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锦绣看不懂医生的狂草字体，姜廷毅一个字一个字的指给她看。
最后道，“主任不建议做开颅手术，别说不定时间长了，压迫神经血管的淤血，只要慢慢散开，他就能恢复到从前的样子。
可一旦手术失败，那就真成了傻子。
所以，主任不建议做手术，我也这么想。锦绣，你看···？”
梁锦绣觉得那张纸片宛如千斤重。
她能说什么？既不是医生，又不是家人，她···连说话的立场都没有，一个屁都不是。
为什么要问我？她很想反诘，最后还是把纸放在膝盖上摊平，无比真诚，“伯伯想的是对的，有希望，总比一下子掐灭的好。”
电视是新的，李丽丽前段时间才回这边装上。
她们母子感情淡漠，姜庚辰不喜欢李丽丽，平常的时候，一个月都难得回去一趟。
更别提在工作很忙的时候，几个月都不回去。
李丽丽也无所谓，照样上她的班，下班继续应酬到深夜。
如果没有姜廷毅，那个家，估计都要散。
“糟老头子，给二姐家也买台电视，我要看。”
姜廷毅连忙点头，如果病确实看不好的话，在城里被人看管，估计儿子烦躁时会砍人。
还不如让他回虎头镇去，有梁家人看着，起码开心自在许多。
真要这样的话，肯定要给梁家送些什么，电视机，只是其中一项。
吃完饭，已经八点多。
梁锦峰带姜庚辰洗澡，姜廷毅下楼去找地方打电话，今晚过一晚，打算明天带他们出去玩一天，后天就送回去。
梁锦绣得知他工作很忙，说什么也不要他陪同，说三个人都是大人，哪里还需长辈陪同的道理。
最后无法，姜廷毅说明天派个秘书来，等回去时，他再过来。
翌日一大早，梁锦绣先起来做卫生，秘书小杨就来了。
笑呵呵的脸上，露出两个小虎牙，眼珠子滴溜转，清秀而聪慧的小丫头。
大喇喇的穿着平角内裤在屋里四处走动的姜庚辰，揉眼屎问，“你是糟老头子的什么人？小情人吗？”
小杨认识姜庚辰，也大概知道姜家的情况。
当即摆手，“姜同志，我是秘书之一，不是小情人哦，你爸爸也没有小情人。”
“谁信，你又不躲他床底下。”
冷嗤中转身，扯起嗓子叫，“三哥，二姐，出去玩咯。”
小杨顿时石化。
明明他年长，居然叫比他小的人哥姐，这脑子，确实被砸坏了。
还有她认识的姜庚辰衣裳都是整整齐齐，就连警服上的风纪扣，都是扣得严严实实。
夏天的衬衣，扣子永远是扣到卡脖子。
裤缝永远都是一条线，更别提从不穿凉鞋、拖鞋。
而现在，居然穿着条短裤，到处晃，一点都没觉得有个外人姑娘，会不好意思。
看着他笔直修长的细腿，自然形成的腰部线条下，有两坨浑圆，她张开惊讶的嘴，好半天都没合上。
梁锦绣在房里换衣裳，自然没听到他和小杨的对话，不过看小杨脸色，确实比来时沉重许多。
想必是傻大个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装作不知，小杨带队，打算先去热闹商业街吃早饭。
梁锦绣怕他乱说，让小弟寸步不离守他。
哪知，来接的小汽车刚到，姜庚辰看到司机，就像发了疯的扑上去。
“你个坏人，我打死你，打死你！”本来穿的是梁锦山县城带回来的新凉鞋，质量一般，被他这么一拽，鞋带被他硬生生扯掉，直接飞进车内，正好砸中那中年男的脑袋上。
小杨吓得连忙问，“老何，怎么回事？姜书记派你来的？”
姜庚辰还在叫嚣，把另一只也成功扯拖，这次直接扇在老何的脸上。
老何一脸菜色，把两只鞋扔出来，耷拉脸苦笑，“小姜同志，你生病了，是你妈妈让我来的，她在醉香楼请你们一起吃早餐。”
“不去！不去！那贱女人，谁要见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她在床上滚的时候，我可都看见了！你个下三滥，滚！再不滚老子拿刀子捅了你！”
所有人，包括梁锦绣，惊诧不已。
高门八卦，还是姜庚辰妈妈的，就被他这么大咧咧的说出来。
如果是假的，他为什么见到老何就发疯？
如果是真的，那姜伯伯头上有了草原，也够可怜的。
梁锦绣紧紧握住他手腕，偏头道，“他脑袋坏了，胡言乱语来着。
小杨，我看你还是叫老何先走，换个司机来，如果没有，那就不要车了，我们就在附近转转也行。
总之，麻烦你们了。”
小杨机灵，赶紧摆手，让他走了。
姜庚辰还在愤懑中，胸口一起一伏，脸上和脖子上，大颗汗水滴落，瞬间泅入衣领，成为一圈大小不等的不规则湿痕。
“小弟，去买汽水来，我们在马路牙子那的槐树下等你。”
梁锦峰也吓坏，懵懵点头，拔腿就跑。
梁锦绣抓紧时间对小杨，“我觉得你还是去叫姜书记来一趟，这么一刺激，我怕他病情加重。”
“好的，我现在就回去。”
两人很有默契，都不去提姜庚辰说过的话。
两人都知，高门八卦，可不是那么好听的。
等小杨走后，梁锦绣挽住他仍在颤抖的手腕，柔声细语，“‘病号’乖，‘病号’是不是口渴？喝不喝绿颜色的汽水？还是要黄色的？”
“黄色的，好喝。二姐，我这里痛····”拉过梁锦绣的手，放在自己心窝处，高大的身影，拢住矮胖的人，把脑袋轻轻靠在她头顶，“二姐，我想回家，我不要来这里。”
“乖，咱们明天就回。”
梁锦绣思绪繁杂，看他笨拙的把鞋带强行塞进鞋帮。
一双白汪汪的大脚踩在地上，就像摊开的两张大饼。
就要去买鞋了，这傻大个，用石头不比用鞋得力？
姜庚辰那一番声嘶力竭的话，看到老何时的举动，让她不得不相信。
难道他在虎头镇，就是为了逃避他妈妈？
而不去告诉他爸爸？
有些事，还需要联系他单位的人，才能弄清。
可占强，不是已经在查这个案子吗？怎么就不把他去虎头镇的理由，结合起来呢？
难道，他真的是在做秘密任务？
哎，头疼，早知道这样，就不来海安市好了。
“二姐，汽水，‘病号’，喝哪种？”
“绿色的，苹果味，好喝。”
梁锦绣想翻白眼，刚才也不知是谁在那发怒，才一会儿，又成了拉尿变的小屁孩。
三人汽水刚喝完，一辆下车停下。姜廷毅就带着一位头顶无毛，油光锃亮的老者来了。
没多说，直接回到房子里，姜庚辰被梁锦峰哄着去看电视。
梁锦绣在厨房泡茶，手里被老者塞了两颗药，“你哄他吃掉，我来诊断。”
梁锦绣看向正在厨房门口擦汗的姜廷毅，见他点头，她才离开。
“来，吃了这药，胸口就不痛了。”
姜庚辰专注电视，嘴巴如雏燕张开，梁锦绣把药片塞进去。
他赶紧仰脖子，梁锦绣又把杯沿凑上去，两口咕咕，药片下去。
从始至终，他没看，也没问。
老者和姜廷毅交换眼色，随后去另一间屋子做准备工作。
不到半小时，姜庚辰就开始昏昏欲睡。
姜廷毅把他抱起，随后关上门。
梁家姐弟俩在另一间屋子，唧唧喁喁。
“二姐，‘病号’说的···”
“不管，就当没听见。小弟，明早咱们就回，带上‘病号’一起回，再也不来。”
“嗯，好，城里人就是心眼子多。他妈妈···也太不要脸了吧？”
梁锦绣没回答，她在琢磨，前世的姜庚辰，拒绝她，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呢？
大概过去一个小时，那扇门才打开。
老者拿着公文袋离开，姜庚辰还在睡。
姜廷毅坐在床前，眼睛看窗外，也不知再想些什么。
尴尬，让两姐弟只想找点事坐。
一个慌不迭拖地，一个去厨房，捣鼓还没吃上的早饭。
等烙饼完成，从厨房出来时，姜廷毅，已经走了。
桌上放着两张大团结。
哪里还有心情，姐弟俩无聊的看着声音调到最小的电视。
“二姐，‘病号’好可怜，哦，我以后不叫他‘病号，’庚辰，也蛮好听的。”
梁锦绣把小弟的三层下巴捏了捏，“姜庚辰，也许，已经恨死他妈妈，那件事，压在他心底，也不知有多久？”
蝉吟蛰响，苦夏绵长，梁锦绣透过窗外，看白花花的太阳，觉得城里比老家，出奇的热。
姐弟俩已说好，等姜庚辰醒来，就一起在附近去吃小吃。
至于在房里做什么，她们是一个字，都不会问的。
哪知，等姜庚辰醒来，已经到午后。
太阳正晒，还怎么出门？
梁锦绣让他们俩在家，她去买点菜，或者买些卤菜回来。
哪知，刚出门，在楼梯口，便看到一位高挽发髻，一袭裁剪得体的紫红色连衣裙女人，正在抬脚往上走。
身上散发的香水味，比起猪毛味，她倒喜欢闻猪毛。
“别找他，他情绪刚刚才稳定，如果你是合格的妈妈，现在就不要刺激他。”
李丽丽秀眉竖起，声音凛然，“你是谁？凭什么要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