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伍面沉如水，起身理了理被许向凝扯乱的衣领：“我出去给吴哥打个电话。”

说完就走了。

许向凝也连忙喝了口茶压惊，平复情绪。

“怎么样？”仁增从侍者手里接过一个椰子冻，放在孙明天面前。他站在她身后，双手搭着她的椅背，俯身低声问，“看出什么没？”

孙明天摇头：“没有，还得听听吴问怎么说。”

仁增眼里闪过一丝激动：“你说，他们警方破案是不是也这样的？多刺激啊！”

“刺激什么啊，”孙明天只觉乌云压顶，肩上的重担让她喘不过气来，“如果我说错了，就会影响他们两个的感情好不好？”

不知为什么，直觉告诉她，不应该淌这趟浑水。

仁增置若罔闻，给她拿了个勺子：“尝尝这甜品。”

孙明天还在想着许向凝和邹伍的话，没留神吃了几口，突然被这冰冰甜甜的味道激到了：“你从哪弄来的椰子冻？”

她低头看看，摆在面前的是一个完整的椰子，冰镇的，里面洒满抹茶粉和可可片——要知道这里是藏区，又在茫茫雪山边，椰子冻是挺稀有的东西。

“有个老朋友在这儿，给我送了点儿，”仁增意思意思地摆了下手，用脚勾出旁边的椅子，顺势坐下来，“你不是说你最喜欢吃这个？”

孙明天愣神之际，隐约想起来之前是和仁增提过一句，连她自己都忘了。

……

十分钟后，邹伍和吴问下来了。

许向凝见他们过来，慌忙起身让座，叫了声“吴哥”。

吴问朝她颔首致意，坐下。

孙明天打量着面前的少年。许向凝和邹伍叫他一声哥，但在她眼里也不过就是大学没毕业的毛头小子罢了。她回忆起当初在大学那些同龄的男生，倒没有人像吴问这样。

他穿着最简单的黑色棉服外套和牛仔裤，拉链拉到最顶端，脖颈修长，极瘦，那张脸比许多女孩子还要白，睫毛也很长，说话温温吞吞的，类似于现在网上说的那种“病娇感”少年。他眼里寒光毕露，看着瘆人，身上有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老成和庄重。

孙明天再一偏头去看邹伍，同样是二十岁出头的男生，他就正常多了，虽然因为被怀疑出轨这事情绪低落，但好歹年轻健康，很快恢复了元气。

吴问转头朝孙明天看来：“你谁？”

孙明天柔声道：“是这样的，许向凝和邹伍之间有一些小矛盾，现在向凝请我帮忙调查，你能回答我一些问题吗？”

“凭什么相信你？”吴问冷冷反问。

孙明天意外抬眼，她没想到吴问的警惕心这么强，不过出门在外，小心点总没错。站在吴问的角度，的确不该这么轻易相信陌生人。

“吴哥，这个姐姐很好的，绝对没问题，”许向凝和孙明天一见如故，大概是孙明天身上带有经过岁月累积独属于成熟女性的温柔，徐向凝一眼认定她不是坏人，于是开口替她说话，“你帮帮忙，我想知道邹伍到底有没有出轨。”

吴问皱了皱眉：“你是警察？”

“我不是，”孙明天笑了，“警察不管这些事，你就把我当成一个爱多管闲事的热心民众吧。”

说完后，她感觉吴问冰凉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许久，像在判断她到底是不是值得信任……观察了好一会儿，吴问这才点头：“可以。”

孙明天松了口气，点点茶杯，示意仁增再续点水，随后她仔细顺了下思路，开始提问：“邹伍说昨天晚上去找你了？”

吴问承认：“对。”

“他一整晚都待在你房间里？”

“嗯。”

孙明天怀疑道：“你们在干什么？”

“打牌，玩各种游戏，吃夜宵，抽烟——”

吴问同样点点茶杯，仁增只好站起来任劳任怨地也给他续满杯。吴问端起来喝了口，觉得烫，放下杯不再动，斜靠着椅背懒懒地说道：“还喝了点酒。”

他眺了眼邹伍，哼笑：“这小子酒量不行，三杯就倒了，在我房间地板上睡了整晚。”

邹伍有人撑腰，底气顿时足了，得意洋洋看着许向凝说：“吴哥都替我证明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许向凝倒真切地怀疑自己的判断了——难不成她的预感出错了？邹伍昨晚的确去的是吴问的房间？她误会邹伍了？

但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可怕的，有时候强烈到能让人抛弃一切理智。许向凝不愿意屈服，求助似的望着孙明天：“姐，怎么说？”

孙明天思虑片刻，看向吴问：“你说邹伍昨天在你房间待了一整晚，有什么证据么？”

“一个破案游戏还要我提供证据？”吴问脸上挂着一丝讥诮的笑意，他忽然凑上前，和孙明天的距离无限拉近，少年呼出来的气息，像凉薄的风，无情地萦绕在她耳边，“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呗，姐姐？”

孙明天眉心一跳，往常面对这种过分到头的骚扰她向来没什么好态度，但此时，为了要到证据，姑且忍了：“……你先离我远点。”

吴问摇了摇头，故意伸出手来，他光滑的指腹在孙明天脸庞划过，与此同时他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扩大——

“你在干什么？”仁增沉下脸，一把拽住他的手，藏族男人用了八分的力气，将将控制在不把那只手捏断的程度。吴问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他僵持几秒，终于受不住，低低地吼道：“放手！”

仁增这才松手。

孙明天松了口气，对仁增感激地笑笑，回过头去面无表情地盯着吴问：“你可以说了。”

“照片，”吴问揉着手腕，表情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昨晚我和邹伍拍了张照片，就在我房间里。”

他从裤袋里摸出手机，翻找了一会儿，而后直接扔桌面上：“就这张。”

仁增拿起来，递到孙明天眼前。

那的确是邹伍和吴问一起拍的，拍摄时间在昨晚凌晨四点十三分。照片上光线昏暗不明，但依稀能认出两人的脸，邹伍明显喝醉了，手里举着啤酒瓶龇牙咧嘴地笑，吴问则眼神清明，不见醉态。

孙明天一怔，随后说：“我知道了。”

吴问收起吊儿郎当的笑容：“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不待孙明天答复，他忽而哦了一声：“忘记叫欣雨下来吃早饭。”

于是，当着众人的面，他重新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三秒钟后，吴问轻柔的声音响起：“宝贝儿，起床没？”

“……”孙明天不知为何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说了句什么，吴问极其满意地嗯了声：“好，我等你。”

挂下电话，吴问宣布：“我女朋友马上过来。”

吴问的女朋友，就是许向凝怀疑邹伍的出轨对象——关欣雨。

孙明天也想见见这个女孩子是什么样的，便耐下心来，边吃椰子冻边等着。

她实在没想到，关欣雨能这么漂亮。

其实许向凝也很漂亮，她面容姣好，打扮时髦，全天带着妆，一看就是在大学里很受欢迎的那类型的女生。但等关欣雨一下来，就连孙明天这种见多了美女的，也不免暗叹一声。

实在好看，美人在骨不在皮，关欣雨的骨相极好，头包脸，脸就巴掌那么大，素颜，眼神纯真，状似无辜，能激发出人的无穷保护欲来。

孙明天和仁增耳语：“真好看。”

仁增瞥了一眼，随口道：“是么，我感觉没你好看。”

她和关欣雨年岁上就差了快十岁，孙明天只当笑话听，等关欣雨坐下来，和她简单聊了几句。

关欣雨说，昨晚她生理期肚子痛，回酒店后就一直待在房间里睡觉，没见过邹伍。

她的证词彻底打消了许向凝的疑虑：“对不起啊，欣雨，我错怪你了。”

关欣雨呆住：“错怪什么？”

许向凝也觉这事儿太蠢，“嗐”了一声：“就那什么，我怀疑邹伍出轨……你就当我没说过，我以后肯定不会这样了。”

关欣雨笑笑：“没事。”

误会解开，这个四人社团各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