了门才发现根本不知道该去找谁，几经周折找到一个管事。没等他们把事情说完，对方就不耐地打断他们：“进秘境修炼都是大师兄们自己挑人，找我说什么。”
众人悻悻而归，有人打听到尹风他们是跟着尹豕进的秘境。
“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我们那天没跳，现在是来跟我们算账来了。”
“所以说，那天真的是试炼？！”难以置信。
“可是这关我们什么事呢？明明是大小姐让我们走的啊。我们这些人无名无姓的，难不成还能违逆大小姐吗？这还讲不讲道理了？”
“这个道理只怕没那么好讲，要换做尹风，就算走怕也是跳下去滚一圈再走。咱们去讲道理，人要是反问一句，别人能想到做到的，咱们为什么想不到做不到，这就是我们的错。”
“什么时候不跳粪坑竟是错？”
“可……当时都已经说了，那是试炼，虽然是有些不可理喻，但人既说了，便是定了规矩，况且我们都是新入门的弟子，说不定那粪坑是有什么妙用。我们坏了规矩，自然是错了。”
“我就没听说过这样的道理，让人跳粪坑竟成了规矩。若真像是你说的那样，有什么妙用，那位大小姐又拦什么？”
说错了的人默然不再开口。
“退一万步说，若真是有什么妙用，是我们做错了事，那到时候该怎么道歉怎么道歉，该怎么罚怎么罚。若是没有，那就不能这样偏私。我就不信了，堂堂天清宗难不成半点公道都没了。”
翌日，跟着尹顺练功的人少了一个，本以为是睡过头起不来，等回去时，却在尹风院中看到人，点头哈腰地给人倒酒捶腿，有人没忍住大骂其软骨头。
两边突然势同水火。
而等尹风一行人又抬着一箱子宝物回来之后，情势忽转。
那扇破掉的窗又出现了，有了一个，后面便止不住了。
跟着尹顺练功的人，肉眼可见的一日比一日少，到最后只剩长生和凌峋。
尹顺并未因此颓丧，跟两人道：“我们开始吧。”
“再等等。”长生忙道，眼巴巴看向林子外面。
“长生……”
“来了！”长生眼睛一亮。
一个与长生差不多大的少年走了过来。长生小跑着迎上去：“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的。我们说好了的，要一起成为大侠，要一起上琼英榜的。”
那人却沉默片刻：“长生，我……今日来，是想跟你说，明日我就不来了。”
长生一怔：“你也要去尹风那边？！”一把抓住人的胳膊，情绪激动。
“我也不想的，但是我还算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照这样修炼，我怕是到死都练不出个什么名堂。”
“你都没试过，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行呢？”
“如果失败了呢？如果真的证明我不是这块料，要怎么办？那到时，什么来不及了。”
“况且，事情都到了一步，难道你们还以为只要埋头修炼就够了吗？尹风有句话说得没错，天道已经变了，如今，酒香也怕巷子深。但好在巷子是死的，可人是活的，我们不能总想着要别人来迁就自己，自己要努力才是真的。”
“这算哪门子的努力，连功都不练，还说什么努力……”长生满脸涨红。
“长生。”尹顺上前，搭着他的肩，压下了他没说完的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
长生抓着人胳膊的手收紧再收紧，对方一声不吭，最后长生猝然松手，背过身去。
“那我走了。”那人低声道。
“巷子再深总有能走到头的时候，但是自以为的捷径一旦成了死胡同，才会一辈子出不了头。”身后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远时，长生突然开口。
两个人背对背站了片刻，最后各自迈着大步走向截然相反的方向。
*
入夜。
弟子院到处都是饮酒作乐的声音。
长生将一盏烛台放在窗户沿上，照亮了尹顺手里那本已经翻得破破烂烂的古籍。
“大哥，都看了好多天了，要不今天歇一天吧。”长生说。
尹顺从书中抬头，看出他在想什么，道：“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松懈，只有这样，当机会出现时，才能牢牢抓住。”
长生点点头：“我知道了。”
“反正我的命是大哥你救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只信大哥，只跟着大哥走。”
*
一连三次秘境试炼他们都被排除在外，尹顺也没办法再这么只是等着了。
有前车之鉴，他没有去找所谓的管事，而是去寻尹宝儿的行踪。既然她不赞同尹豕的做法，让他们离开，或许也会愿意帮他们一把。
他现在只差机会，只要有机会，一个机会，他就一定能证明自己。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位尹小姐真的愿意帮他们。
“秘境试炼之事一直都是九长老在管，我直接带你去见他吧。”
有尹小姐出面，尹顺终于见到了能管事的人。
尹顺没多说尹风他们的事，只说自己希望能为天清宗尽一份力，想要有个进秘境试炼的机会。
听完他这些话，九长老看着他颇为感慨道：“这份上进之心在眼下的天清宗属实难得。我看你根骨也不错，是个可塑之才。放心，天清宗最是爱才。”
“那下次秘境试炼我能……”
“不着急，最近要开的秘境，你去纯粹是浪费人才，正所谓杀鸡焉用牛刀。既然我说了要好好培养你，那必须就得给你安排一个真正锻炼到你的试炼才行。”
“多谢九长老。”尹顺先道谢。
“不过我也只是空有一身力气，说不上什么人才，但我不怕累不怕苦，再小的秘境对我来说涨见识开眼界的，所以我还是想尽快试一试，这样后面修炼也能有的放矢，您说是吗？”
“不要急。”九长老含笑拍拍尹顺的肩，“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你放一百个心，像你这样的好苗子，埋没不了。”
“正如老话说的，是金子总会发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