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俩……”冯景风小声试探着问了一句。

魏星来坐在教练的对面，手指不停抠着毛衣，再用点儿力就快抠出个洞来了。

齐禄心疼他的毛衣，于是伸手去抓住了那个破坏分子的手指：“和你们一样，我们自由恋爱。”

他直白的话一出口，风教坐在对面顿时哑口无言，光微张开嘴，吐不出一个字来。

倒是虞乐靠在偏后的椅子上，翘着椅背晃悠着冲齐禄竖了个大拇指。

“那、那你们打算……”

“现在不打算公开，先打比赛，”齐禄说着又考虑到魏星来，低头凑到他脸旁柔和地问，“你说呢？”

“我……我听你的。”魏星来声音小的像蚊子叫，也就齐禄离他近勉强听清了一点。

“先打好比赛。”齐禄肯定地抬头看向了已经无话可说的冯景风，又在虞乐看戏的表情中，颇为戏虐地挑动了下眉毛。

冯景风看着面前的两个男生，这时候能做的也只有点头：“那行，你们平时低调点。除了这个还有些事儿，从你公布手伤到现在，经理他们那儿已经收到了不少商务合作了，还有杂志综艺之类的拍摄，你抽空去看一眼？”

齐禄有些诧异，这距离自己公开手伤不过两个多小时，就算加上粉丝提前爆料的时间，满打满算撑死不过四个小时。

这些商务代言不光消息灵通，反应和行动速度都太快了。

“我是手受伤了，不是要跳槽不干，没空，不去。”他面色不悦地起身欲走，却又被冯景风拉住了。

“去挑一两个轻松的吧，不然整天闷在基地也不合适，再说到了休赛期，这些东西都是免不掉的。”他苦口婆心地啰嗦了几句。

“那就休赛期再说。”齐禄冥顽不灵，死都不听。

原本还窝在凳子里害臊着假扮含羞草的魏星来忽然提了意见：“要不你去拍个杂志吧，一定很帅的。”

刚站起来没多久的齐禄闻言低头看向了他，重新坐回凳子的同时一口答应了下来。

冯景风怪没面子地尬笑着，虞乐嘴快地朗声拿齐禄开玩笑：“你小子是找到自己的紧箍咒了吗？现在这么听话。”

“你不也是？”齐禄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他。

虞乐也丝毫不慌：“我是啊，我是弟弟，当然得听风哥的话，是吧风哥？”说着，他把身体凑到了冯景风的身边，顺带着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样一来，他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就直接挠在了冯景风的耳朵边，像一团不安分的狗尾巴草一样。

“那我惯着弟弟，也没有问题吧？”齐禄斜倚在椅子里，棉服外套穿着一边袖子另一边搭在肩膀上，不屑挑眉的神情足像个坏种。

魏星来再也受不了两人毫无意义的互相攀比，心慌意乱地从椅子里蹦了起来：“你俩话真的很多知道吗？你，上楼休息去。”

齐禄不解地看着他，身体却实诚地听从了指令。

“噢，对了。”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顿住了脚步，屋内也刚起身的两人同时朝门口抬头看了过去。

齐禄看了一眼魏星来，转头面向了屋内：“让他搬个房吧，住三楼。”

冯景分被这句没来由的申请打乱了下一步的思绪，一时脑子里只想到齐禄睡眠质量不佳的问题，刚准备说不好，虞乐又在旁边解了围。

“好啊，正好二楼的那间房没卫生间，住着确实挺麻烦的，”回应完齐禄的话，他又看向了魏星来，“后天比完回来我帮你搬。”

“不用，明天我帮他。”齐禄说着就准备转身离开。

下一秒，三个人的声音同时不容置喙地响起：“你不能搬！”

魏星来更是过分地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语音备忘录把早上医生的话拿出来反复播放。

于是，在齐禄一路上楼的过程中，整个基地里都回荡着魏星来手机循环播放的声音：

你的手不能搬重物，不能过度劳累，不能长时间使用，手机最好少抓。

你的手不能搬重物，不能过度劳累……

中年男医生上海口音浓重的录音一直反复循环，直到齐禄被迫把三根手指举到了太阳穴，并端正地立下誓言，魏星来才罢了休。

·

IST的服从性向来很高。由于齐禄受伤的突发状况，所有人都提前结束了假期赶回基地训练，就连江久也是在跨年夜知道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买好了机票，元旦当天将近傍晚的时候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训练室里。

训练室的屏幕上投着四个人排位的回放，风教在抠一些操作细节的问题，齐禄则拖着椅子坐到了替补小冠的身边。

“这波，”他把平板上的画面暂停转向了小冠，手指指了下暂停的画面，又把进度条回拉了一点，“听到队友报点了吗？”

小冠是个魏星来差不多年龄的年轻选手，是IST教练团的探子从省级比赛中挑进俱乐部的。

男生闻言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半框眼镜，迫于齐禄的声色俱厉，结巴地回答：“听、听到了。”

齐禄瞥了一眼他的小动作：“说的什么？”

“说……这波可以打团，要、要开团。”小冠抓了抓脑袋，痛苦的表情像是对上了一条难解的奥数题。

齐禄皱起了眉。四排全程他都在，桌边四个人的交流他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有关中路的一切报点信号甚至全部默记了下来。

“是，确实说了这个，”他用左手转了转平板上的电容笔，觉得不太利索又轻轻搁回了凹槽里，“但是我还听到他们说，对面技能都在，先等辅助上去吃技能，对吧？”

记忆忽然被齐禄提点了回来，小冠啄米似的点了好几下头，眼睁睁看着齐禄取消暂停，然后把他舞姬冲进人堆被控死的那段放了出来。

“很不应该，要学会听队内沟通。”齐禄最后用指关节敲了两下屏幕，看了一眼纸上记录的几个时间点，把进度条拖到了下一处。

魏星来刚从风教那儿捋完一遍自己没什么大差错的回放，背着手悄摸着溜达到了齐禄的身边。

“干什么？”齐禄没空抬头搭理他，只忙着用还不太习惯的左手在屏幕上圈圈画画标出了龙潭边的几个点位。

“没事，观摩一下齐教怎么调教选手的。”魏星来腆着张笑脸，手掌托住下巴撑着桌子靠近了齐禄，挨着他一起看平板。

“这几个龙潭边的位置要记住，中路的站位和AD一样重要，工具型和开团型的站位点又有很大区别。”

齐禄把笔安回了充电槽，把平板推到小冠面前，自己转身面向了魏星来：“如何？”

“还不错，未来可期！”魏星来咧开嘴，龇着大白牙向齐禄竖了两个大拇指。

“回你位置上去。”齐禄冻着脸，却伸手在魏星来的腰间掐了一下。

被掐的人泥鳅似的跳了一下跑远，脸上挂着格外讨打的笑跑回了自己的位置，然后双手支成一个托脑袋的架子，在桌对面注视着齐禄笑弯了眼。

江久回来之后五个人开了几局五排，就着五排又抠完了每个人的掉点和队内沟通交流上的问题，等到晚上和BJ约训练赛的时候，最终确认了四分之一决赛先由暮星去担任指挥位。

整个训练赛的情况还算可观，BJ也是强队，去年擂台赛也是攻擂成功成为了擂主，IST在指挥位临时换人的情况下能和他们战成3:4应该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齐禄在训练室陪着他们熬完了七局复盘，上楼休息的时候已经快到三点，回房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浴室以最快的速度洗了澡。

冲完澡再进卧室时，床上躺上了一套不知何时溜进来的恐龙睡衣，包裹着一个人，四仰八叉地占据了齐禄的两米大床。

“你床呢？”齐禄慢腾腾地把右手从短袖的袖管里穿过，拉了拉衣摆走到了魏星来的身边，戳了戳他用恐龙头帽子蒙住的脑袋。

“塌了，借你的睡一晚。”床上的人翻了身收起了手脚，脱掉外面又软又厚的连体睡衣，穿着背心和裤衩卷进了被子。

齐禄也是无了语，鉴于这个赶也赶不走的情况，只能从衣柜里又拿出一个枕芯，连枕套都没有直接丢在了床上。

“突发奇想就上来了？”齐禄从魏星来手里扯过了被子一角，掀开然后躺了过去。

魏星来用腿和手夹着被子抱住，大半张脸都闷在了被子里：“不是，最开始想来看看你一只手方不方便洗漱的，后来躺到你床上又想向你请教一下指挥的注意点，现在……就只想睡一觉。”

他的声音从羽绒被的厚被芯里透出来，尾音粘连又沉闷，萦回在整个房间里，好像空气中都飘满了白色温暖的羽毛。

磨毛的三件套让暖流来得猝不及防，齐禄掀了掀被角，把一条腿伸出了热烘烘的被窝。

“现在能提点我几句么，齐教？”撒娇似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魏星来在被子里翻腾了几下，探出半个脑袋在黑暗中摸索向了齐禄。

“不能，请你睡觉。”

齐禄听到这个特别的称呼，顿时感觉心里爬出了一溜蚂蚁，小小的一群正搬家似的把他内心的平静一点点地搬走、搬空。

要是魏星来用同样的语气再叫一遍，他可能真的会把持不住。

“可是禄禄，我睡不着。”魏星来见齐禄没反应，又得寸进尺地往他那儿拱了拱。

“那别吵我。”齐禄压着声音近乎恳求。

“哥，哥哥。”

蚂蚁终于还是搬空了心里积攒许久的平静，情绪化作一方湖水，呢喃在耳畔的呼唤是激起涟漪的罪魁祸首。

不是石头沉闷的坠入，是蒲公英轻盈的点水。偷摸着谨慎地拨弄一下，又迅速坐着风的滑翔机飞远。

齐禄在一声接一声挑动心弦的称呼中迷失了自我，闭眼吸气，一头扎进了涟漪的中心。

他倏然伸出左手捂住了就快挨到自己肩膀的嘴巴，借力把魏星来推回了他自己的枕头，侧身凑近过去，挪开手后用嘴唇覆盖堵住了他啰里八嗦的嘴。

离开前，他甚至轻轻在魏星来水润的下唇瓣上衔了一口，像是打算叼走那儿的温度。

“一直叫我，是想要晚安吻吗？”齐禄错开脸，静看着魏星来缓慢半睁的水波眼，禁不住又低头去贴了贴他的鼻尖，再亲一亲嘴唇。

“可以睡觉了？”他重新躺回自己的位置，拉了拉被子盖到血脉喷张的胸口，努力想要压制什么。

魏星来安分地躺好，在齐禄的问话中紧闭起双眼。

不知天高地厚非去招惹老虎的顽皮猴，最后把自己送进了虎口，胆小认怂，但下次还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