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奥斯汀轻松驯服狮鹫的先例鼓舞了一部分人,又或是成功当选勇者的奖励实在过于丰厚。
很快就有人选择走出人群,从助手那里接过了生骨肉,朝着剩下的狮鹫走去。
除却奥斯汀骑走的那只,草坪上还伏坐着五只狮鹫。
狼多肉少,若是继续犹豫下去,等到狮鹫都被别人驯服完,再想成为勇士可就变成天方夜谭了。
人群骚动间,那些原先唱衰唱的最狠的那批人反而眼疾手快地跑到了最前面。
但饿极了的狮鹫们哪知道人类肚子里的想法。
随着人们的一步步走近,狮鹫们的嘴角隐隐淌下了涎水,虽然身形未动,眼珠里却已然冒出了绿光。
果不其然,跑在最前头的那个人发出了一声惨叫,紧接着,一阵阵哀嚎开始此起彼伏地在草地上响起。
看着前面那些跑得比谁都积极的人哭爹喊娘、手脚并用地又转身逃回来时,鹤青山的脸上也并未有丝毫嘲笑或嫌恶的神情,只是淡淡看着。
在又侧身避过一个已经湿了裤子的人后,他总算看清了草地上的惨状。
跑在最前面那人应该是想效仿奥斯汀去抓狮鹫前肢上的羽毛,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堆肉泥,正被他看中的那只狮鹫啄食着。
其他几只狮鹫旁也都是差不多的景象,白花花的脑浆和各种破碎的肢体淌了一地,让人不忍直视。
不少因为胆怯停在王宫门口的参与者已经开始干呕起来,而那些侥幸逃出来的人也是在到达安全范围的一瞬间都瘫在了地上,全身依旧止不住地痉挛着。
“喂喂,搭档,要不要来打个赌?”
晏二方的声音拉回了鹤青山的视线,他往一旁瞥了一眼,又抬起头看向面前停止了啄食的狮鹫,道:“不赌。”
浓郁的血腥味被草地上刮过的风吹向各处,离王宫不远的一片空地上,一个人吸了吸鼻子,向身旁的人问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是栏杆的铁锈味吧,你站得远点不就闻不到了。”
同伴敷衍地跟着吸了吸鼻子,转头攥着手里的钱币朝一张桌子前挤去。
那里的气氛正值火热,一个外地人模样的小伙子坐在桌前洗着牌,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桌子边坐着的另外三个人。
然而,当和旁人对上视线时,他又会人畜无害地笑上一笑。
那副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扑克牌被他在手掌间变换着花样把玩,一会儿从这只手飞落到那只手,一会儿又在他的指尖翻转着,看得人那叫一个眼花缭乱。
“花里胡哨,还不是输了这么多。”
人群里有人嘟囔了一句。
说完后,那人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朝另一个方向看去。
牌桌正后方的王宫外墙上倚着一个男子,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无袖外衣,头上遮着帽兜,正抱臂看着前面已经开始发牌的小伙子。
“还有人要跟注吗?抓紧机会!赌一赔十!多赌多送!”
秦苍炎一嗓子喊完,后面挤着的人群一窝蜂地涌了上来,纷纷跟注。
只是那堆成小山的钱币全部都出现在了对家三个人的面前,坐在主位的秦苍炎面前,却是连一块钱币都找不见。
到目前为止,他在这里一共赌了三场,场场皆输,桌子上的启动资金也全部转移到了对面三个人的桌上。
“三位大哥,我们赌完这场就结束吧。”
秦苍炎看起来有些窘迫,脸上的表情似乎也有一种勉强的故作轻松。
“光是我们在赢钱了,这怎么好意思。”
“对啊,朋友,再多来几局,你一定能赢回来的。”
“没错没错。”
话虽这么说,和秦苍炎面对面坐着的那个光头大哥瞥了眼对方空空如也的桌面,补了一句:“你要是没钱了,可以和我们打欠条……”
“钱倒是不用担心,”秦苍炎发好了牌,飞速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压低了声线说道,“看到后面靠着墙的那个人没?”
光头大哥朝秦苍炎身后看去,靠着墙的那人也碰巧抬起头来,嘴里吹出一个粉色的泡泡,又噗地一下炸开,被他含了回去。
“看到了,他还在……吃着什么。”光头大哥收回了视线,有些疑惑地回道。
“唉!”
秦苍炎忽地叹了口气,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脑袋,说道:“这孩子啊,是我们家的长子,我的大哥。从小脑子就……”
一段意有所指的停顿后,秦苍炎垂下了眼,面上是难以掩饰的无力感。
“平常我也难免疏漏,不能时时刻刻看住他。保不齐他又在路边乱捡垃圾吃了。”
在他背后不远处,霍靡捏着泡泡糖纸的指尖僵了僵。
秦苍炎又接着说道,声音压得更低了:“不过这不是重点,我大哥虽然不太聪明,但是他钱多啊!”
秦苍炎的双眼亮了起来,连语速都略微加快了一些:“这样,等会我假装要和你们打欠条,你们就把他喊过来让他署名。事成之后赚到的钱,咱们五五分!”
光头大哥被这波兄弟间的光速背刺震得愣了愣,面上显露的怀疑愈发地多了。
“大哥你是稳赚不赔的呀,谁能想到当初老天瞎了眼,钱全都跑到那个傻——我大哥手上了。”
“我只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剩下的那些就算是给大哥你的中介费了。” 秦苍炎循循善诱道。
但光头还是咂出了一丝不对劲,扯开了话题:“我们先把这局赌了。”
这就算是变相的婉拒了。
秦苍炎肉眼可见地失望了一下,但很快又打起了精神,抬手抚上了桌上倒扣着的扑克牌,说:“那我们继续。”
如果换作地狱里的随便一个恶魔坐在秦苍炎对面,此刻应该已经知足地拿了钱退场了。
在火焰赌庄里,有一段话流传甚广,广到在地狱里但凡是个能交流的,听到之后都会相视一笑。
“你可能会小赚,但秦苍炎永远不会亏。如果有一天你在他手里赢走了一大笔钱,赶快收手,因为接下来,他会让你倾家荡产。”
当然,这只是无稽之谈罢了。
因为在此之前,也从没有人能在秦苍炎手里赢走过“一大笔钱”。
就在四个人即将翻开牌的瞬间,一道硕大的阴影从众人头顶划过。
“狮鹫?这是今天的第二只了吧,这种现象正常吗?”
“你赌傻了?王宫不是在选拔勇士吗?说不定选拔标准就是让人骑着狮鹫飞呢。”
说话的还是挤在桌子前的那两个路人,同伴上一轮刚输了钱,此刻心情不佳,话语间更是带上了火气。
“我哪里赌了?赌傻的人是你吧!说好要一起去参加选拔,现在呢,你在干什么?”
另一个人大吼了一句,眉毛一拧,忿忿地转身离开了。
同伴吃了瘪,心里的不爽水涨船高,于是转身去看牌桌上的情况,希冀着自己这一轮能够赢钱。
谁知,这一打岔,再看回去时,赌桌上原本坐着的四个人只剩下了三个。
对桌的三个人方才也被狮鹫飞扬起的风沙迷了眼,再睁眼看去时,对面哪还有秦苍炎的影子。
“大哥!钱没了!”
光头左侧那人第一时间发现了异状,懊恼地把手里捏着的扑克牌扔到了桌上。
牌面是一张八和一张A,明显的赢面牌。
光头深吸了两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对面的桌子上还摆着两张未被翻开的牌,光头右侧那人走上前去一把掀开,随后惊呼道:“大哥!”
“……怎么了?”光头平复了一下心情,用尽量不显崩溃的腔调开口道。
“你看!”
那人拿起了牌对向光头,眼底是难掩的震惊。
牌面是两张十,对于刚才坐主位的小伙子来说,这是必赢的绝杀牌。
“大哥,我明明把牌换——”
光头左侧那人见状也是满脸震惊,下意识地转过头对他说道。
“走吧。”
光头从桌子旁站了起来,打断了小弟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抬手往头顶扣了顶帽子,抬头望了望天,然后压低帽檐向外走去。
“这次是遇到行家了。”
……
“喂,霍靡!你下次溜的时候能不能别拽上我。”
秦苍炎一只手撑着树干,低头缓了几口气,接着说道:“或者你下次跑得慢点。”
周遭植被茂密,树叶透过的光影落在霍靡帽兜下的侧脸上,勾出了小半片阴影的轮廓。
他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双臂垮垮地揣在口袋里,开口道:“长子?”
正在大口喘气的秦苍炎顿了顿,面色有片刻的窒息。
“大哥?从小脑子就?”
霍靡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着,偏偏还放慢了语气,不给人一个痛快。
秦苍炎莫名心虚起来,难得磕绊地开口道:“你,你都听到了?”
霍靡又往前走了几步,低头看向秦苍炎,像是在等他给一个交代。
“赌桌上需要转移注意力嘛,这招百试百灵。这可是我们火焰赌庄的机密,不外传的,你尽快忘掉吧,对你我都好。”
满嘴跑了这么多年的火车了,秦苍炎张口说瞎话的本事可谓是信嘴拈来。
他抬头瞥了眼霍靡,那人也低头看着他,面上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他正要接着胡编,下巴却被人抬起,紧接着唇间被放进了什么东西。
秦苍炎下意识地想要吐掉,但咂了咂嘴,却品出一点甜来。
“这什么?”
他拿舌尖抵了抵口腔里糖果一样的东西,口齿不清地问道。
“路边捡的垃圾。”
霍靡背过身,沿着森林的小路往外走去。
秦苍炎反应过来对方这又是在映射自己之前说过的话,登时没了脾气。
他正想跟着霍靡朝前走去,脸却突然皱了起来。
秦苍炎生平最吃不得酸,而刚才霍靡给的那颗糖果在褪去表面那层糖衣后,炸开的酸味像是往他嘴里倒了一整瓶醋,还是浓缩版的那种。
“好你个霍靡,你敢害我!”
秦苍炎转头吐了嘴里的糖,挥着拳头快步朝前跑去。
奈何对方的后脑勺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一个侧身躲开了秦苍炎挥过去的拳风,又伸出一只脚来绊倒了跑过来的他。
倒地的同时,霍靡的声音幽幽地从上方传来。
“你欠我的那1500W的债……”
秦苍炎仰面躺在草地上,看着那人蹲下后凑近的一张欠揍的面孔,干脆闭上了双眼,眼不见心静。
“不打了?”霍靡低头问道。
秦苍炎闭着眼,认命般地摇了摇头。
树林的另一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秦苍炎顿时睁开了双眼,却隐约瞥见了上方那人眼角还未散去的笑意。
拿我当乐子是吧?
秦苍炎从躺着的草地上直起身子,又瞪了一眼霍靡,这才转头朝脚步声的来源看去。
来者是地狱会议里一战成名的獠牙恶魔,他看样子是跑了一路,此刻正顶着满头大汗,停在了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
“可算找到你了,秦苍炎前辈。”
獠牙恶魔抬手抹了把汗,道:“雪山的布置……”
“雪山的布置!”
秦苍炎这下直接从草地上跳了起来。
“前辈,你不会……忘了吧?”獠牙恶魔顿了顿,问道。
“咳,怎么会。”
秦苍炎飞快地眨了眨眼,从虚空里扯出一幅地图,随意瞥了瞥,朝着地图标着的雪山方向走去:“我正打算过去呢。”
眼看着秦苍炎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已经走出去了十几步那么远,獠牙恶魔回过头来,望向了身后抱臂站着的霍靡。
“这位前辈也是被撒旦大人指派来参加计划的吗?”
霍靡抬手摸了摸鼻尖,冷冷说道:“我是督导。”
“好的,督导前辈!”
一听对方是监督人员,獠牙恶魔登时站直了身子。
“你去把前面的那个傻子喊回来,他走错方向了。”
“是!督导前辈!”
獠牙恶魔一路小跑跟上了秦苍炎,对方愣愣地回过头,聊上几句后,他反应了过来,把手里拿倒了的地图换了个方向。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过身来。抬眼对上霍靡的视线时,又立马板起了脸。
霍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