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纯的语气里，带着得意，却将姜生暖吓得汗毛直立。

“我之前给你看过她的照片，这是我小学同学，不过我比她大两个年级。她小时候长得就好看，后来上了初中也没长歪。”李建纯喋喋不休地推销着，仿佛在她身后的那个同乡小姐妹，不是她朋友、不是她的累赘，而是某样待价而沽的货物。

“那你答应我的？”

虹姐随手抄起、压在办公桌上的厚厚一打照片，找出了李建纯不久前塞给她的。

拿在手上，跟眼前的姑娘对比了一下。

“嗯”了一声，认可地点了点头。

面前的小姑娘确实生得标志，跟那些网红整容脸不一样，现在的食客尤其就吃这一款，天然无公害。

“模样倒是俊俏，就是仪态不行。不过没大碍，后天练练就行。算你没骗我，给我的照片是素颜，不是化妆后，也不是p的。她本人比照片上还好看不少。”

“那是，虹姐一直都有变废为宝的本事，我以前刚交到你手上时，也是木头桩子。这还没过两年呢，现在看见男人，跟他聊两句，就知道他爱听什么。”李建纯说完，没急着闪身，让新宠上位，而是特别嘱咐了一句：

“就是虹姐，我劝了她一路，她还没松口。后面能不能让她留下，就看你的本事了。”

虹姐朝李建纯的屁股蛋子上拧了一把，不轻不重，哂笑说：“激我是吧？我还就吃这套激将法。”

现在找个雏儿不容易，又是这原生态的，虹姐颇为动心，自是不愿意让她跑了。

“我哪儿敢呀。”李建纯觍着脸媚笑。

“放心吧，答应你的那串玛瑙首饰，还有放你三天假，都给你就是。”虹姐出手阔绰，当下便是兑现了承诺。

“不管事成不成，你能给我介绍这正点的妹妹，我都少不了你的好处。先给你包个小红包，等她踏实住下来，再给你个大红包。”

李建纯也不推迟，嘻嘻哈哈一一接下了。

姜生暖在后面听着，早两腿发软，想要逃跑。

脊背抵着门口，惶恐不安地往后缩去，磕磕绊绊地说：“建纯姐，我……我不干这行的。”

“又没非逼你出台，现在是法治社会，放心吧。只要你不愿意，没人敢逼你。不然回头你把我们都举报了，大家都得一块玩完。我跟你说实话，在这里的小姐，没一个是被强迫的，都是自愿的。”李建纯说完，又搂过她的肩膀，背过身去，偷偷讲小话：

“你又不是生活在深山老林里，该知道，直播平台里那些擦边主播，不是都一样吗？不知道被榜一大哥睡了多少次了。她们长得丑，只能在线上，怕见光死。咱们这么好看，蹲在屏幕后开美颜干嘛？”

姜生暖还是没有一丝心动，倒是消弭了许多恐惧。

“可我……”

“不卖身可以，过去坐坐，唱两首歌也不行？你也不是啥金枝玉叶，那老爷们在酒桌上谈生意，还得陪酒呢。明星有时候被大老板请去吃顿饭，也得去啊。你还能比明星都尊贵。”李建纯在一旁继续游说，那殷殷之情、拳拳之心，好似不为了自己的回扣，都为了姐妹幸福光明的未来。

“先过去坐坐，回头你要是不舒服了，还是不乐意干，随时都能走。”

姜生暖死死地咬住了嘴唇，仿佛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知下一步是万丈光明，还是无尽深渊。

“妹妹，你知道为什么别人有钱，你这么穷吗？这世上，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既然当初勇敢出来了，现在就别前怕狼，后怕虎的，不然你能干成什么大事？”李建纯搂着她肩膀的手，慢慢放开，仿佛也变得没耐心了。

说：“都说要脸的怕不要脸的，要命的怕不要命的。你又要脸，又要命。你当初还不如干脆别出来，在老家得了！”

姜生暖慢慢涨红了脸，也有点恨自己优柔寡断。

试一试，又不会少块肉。她的名节没那么重要，现在也早不是贞节牌坊的年代了。她没想过一夜暴富，却也没那‘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高尚情操。

想了想，点了这个头：“谢谢建纯姐，你别生气，我跟你去试试。”

浪费别人时间，有时候比浪费别人金钱还可恨。她也不知李建纯在跟她浪费口水的功夫，是不是去陪着客人喝一杯酒，又能赚不少。

“等等。”虹姐见两个人要走，下意识叫住了她们，似是想嘱咐些什么。

见那小姑娘绷直了脊背，李建纯停下脚步，回头询问。

虹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成：“别急功近利，你妹妹刚来，让她先玩两天，开心要紧。我养得起。”

李建纯露出一副意味不明的笑意，背对着虹姐，摆出了一个“ok”的手势，拉着姜生暖出了门。

看似漫不经心推开的包厢，其实都是精心谋划。

李建纯走进去，姜生暖跟在身后，就见屋子里男男女女坐了不少人。

她将箱子跟盒饭放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现在算是相信她说的，大老板都吃这一套了。

不用将她推到化妆间，补一个哪怕是裸妆，就让她这样素面朝天地过来。

李建纯见她那副小家子气的模样，立即过来，将她手里打包的饭菜，顺势扔进垃圾桶里。

调侃道：“放心吧，在这儿的都是大老板，没人会惦记你那破箱子。”

姜生暖脸颊涨得更红，若惊弓之鸟，被她领到了两个男人中间。

一个男人已经谢顶了，一副暴发户的派头，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看她这副小鸟依人的模样，立即起了男人的保护欲和征服欲。

褪下价值连城、但姜生暖并不认识的品牌手表，卷起衬衫袖子，问了句：“多大了？”

姜生暖说：“十九。”

男人笑起来，喉咙里若闷声滚雷经过，不知搁了多久的经年老痰。

笑笑说：“出来玩吗？别太拘谨了，放松点。会唱歌不？”

李建纯见状，十分有眼力见地引荐道：“小暖，这是康总，货真价实的煤老板。上次投资那个电影，都是请的一线演员来演，连那个影后都有。”

“影后算啥？你要是想演，我捧你当女一号。”男人说完，就伸展了手臂，将大掌搁置在姜生暖的纤腰上。

看她这张白皙的脸蛋，愈发喜爱，也能猜出几分。

便是半真半假吹嘘着，像孔雀开屏一般，展现自己的实力和魅力，通常实力就等同于魅力。

“回头要想拿影后还不容易？有钱能使磨推鬼，我花点钱，让你没演呢，就被封影后。要觉得影后不够劲儿，影帝都行。”

男人抖了个机灵，在场需要倚靠他吃饭的男人，和需要吃这碗饭的女人，都十分默契地笑了起来。

单数李建纯笑得最开怀，不光笑，还用素手推了他胸口一把，隔着衣服，都摸到了他的胸毛。

同他打情骂俏道：“什么影帝啊，咋还给人家变性了。不过该说不说，煤老板就是有眼光，我这妹妹刚从乡下来，不是干这行的，就是来找我玩的，过两天就回去了。”

男人一听，眼冒金光，似乎更起劲儿了。

拉着姜生暖，一个劲儿地问：“妹妹会唱什么歌？给哥唱个【山丹丹花开红艳艳】，明儿我领她出去玩。荣城你想去哪儿玩，随便挑。”

不光说，甚至直接从皮包里抽出一打钱，扔在桌子上，连呼吸都带着一股人民币味儿，财大气粗地开口说：

“来，唱一首歌，两万块钱。”

姜生暖睁大了眼睛，有几分不可置信。

想到了自己家乡那些人，要让阿公阿嫲成为空巢老人，让像她一样的兄弟姐妹成为留守儿童，一年才有可能赚两万。

而她眨眼之间就能赚到。

比起前两次获得了工作和新衣服，觉得好运，这次，她没再欢呼雀跃、沾沾自喜。

她爱钱，但她初中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告诉她，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再去看放在茶几上的厚厚一叠，两万块钱。不是让她衣食无忧的酬劳，而是烫手的山芋。

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她怕她拿了这笔钱，这笔与她歌喉不匹配的钱，会付出更多，多于那一首歌的付出。

所以她艰难地从那打钱上，收回贪婪的目光。

说：“不好意思，大哥，我不会唱歌。”

她已经明确拒绝了，可那男人明明是人精，却仿佛听不懂一般。

还从来没有女人拒绝过他，很快引起了他的征服欲，摸了摸自己鼻子，侧了侧身，继续说：

“嫌少是不？看不出来，妹妹胃口还不小呢。你要是今晚敢跟我走，荣城市中心那套别墅给你，直接过户你名下，赠予税我出。”

这是将包养抬到明面上来了，跟谈恋爱还不同，如此直白。姜生暖也知道，她没资格跟煤老板谈情说爱，更没兴趣做他的女朋友。因着除了那身铜臭味，他也没什么能吸引女人的了。也许在他眼里，铜臭味才是最重要的。

李建纯在一边看得着急，也撺掇着说：

“是啊，小暖，别不识抬举，大哥不常出来玩，难得来荣城一趟，赶上了。咱们做东的，别让客人扫兴。流行歌不会，儿歌你还不会吗？唱一首，就来那个【世上只有妈妈好】，那个歌好，童真，赶紧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