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窝在被子里闹腾了几分钟，齐禄先被闷乱了呼吸，撩开被子坐了起来。

房间里灯还没熄，房门却又忽然被人从外敲响。

齐禄怔了两秒，反应过来后慌张拍了魏星来两掌，把他从床上拽了起来。

“来了来了，谁大半夜敲门啊？”

魏星来推着齐禄坐到了电竞椅上，转身理了两下自己皱巴巴的衣裤试图抹平，匆匆跑去门边拉开了房门。

齐禄坐在魏星来的电竞转椅上，假装刚听到敲门声，转动椅子面朝向了门口。

魏爸神神秘秘地拎着一个袋子塞到了魏星来手里，意味颇深地看了屋内的两人一眼，带着笑意离开。

“给的什么啊，连句话都不说……”魏星来反手带上了房门，朝床边走的时候顺便解开了袋口打的结。

“这、这搞什么……？！”

不过刚把袋子打开看了一眼，他顿觉自己的意识轰隆一声被袋子里的东西炸得稀碎。

“怎么了？”齐禄从椅子里站起来，不解地看着魏星来红着耳朵，行色慌乱地把那个袋子揉成一团，猛塞进了床头的抽屉里，然后又哐啷一声关紧。

“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看。”

魏星来深埋着脑袋，重新把自己塞进了被窝，他真的不理解老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污脏的事情，会把那种东西放在塑料袋里直接送上门来。

齐禄站在床边静看着平躺不动的魏星来，转头蹑手蹑脚地摸到了床头柜边。

越是不让看，越是想看，年轻人永远一身反骨。

他屏着气轻声拉开了抽屉，拿塑料袋的声音是难以遮掩的，他刚有了进一步的动作，那边魏星来就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不行不行！求你了，别看行吗？”魏星来手脚并用地爬到了齐禄身边，满脸苦相地双手合十央求着他。

齐禄高举着手垂眸看他，就是不让魏星来碰到自己手里抓着的袋子。

“看一眼。”他好言好语地和魏星来讨价还价，伸出另一只手在头顶敞开了袋口。

“不行！真的不能看！”魏星来突然像是屁股被点燃了一把火，眼看着齐禄即将得手，腾地就从床上站了起来，借着床的高度很快就够到了被齐禄举过头顶的袋子。

不扑腾倒还好，可他这刚伸手拽了一下，那个脆弱的袋子就被扯开了一个口子，袋子里咕噜掉出个盒子，滚了两圈正面朝上落在了两人之间。

齐禄沉默了，他盯着那个套套盒子两眼发直，片刻回了神，又转眼往袋口看了两眼。

别说魏星来了，一向最没脸没皮的老油条也无端感受到了两颊火烧似的烫了起来，脑子里的那些混乱思绪像是围着篝火狂欢的欢快小人，雀跃又冲动。

“咳……那什么，”齐禄摸了摸后脖颈，窘迫地干咳了两声，把盒子全部收回塑料袋然后放好，“他们，你爸妈，都知道？”

“嗯，我早就跟他们说了。”魏星来用被子把自己整个裹住，只露出一颗面色不虞的脑袋回答着齐禄的话。

两人一站一坐缄默地对峙了半分钟，齐禄抓了两下头发指了指房门：“我回对面睡。”

魏星来闭着嘴不说话权当默认，目送着齐禄出了房间，收拾好了那几盒套套，就伸手关掉了顶灯，平躺进枕头里聆听着起伏的胸口传来心跳的节奏。

第二天一大早七点多的时候，齐禄先在床上睁了眼。

清醒前的春梦刀刻似的印在脑子里，就算跑去卫生间用冷水冲了两把脸，还是挥之不去。

楼下也一早就有了动静，厨房里料理机运转的声音被移门阻隔着，传上楼时变成了嗡嗡的呜鸣。

齐禄迅速洗漱完换了身衣服，一身清爽地顺着楼梯走下了楼。

“小禄起这么早啊？是不是被料理机的声音吵醒了？”唐颂从流理台中抬起头，看到推门进来的齐禄有些意外。

“阿姨早，”齐禄束手束脚地走到唐颂身边站好，目光四处流转寻找着有没有自己可以帮忙的地方，“不是被吵醒的，我经常这个点起。”

“那坐下吃早饭吧，你吃煎蛋吗？我来给你煎。”

齐禄看了碟子里摆着的几颗水煮蛋，摇了摇头：“不用麻烦，水煮蛋就好。”

“那酱油呢？”唐颂拉开了放调料的柜门，够手要去拿酱油。

“不用，就白蛋。”

唐颂怔愣了两秒，旋即被齐禄一本正经的表情逗乐了，弯起眼睛笑着调侃：“你这是迁就小星的吧。”

齐禄哑住了，蛋黄喷香但也有些噎人。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看到唐颂盛了一碗米色的糊过来，又赶忙起身去接。

“这个里面有花生核桃，不过敏吧？”唐颂递给他一把勺子，顺带关问了一句。

齐禄含着勺子摇头回应：“不过敏。”

魏爸跟在后面也进了厨房，齐禄第一眼看到他，本来醇香的核桃糊莫名被他品出了些尴尬的苦涩味道。

“叔、叔叔早。”他忐忑地咽了口口水，突然觉得喉间有点儿痒，侧头闷声咳嗽了两下。

“小禄起真早啊。”魏泽热情地打了招呼，甚至伸手摁了摁齐禄的肩膀。

光这一个动作，真是差点要了齐禄的命。

第一次登场打比赛都没有这么紧张过，见家长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怂点了。

魏泽拉开凳子坐在了齐禄身边：“魏星来那个懒鬼还在睡觉？”

“在、在吧。”齐禄不是很肯定地回答。

“啧，真该让他向你学习。”

齐禄仰头喝完了自己碗里的核桃露，放下勺子抽纸擦了擦嘴：“我是睡眠质量不好，如果睡得着，也会一直睡的。”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已经很厉害了，”唐颂从流理台转到餐桌边在魏泽身边坐下，蹙着细长的柳叶眉担忧地轻拍了两下齐禄的手背，“放年假了就好好放松，小星早些时候说要送你新年礼物，今天有空的话我带你们去。”

“去……去哪儿？”齐禄记得跨年前和魏星来说好要互送礼物的，只是对方一直不做声，他以为这小子已经把事情抛到脑后了。

唐颂诧异了两秒很快笑起来：“小星没同你说吗？那我也就先替他瞒着你了。”

餐桌谈笑间，魏星来姗姗来迟，撑着楼梯扶手从二楼魂不守舍地飘进了厨房。

魏泽吃完了早饭，去学校上班前拿儿子消遣了一句：“臭小子昨晚做贼去了吗？睡到这个点还困成这副死样。”

“屁啊，”魏星来抹了把脸，掰了块蛋白塞进嘴里，“不过说实话，差点成采花贼了。”

他说完，自以为无人知晓地偷看了齐禄一眼，却不料迎面撞上了对面投望过来的眸子。

两人隔空对视一愣，立刻默契地错开了目光。

魏泽在玄关那儿乐呵了一下，推开家门走了出去。

齐禄坐在餐桌边，又陪着魏星来吃了一片吐司，刚帮他解决了两片面包的边边，反扣在桌上的手机突然来了一通起大早的电话。

“喂，齐禄啊，起了吗？”

齐禄开了免提，把手机平放在桌上，端过魏星来的碗顺了一口有些噎人的面包，口齿不清地答了冯景风的话：“起了。”

“你助理跟我打小报告，说你不肯去医院，有这回事儿？”风教也不管齐禄身边是不是还有外人，直来直去地就说出了一句让他无地自容的话。

“……没有。”齐禄立刻阴沉了脸，声音都无故冷了几度。

“那她给你约的冲击波你怎么没去？”电话那头咄咄逼人。

这个时候再关免提早就来不及了，魏星来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变差了不少。

“我……没空。”

冯景风对着齐禄这句话差点儿怒得跳起来：“去他娘的没空，没空你带着魏星来跑热搜去买房是吧？”

“……”

“什么冲击波？我怎么不知道？”魏星来拍开齐禄要拿手机的手，一把夺过后，还顺带瞪了他一眼。

“就是给他手腕约的康复治疗，我估计这臭小子是因为怕痛，已经逃了两三次了，助理电话也不接，搞得人小姑娘跑我这儿来诉苦。”

“今天给他约了吗？”魏星来把碗送进了水池，歪头耸肩夹着齐禄的电话一路走着。

冯景风静了半分钟，应该是去翻记录了。

“约了，下午一点的。”

魏星来点了点头拿下手机：“那行，我带他去吧，以后要是还约了就告诉我。”

风教总算放下了心：“OK，我待会儿让他助理把预约时间表发给你。”

“对了还有还有，你们两个给我注意点，别光着身子在直播里玩擦边。”

餐桌边的两个人闻言同步梗住，嘻嘻哈哈搪塞了两句，争着抢着挂掉了电话。

上午半天赋闲在家，两个人窝在房间里开着二倍速刷了三部漫威电影。中午浑浑噩噩地吃完午饭，魏星来软硬皆施后成功把齐禄拐去了医院。

吸取了上次去医院的教训，这次魏星来先用卫衣帽子罩住了自己的头发，又在外面多扣了一顶棒球帽做保障。

前一晚刚上过热搜两个人就这么鬼鬼缩缩地摸去了打冲击波的诊室。

齐禄顶着一张英勇就义的脸，挽起衣袖坐到了医生的面前，光是抹凝胶油他就已经提前预支了头皮发麻的痛感，露出口罩的眉毛一抖一抖，要皱不皱地强撑着勇敢。

“禄禄，你要是怕疼你就抱着我，别看医生。”魏星来第一次看到齐禄这个模样，一时新奇又有些心疼，故意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伸手揽住了齐禄的肩膀。

“你以为这是不看就能忽略的疼吗？”齐禄对他的风言风语表示头大，看着医生掏出了仪器，痛苦地闭了闭眼，心中只是默念生死有命。

仪器开始运作，像是一个迷你版的打桩机一样，节奏点很明确，轻快地一下下敲击在齐禄的手掌手腕处。

他用腾空的左手捂着上半张脸，手肘弯曲紧抵着膝盖岿然不动。

这是魏星来光听声音想象不出的疼痛，像有千万根针被锤子反复敲进了筋脉，整个手掌都是痛的，指骨指尖，没一个地方逃得脱。

“禄禄……”魏星来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动弹的模样有点怵，小心地伸手轻拍了两下齐禄的肩膀，“你还好吗？禄禄？”

一直到医生丢了手，齐禄都没从手掌里抬起眼，他仍沉浸在痛苦的深海中努力上浮，直到医生从旁说了句玩笑话。

“你要不要抱一抱你朋友？他好像快痛哭了。”

医生是对魏星来说的，齐禄知道是调侃，但魏星来当真了。

他在齐禄抬头前走了过去，拢着他的肩膀把他带进了自己的怀里，顺手抚了抚他后脑上毛茸茸的黑发。

“不哭了禄禄，不痛的，结束了。”

齐禄松开了自己的左手，无力地推了魏星来软和的肚子一把：“没哭。”

医生坐在自己的办公桌边笑呵呵地核对完了齐禄的预约表，转过椅子说了几点注意就放走了他们。

“还疼吗？”魏星来注视着齐禄打方向盘的手，微蹙着眉心又追问了一遍。

“过程疼，结束了松快很多。”汽车驶出医院上了马路，齐禄松开了右手灵活地在魏星来面前转了两圈。

魏星来抓着他乱动的手腕思考了两秒：“回去接我妈，带你去拿新年礼物，正好安慰一下刚哭完的小可怜。”

“没哭！”齐禄生气地抽回手，重新搭回方向盘上硬气地杠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