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容易冲动。前一晚发了条感天动地微博的人，第二天一早起来只想甩自己两巴掌。
什么并肩前行的少年，不过就是几个毛没长齐无法无天的臭崽子。
平时能睡过午饭时间的五人组，拿到金腰带的第二天，一个不落地比冯景风起得还早。
他下楼的时候基地一楼鸡飞蛋打的，残羹冷炙洒满一台的餐桌边坐了两个在双排，沙发上也歪七扭八叠躺了三个，都捧着手机忙着在游戏里干架。
“咱就是说，今天比比谁炸鱼炸得最快！”魏星来仰面躺在长沙发里，伸着腿把齐禄委屈地逼到了边边上，左脚甚至还一晃一晃地压着他的大腿。
邓寅生在旁边把电动沙发调到最平，好不惬意地翘着二郎腿躺在上面，顺便回了一句：“就看谁运气背了，最近绝对一堆职业撞到烂。”
开过光的嘴才说完，三个人匹配进去第一眼就看到对面挂着职业认证的DK三人。
魏星来排在一楼反手就拿了瑞瑞姆，是一个背着登山行囊的黑皮小男孩。
就他伸手去拿饼干吃的架势，风教站在楼梯口一看就知道他又是锁定的辅助了。
“魏星来？！白天刚起床你就摆烂？我看这次你能编出什么理由？”
沙发靠背遮住了视野，魏星来平躺着根本没注意到冯景风的靠近，一听到耳边暴跳如雷的怒声，应激弹坐起身，飞速把自己的手机抛给了齐禄，然后顺走了他手里还没选英雄的手机。
“我没摆！我我我，我是帮队长选辅助，照顾他的手伤。”他眼珠滑溜了两圈，手快地锁定了一个打野诀，还向赶过来的风教亮了个相。
“？？？”
“你当我瞎吗，换手机的动作这么大。”
“还有，”冯景风一把抓起齐禄手里好端端捧着的手机看了眼背面，“我可不知道齐禄有用自己的照片压在手机后面这样的癖好！”
魏星来理亏地瘪了瘪嘴，冲着齐禄卖力地眨眨眼，想让他帮自己说几句话。
接收到信号的齐禄带着还不太熟悉技能的瑞瑞姆从基地往外走，抬眼看了风教两下淡淡开口：“也不是不可以有这个癖好。”
“……你就惯他，把他惯上天了下次比赛都用厄蒂思打野。”冯景风不满地用手指隔空点了齐禄两下，一脸不悦地垂目扫了眼他的屏幕，又幽幽开口：
“瑞瑞姆开局学二吗？两个人撒谎漏洞百出！”
齐禄看着自己学了增益技能在中路对抢线毫无作用的辅助闭上了嘴，默默普攻帮忙打着小兵。
冯景风看着五个人都进了对局，不再多说什么坐到餐桌边快速解决了早饭。
“手里这把打完就下楼，我在训练室等你们。”他粗略把桌上的几个碗碟收拾了一下，擦擦手趿着拖鞋先下了楼。
过了二三十分钟，五个人陆续抓着手机坐进了训练室，第一眼就看到屏幕上挂着的日程表，一个接一个叹出了冗长的气。
“别叹气，一个多月的时间说过去就过去的，七八月集训，九月十月就是全球赛了。”风教捧着茶杯喝降火的菊花茶，满意地看着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五个男生魂不附体地依次坐在了自己面前。
“五月已经开始了，六月末还要准备集训的体检和行李，拼拼凑凑就当一个月的时间，除了联盟给十二个俱乐部定的类纪录片拍摄，最重要的还是熟悉国际服版本。”
“纪录片拍摄？？？”江久一声惊呼，五个人同步抬头看向了冯景风。
风教稳重地看了两眼五张过度惊讶的脸，平静点头解释：“嗯，每个俱乐部一期，类似娱乐圈团综的那种调调，记录职业选手的一天。”
“？？？”
“职业选手的一天有什么值得每个俱乐部拍一期的吗？”
“就是啊，大家不都是睡到中午然后训练到凌晨么？”
“对啊对啊，除了每家吃的菜不同，大家的一天能有多少差别？”
联盟的主意，冯景风其实也没太理解。
不理解但得照办，他无辜地冲五个人耸了耸肩，自然地把话题岔了出去。
“还有就是国际服啊，我看你们发奋图强起早贪黑，那就你们自己先总结总结，版本英雄方面都摸索出什么差别了吗？”
话刚丢嘴，魏星来莫名就觉得自己脸颊被看得发毛。
于是他抬头偷看了教练一眼，就一眼，荣幸成为了第一个发言的人。
“魏星来，你先讲讲。”
被点名的人咽了咽口水，手指轻敲着桌子慢慢开了口：“我觉得更偏向野核版本，现在常用的坦野鬼锁之类的，不是很好使。”
冯景风看着他没底气却一语中的的样子，无奈又满意地点头放过了他。
就好像学校里班主任终是管不住那些成绩出头又惹事生非的捣蛋学生一样，令人头大。
“中路呢？中路变化最大，齐禄你说。”风教点了点齐禄，五个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齐禄看着自己手机里一连串的打野战绩，脑子里把每一局草草过了一遍，镇定地抬头开口：“版本偏向工具人，法核法刺……垃圾。”
许久没登的国际服，一声不响地把冷杉的拿手绝活差不多都排除在外了。
风教看着他毫无波澜的脸点了点头：“简单说，这就是一个中路救不了世的版本，你要做的改变最大，不过擂台赛那几把工具人打得都还不错，继续精进。”
聊完版本又聊了会儿阵容出装，等到BJ组团狂轰乱炸着来催他们进房间打训练赛的时候，几个人才匆忙结束了话题。
冬年杯尊贵的前三名，BJ、IST和DK。
近几年，BJ和IST几乎就是雷打不动的冠亚，剩下的一个季军名额有十支队伍竞争。
本来那群人算盘拨得响亮，以为IST连少三员老将的情况下将不复往日荣光，却没想到一个半路杀出来的新人，甚至能在冷杉不登场的情况下带领队伍继续保持强劲的实力。
晚上十二点的IST依旧灯火通明，结束了一整天与两支战队的训练赛和复盘，五个人还忘我地坐在训练室里继续自己白天的上分之旅。
魏星来半死不活地仰着僵硬的脖子靠在椅子里，打了一天都快麻木的手高高举着，抬头仰视屏幕并不断发出哀嚎。
“这分真的是非上不可嘛……好累好累真的好累！！”
照顾到齐禄的手，下午和DK的那一场训练赛，风教苦口婆心地说服了他，上了小冠。
再加上几个小时的复盘，齐禄的手腕休息得充分，甚至可以说，现在他的状态应该是几个人里最好的那个。
魏星来无疑是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
他一边改掉了手里的分路预选，一边鬼鬼祟祟地带着凳子挪到了看对局回放的齐禄身边：“禄禄～我知道你最好了！”
齐禄皱着眉从平板里抬起了头，看了两眼魏星来装了马达不停眨的眼睛，又低头盯了盯那不好好穿在拖鞋里，非伸出来踩在他鞋面上的脚，再抬头送给他一个装出来的不解风情。
“你想干什么？”他挑着眉关了平板，明知故问。
“我打了一天训练赛，都快打吐了……你可怜可怜我，带我上几分吧，嗯？好不好嘛？”魏星来一边做作地冲着齐禄抛出了无数个媚眼，一边驱使自己不安分的脚拱了两下他露出裤腿的脚踝。
齐禄平静地用露骨的目光洞入魏星来眨个不停想撒娇的眼眸，看得时间越长，越让人心里发怵。
魏星来眼看着他怎么都不说话的模样，实在担心下一秒队长的嘴里会冒出个滚字，只好识趣地自我收敛，撅了撅嘴准备挪回原位。
“上号。”齐禄等他转过椅背以后也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桌边拉开了自己的电竞椅，轻轻把手机搁在桌上打开了游戏。
“嘿，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惊喜过头的男生恬不知耻地转头冲齐禄一笑，没心没肺地带着自己的弯弯眼给他比了心。
“比心！爱你！”
训练室随之静默了几秒，接着爆出了令人十趾抓地的起哄唏嘘。
小屁孩噗地红了脸不再讲话，等着齐禄把自己拉进了组队。
“别肉麻，好好打完去睡觉。”
挠心的声音愣是在耳边把小孩的脸逼得更红。
两局打完尴尬渐渐淡在了空气中，魏星来的话又多了起来，加载的时候他借着夜色照窗户，抓了两把头发歪头思考起来。
“你说我集训前，要不要再去换个颜色？”说完，他伸手戳了戳齐禄手臂上的疫苗小花，满眼认真地看着他。
齐禄刚刚还在盯着加载页面丑陋的山本次郎发呆，冷不丁被一根温凉的手指戳到，轻微哆嗦了一下转过了头。
他穿短袖的时候还是习惯把袖子撩到肩膀上变成背心。
现在打游戏打得潦草，头发早就被他揉得凌乱，黑色的刘海碎盖里夹杂着几撮在灯光下才算显眼的蓝色。
“又换？”齐禄还没反应，另外几个人倒是纷纷讶然地瞪大了眼。
魏星来不以为意，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要换成什么颜色了。
这次他还是想带着齐禄一起，把他额前的那些蓝毛也换成别的颜色。
手机里的游戏进入局内，齐禄抬了抬眉活动了两下脖子，终于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少染头发，会秃。”
魏星来瘪着嘴跟在山本的后头进了野区。
他俩也只是突发奇想，想试试山本这个原始老战神在现版本会不会发挥出一些不一样的效果。
但事实总叫人大跌眼镜，横竖都打不出伤害一再让齐禄苦恼。
再加上实在有些犯困，些微打颤的手指总是不听指挥打出些极其下饭的操作。
魏星来倒是不嫌弃，谁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更何况齐禄还算是在手伤恢复的阶段。
他能忍，队友忍不了。
他们这边的AD组到了一个日本玩家，眼看着齐禄几波抓人都是勉强的一换一，操作普通还一路拴着辅助，先打了几个英文骂人，见无人搭理，又变本加厉地开了麦。
Superior毕竟是三国联创的游戏，齐禄打了几年职业，除了英语额外学会的技能就是日语。
他听得懂那个人在骂些什么，知道自己操作确实是有问题，也不心急，就只是默默关了听筒。
反而是魏星来这半个音都听不懂的人着急上了火，叽叽咕咕替齐禄开了麦，两个人都操着各自听不懂的话，气势不减地对骂。
也不知道是谁先提的，两人对骂出了统一意见，一声更比一声高地彼此叫唤着solo，眼看着基地爆破一起退出了游戏。
齐禄有些无奈地扭了扭右手，刚准备退游戏，就被人拉进了自定义房间。
大佐味十足的日本玩家开着麦气焰甚高地断断续续说着不流利的英文叫他们两个一起上：“You two, I can beat you two, both, together!!!”
齐禄心里清楚自己的手今天已经油尽灯枯了，他心累地想退出这场纷争，可还没来得及点到退出，就已经被房主强制拉进了游戏。
他两眼一抹黑地看着英雄界面，刚想随便选个什么应付了事，头上魏星来就已经锁定了山本次郎。
“禄禄你别怕，这是我的本行，他干不过我的。你随便选个什么，站旁边看着就好，咱们不能以多欺少胜之不武。”
齐禄有些意外地揉了揉眼睛，不太确定地又问了一遍：“那我开摆？”
“摆吧摆吧，”魏星来眼疾手快地伸手到齐禄的手机上替他锁定了瑞瑞姆，“玩这个，反正你也不太会，站旁边看着我就行。”
对局双方都锁定完英雄进入了自定义对局，齐禄真的就拿着这个自己还不太熟悉的黑皮小辅助，一动不动地站在两人边上淡定地观战。
那边刚下线的三个人也都跑过来凑起了热闹，看着魏星来几次三番越过防御塔，硬是帮刚刚叫嚣不断的那个玩家灭了火。
总算是把对面打得服服帖帖，刚刚还开麦输出的人乖巧地点了投降，一言不发地就退出了房间。
魏星来看着输入框里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的how do you feel，志得意满地按住了删除键。
他心情甚佳地从凳子里站起来，不无得意地撩了下自己飘逸的短发：“嘁，拽什么？谁还不能打野么？分分钟教你做人。”
“而且山本这英雄好像还能玩。”
围了一圈的三个人嬉笑着一哄而散撤出了训练室，魏星来自己下了线又去催齐禄：“下线，上楼睡觉了，我琢磨着打算向你索要个奖励。”
齐禄漫不经心地看着魏星来替自己关掉手机，起身离开电竞椅去门边熄了训练室的灯，撑着门框直接把迎面走过来却视觉骤失的魏星来揽进了怀：“我有什么值得你索要的？”
负一楼的灯全暗了，只有楼梯那儿投过来微朦的亮。
就着那点光，魏星来抬头只见齐禄略显疲态下慵懒散漫的眼眸，隐隐绰绰地躲藏在散乱的刘海阴影下专注地凝视着他。
魏星来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衣领竭力安抚狂跳的心，后脖颈僵硬地贴着齐禄的掌心窝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呼吸，踩着他的步频，一起爬上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