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见周围没有其他耳目，楠遥小声道，“楠遥斗胆请问钱少爷是什么人啊？跟您很熟吗？……于哲在他手上会不会有危险啊？”
“我看你根本不关心钱逸，只是想问最后一个问题吧。”金司祺面无表情道。
“楠遥不敢！”
楠遥惶恐，说着就要跪下。金司祺眉心一跳，一把攥住楠遥，把他提在手上，脸上写满了心气不顺：“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的身份是吧？”
楠遥被攥得生疼，白净的脸皱成苦瓜状，头上满是冷汗：“楠遥知错……”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金司祺甩开楠遥的胳膊，冷眼睨着他，“之前的记性都长哪里去了？如果今天我不出现，是不是打算当钱逸手下的沙袋了？”
楠遥不敢继续问了，惴惴不安地抱着胳膊，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金司祺见楠遥这副德行愈发心头火起，撇下他大步往前走去。
楠遥赶紧加快步子跟上。
“钱家世代从商，从钱逸爷爷那辈开始发家，现在如日中天。”行了几步金司祺忽然道，“钱逸的爷爷确实是个狠角色，不然也不能在商战里杀出一条血路来。不过他们家不喜欢腥风血雨的生活，在商界站稳脚跟后就开始洗白，目前来看钱家的产业都是正经产业，甚至发家的黑产都关停了，算是转型很成功也很有决心的一家。”
楠遥静静听着，期间多次偷偷抬眼看少爷，不知为何，少爷的神情中似有几分艳羡。既然钱家选择金盆洗手，那么于哲应该不会有性命之虞，楠遥松了一口气。
“至于钱逸……纨绔子弟罢了。”金司祺语气一转，满脸的心气不顺，“我跟他并无往来，不知道他抽什么疯非要认我做大哥。”
楠遥眼见着少爷提及此事脸黑成了锅底，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老头行事缜密，我现在的身份应该很难让人看出马脚，这倒显得钱逸愈发可疑了。”金司祺眉头紧锁，“你之后尽量避免跟钱逸接触，最好不要跟他接触。”
金司祺突然停下脚步，楠遥正在出神，一个没留心撞在了少爷胸口。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楠遥赶紧闪开。
金司祺双手插兜，紧盯着楠遥：“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没。”
“呃……听、听到了。”楠遥心虚道。
“哦？那你重复一遍。”
少爷的目光直直地射过来，楠遥感觉自己要被洞穿了：“少、呃，司卓同学认为钱少爷身份特殊、行事诡谲，让我少跟钱少爷往来。”
金司祺略一思忖：“大差不差。”说着继续前行，楠遥赶紧提起步子跟上。
“说起来我有些事要问你。”
“司卓同学尽管问。”楠遥心道不妙。
金司祺回身，来回打量楠遥一番：“你跟于哲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金司祺七拐八拐，带着楠遥进入了荷鲁斯学院的密林。这里夏季绿树成荫、虫鸟齐鸣，是丛林野战生存课的主要场地之一，而如今落叶乔木均已凋零，只有间或几株常绿灌木隐秘在枯枝烂叶间，一派颓唐景象。冬训课程还没开始，四周静悄悄的，任何轻微的响动都极易捕捉。
楠遥不安地搅动着手指：“于哲之前帮过我……而且他为人真诚，我认为他值得交往……”
“真诚？你确定？我怎么只看出他脑子不好？”金司祺冷哼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这些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我会派人核实他的身份，在有定论之前，你必须跟他保持距离。”
“是……”
一阵风透过光秃秃的枝桠飘在楠遥的领口，楠遥哆嗦了一下，伸手把衣领紧了紧。
“冷？”金司祺的目光落在楠遥略显苍白的嘴唇上。
“有点。”楠遥笑了笑。
“怎么身体底子这么差……”金司祺把目光从楠遥身上移开：“还有一件事。”
“您说。”
金司祺转过身子，巨大的暗影瞬时铺天盖般笼罩下来，他的眼神中写满探究，一如猫科动物般锐利：“……你真的只是书童吗？老头从来没有让你练过武吗？你到我身边只是为了陪我上学吗？”
楠遥被少爷可怕的眼神和一连串的问题吓懵了：“我……”
楠遥正欲作答，金司祺突然听到耳畔滑过枯叶被碾碎的声响，一把捂住楠遥的嘴：“别出声！有人过来了。”
看着少爷陡然放大的脸，楠遥倏的睁大了眼睛，他紧张地注视着少爷的动作，一动也不敢动。
叮铃铃——叮铃铃——
空气中荡来若有似无的银铃声，如同飘移不定的鬼魅从枯瘦的枝桠间游弋而来。金司祺与楠遥对视一眼，两人迅速闪身到一株灌木后，几乎没有惊起任何波澜。
这次算是没掉链子。
金司祺斜看楠遥一眼，对方正肌肉紧绷，神色焦虑地透过叶间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
“看出什么来了？”金司祺伏在楠遥耳边，温热的气息尽数落在楠遥颈间的绒毛上。
“什么也没看到。”楠遥头上冷汗涔涔，在这种情形下，越是什么都看不到就越是说明四周危机重重。
金司祺冷笑一声：“月老大最近抽什么疯，尽是追着我不放了，有种她找破老头去啊。”
“少爷，怎么办啊……”
楠遥一慌神，下意识抓住了金司祺的小臂。金司祺面无表情地看着楠遥，感受着小臂肌肉上传来的细碎颤抖。
叮当怪声仍然盘旋在他们周围，时远时近，好似漫无目的的游魂无孔不入。金司祺轻叹一声，沉思起来——
这是在学校里，戒备森严、警卫众多，如果月寇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大量集结，那需要提前很久就下埋伏，但老头决定让他在这里就读不过最近的事，月老大就算再神也不能如此未卜先知，只靠混进来几率比较小，因而此次月寇人数应该不多……
金司祺看了楠遥一眼，正好瞧见楠遥也在焦急地望着他。
……如果只有他一人，出去的概率是极大的，只要速度够快、动作够轻，赶在月寇发现之前离开密林，最近的教学楼外就有警务室，月寇即便是武装得再强悍也奈何不了他。难就难在身边还拖着一个楠遥……
金司祺的目光落在楠遥的手上，楠遥顺势往下看，脸瞬间涨得通红，触电般缩回手。
“你说，我把你丢出去做引子，怎么样？”
楠遥的额角瞬间沁出一层汗，他抬头，娇弱的目光中满是祈求：“我……我……”
“怕了？”金司祺轻笑一声。
“我……”
“逗你的。”见楠遥马上就要绷不住眼泪了，金司祺赶紧把脸冲向外面。
楠遥松了一口气。
但他也知道，眼下危机四伏，少爷带着他一个拖油瓶很为难，于是鼓起勇气小声建议：“少爷，要不您先出去，我在这里等您……”
金司祺回过身来看着楠遥。
“……您自己逃跑比带着我更有机会出去。”楠遥低垂着脸，“我就在这里乖乖等着，等您带救兵来。”
金司祺嗤笑一声：“让主子奔波劳苦，自己等着被救，你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楠遥闻言大惊失色，面上气血退了个干净：“不是，不是，我……”
“行了，别解释了，我现在没空听。”金司祺掏掏耳朵，“你这主意就别想了，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数吗？要是我出去的时候月寇巡查到这里来，你还想有机会出去吗？他们要的人是我，即便是我也能痛下杀手，更何况是你。”
楠遥愣住了，少爷这是……
“一会儿我们一起悄悄出去，你给我放机灵点，快出密林的时候你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去找警卫支援。”
“是。”楠遥心里涌上一丝暖意。
“准备好了吗？”
金司祺拍拍楠遥的肩膀，楠遥乖顺地点点头。
“走。”
金司祺率先猫着腰出去，四顾无人后招呼楠遥躲到对面的一个灌木后面，他自己也正要过去，铃铛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
金司祺心中警铃大作，赶紧一个小翻身隐入旁边的一丛灌木。他伏倒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透过繁密的枝叶看到不远处路过几只靴子。靴子原本作前行姿态，不知发现了什么动静忽地冲向他藏身的方向。
金司祺背后被汗水浸湿，他悄声摸向一旁的枯叶堆，从里面摸索出小半截树枝来，举到眼前一看，脆的。他动作不停，放下树枝继续摸索，幸运地找到了两颗石子，于是牢牢攥在手中。
眼见着靴子距离他越来越近，几乎就是奔着他来的了，金司祺调整好姿势，随时准备一跃而起。千钧一发之际前方突然发出奇怪的声响，靴子立马停下来，铃声随即远去。
金司祺瘫软在地上大口喘气，片刻后悄悄起身摸到楠遥身边。楠遥显然也是吓懵了，乍一见到金司祺差点弹起来，好在金司祺及时摁住了他。
“这样下去不行，动作太慢了，月寇很快就会找到我们，”金司祺指着背离月寇的小径说，“你沿着这条路出去找救兵，我去拖延时间。”
“不行！楠遥是少爷的下属，怎么可以让少爷身陷险境自己逃命！”楠遥反手抓住金司祺。
“知道自己没用以后就好好练武！”金司祺拍落楠遥的手，“赶紧走！再废话我们谁都走不了！”
四周忽然铃声大作，叮叮当当的声响如同四面楚歌包裹着他们，同时包围圈迅速缩小，隐藏在铃声之后的行进声越来越清晰。
“不好！月寇找回来了！”
金司祺瞳孔巨震，转身就要把楠遥推出去，谁知后颈突然传来剧痛，他视物不清，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金司祺：是谁打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