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萨利伯爵才渐渐了解到,玛丽的父亲是远近闻名的慈善家,而玛丽的为人也相当不错,镇上的人平时都会优待她几分。
两人的婚礼在冬季举行,他们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走向人群中央,漫天雪花飞舞,将两人淋至白头。
“明天会有一个画师来为我们作画。”
玛丽的声音将萨利伯爵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她眨了眨眼,拎着裙摆在大厅里转了几圈,转头对着萨利说道:“时间过得真快呀,十年了,真希望我们能有一个孩子。”
“孩子”二字响起在萨利伯爵耳边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了。
“好啦,我知道你不喜欢孩子,我下次不说了。”玛丽见状撅了撅嘴,转身准备朝大厅的楼梯走去。
她刚一转身,就看到了楼梯上站着的一个男孩。
不知从何而来的一阵风刮过,吹动了男孩雪白的衣角,他浅褐色的眼眸望了过来,开口说道:“你好,玛丽女士。”
还未等玛丽反应过来,身后的伯爵忽然冲上了楼梯,捂住了男孩的嘴,把他往楼上拖去。
“这是仆人带过来的孩子,他的亲戚。”
伯爵的眼神往楼上瞄了一眼,快速地说道。
原先表现得十分乖巧的男孩却在这时剧烈挣扎起来,他挣脱了伯爵的桎梏,朝楼梯下站着的玛丽女士跑去,一下子扑进了她的怀抱。
“救我,”男孩抬起头,小鹿般的眼睛望向玛丽,“伯爵在欺骗你,我是被他买来的。他的仆人带我去浴室洗澡,让我脱光衣服在木桶里面等他。”
伯爵站在楼梯上的身子僵了僵。
“这是怎么回事,萨利伯爵?”
玛丽抬头望向楼梯上的男人,萨利伯爵愣了愣,总觉得这个眼神似曾相识,像是十年前玛丽看向那群劫匪的眼神。
“我可以解释,玛丽。”伯爵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窗外的风声又开始响了起来,伯爵一步一步走下楼梯,重复道:“我可以解释。”
院外的祷告声透过窗户隐隐地传到了大厅,伯爵面对这糟糕的场面,已经几乎停止了思考,
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狼狈坐在废纸堆里的男孩,耳边只剩下了心跳声。
战场上带着血腥的风在鼻尖扬起,萨利伸手向腰后摸去。
那把十年前在湖边被扔掉的“刀”,此刻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利刃。他像刺中战场上最后一个敌人的胸膛一样,刺中了男孩的心脏。
男孩没有过多的痛苦,几秒后就晕了过去。
玛丽尖叫一声,她盯着伯爵,一脸的不敢置信。
恐惧席卷了她,她抱着已经没了呼吸的男孩,朝着城堡的大门跑去。
但萨利伯爵显然比她动作更快,他跑了上去,抱住了玛丽,举起了那把滴着血的尖刀。
“你说,那个什么伯爵会不会杀了她?”
城堡的一处走廊内,晏二方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点了点一旁站着的白衣男子,问道。
“不会。”
鹤青山的目光落在下方的大厅中间,往一旁迈了一步,和晏二方拉开了一点距离。
“这么肯定?”
晏二方无视了鹤青山保持距离的行为,往他的方向继续凑了过去。
鹤青山收回视线,看向了一旁的人,说:“我不喜欢别人和我站得太近。”
“你刚才不是还抱了玛丽?”晏二方举例反问道。
鹤青山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片刻后,一块白毛巾出现在上方,掉下来盖住了晏二方的一脸不服。
“剧情需要。”鹤青山吐出四个字后就走开了。
晏二方扯下那块毛巾,跑上去问道:“这是什么,你给搭档的见面礼?”
鹤青山偏头瞥了一眼:“这只是一块毛巾。”
“玛丽,玛丽,听我说。”
大厅里,伯爵抱住了挣扎的玛丽,企图通过谈话让她冷静下来。
“今天的事是意外,我,我刚才失去控制了,我本来不想杀他的。”
“这就是你所说的解释吗,伯爵?”
玛丽的脸早就被吓得毫无血色,但她望过来的眼神却满含愤怒:“我看到你杀了那个男孩!一个生命!前一秒还活生生的人!”
“那是意外!”萨利伯爵的脖子涨的通红,看起来情绪十分激动。
“所以你也要杀了我吗?伯爵,”玛丽看着悬在头顶的那把沾血的刀,“也是因为意外?”
“不,不,不会。”
萨利伯爵混乱得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他扔掉了手里的刀,却无法直视玛丽满含失望的眼神。
玛丽最终还是挣脱了萨利的怀抱。
她连头都没有回,抱着那个死去的男孩向外跑去,背影淹没在被暴风雪席卷的夜晚。
伯爵愣愣地站在大厅,直到午夜的钟声敲响,他才像是最终回过神来,也朝外跑去。
暴风雪刮了整整一夜。
许多城市的居民从睡梦中醒来,一打开门,就被门口堵着的雪堆砸了一身。
不出意外地,城市的交通瘫痪了,马车被困在了雪堆里,人们成群地在街道上清理着积雪。
最开心的便是孩子,他们在雪堆里嬉笑打闹,白花花的雪糊了一脸。
一直到午后,这场暴雪带来的影响才渐渐消除。
那是一个罕见的阳光明媚的下午,一辆马车驶进了城市,直直地朝着伯爵的城堡而去。
伦伯朗偏头望着窗外,他的帽子和衣服上沾着几滴颜料,手上捏着一只画笔。
马车里摆放着一幅画布,对面的助手捧着一盘颜料,问道:“先生,您是在为玛丽女士的作品做准备吗?”
“我最近在构思一幅画作,”伦伯朗收回了视线,眼神落在了空白的画布上,“玛丽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我穿越数座城市来为她作画,只是为了还她一个人情。”
“但不是这副,我想要画出一些,不一样的……”
伦伯朗盯着画布,喃喃道。
艺术家的思维总是带着跳脱,有时甚至渗透着超越时代的前瞻性。
助手已经习惯了这位画家不时做出的古怪行为,他看了一眼那支被举了一路,已经干了的油画笔,没有多说什么,转头往窗外看去。
这座城市到处都弥漫着新旧交替的气息,助手看了一会儿,一座高耸的城堡逐渐进入了他的视野。
“先生,我们到达目的地了。”助手出声提示道。
这段长途的马车旅行终于结束了,他现在只想找个旅馆好好地休息一下。
画家举着他的笔,眼睛望着窗外,像是没有听到助手的话。
“伦伯朗先生?”助手于是又喊了一声。
城堡前的草地上积雪未融,一道黑色的身影站在其中,显得尤为扎眼。
那人的头顶有一对黑色的角,宽大的暗色羽翼垂在身后。他的眼瞳是金黄色的,里面的瞳仁竖着,如同猫眼一般。
一朵鲜红的玫瑰被他拿在手上,那人脸上带笑,正在俯身对着一旁躺椅上的人说着什么。
躺椅背对着马车,阳光在躺椅上那人白色的卷发上缱绻着,又落在他白色的长袍上。
这人仿佛和这片天地连在了一起,若不是因为那个红木制成的躺椅,伦伯朗甚至无法在雪地里看见他。
就在这时,躺椅上的人忽然撑起身子,转过头来。
伦伯朗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略微放大,他看到了原先被挡住的一对白色羽翼,一双望过来的海蓝色的眼睛,以及一张惊艳到无法形容的面庞。
他张开了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
“伦伯朗先生,您在听吗?”
对面的助手抬手推了推他,画家回过神来,再往草地上看去时,上面已经空无一人。
“我们抵达目的地了,要现在下车吗?”助手已经收起了颜料和画板,坐在对面等待画家的回复。
“好。”
伦伯朗盯着被收起来的空白画布,过了一会儿后说道。
两人拖着一堆颜料和工具下了马车,朝着城堡的大门走去。
路过那块草坪时,画家偏头看了看,在上面发现了一片玫瑰的花瓣。
“这个城堡可真大,真是难以想象玛丽嫁给了一个多么富有的丈夫,”助手仰头感叹到,“在这里生活一定会很幸福。”
画家沉默不语,他又往那个草坪的方向望了望,随后叩响了城堡的大门。
大门应声而开,仿佛已经等待他们许久。
一人站在大厅的中间,他听到了门开的声响,回过头时立刻热络地迎了上来:“您就是玛丽请来的画师吧?”
穿着一身黑衣的男人伸出了手,笑着对伦伯朗说道。
画师礼貌地伸出手回握,他的眼神在对方漆黑的瞳孔上停留了片刻,随后望向了大厅里站着的另一个人。
那人不偏不倚地站在钢琴旁,全身从头到脚穿的都是白色,画家把目光投过去时,他浅褐色的眼眸也刚好望过来。
画家立刻移开了视线,他看着面前微笑的男人,问道:“玛丽女士呢?我答应她要为她和她的丈夫创作一副十周年的画像。”
“哦,真是不巧,”男人看起来十分抱歉,他指了指一旁的沙发,说道,“先坐下吧,伦伯朗先生。”
画家没问面前的人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也许是玛丽女士事先告知,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倒是一旁的助手,听到可以休息,马上放下了手里拎着的工具,坐在了沙发上。
“从这么远的地方赶过来很累吧?”男人见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