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月镜赤脚走出来,回寝室找了一包湿巾和随身带的一小瓶洗手液再次出来了,又把垃圾桶里面的拖鞋捡出来,蹲到厕所就开始卖力刷拖鞋。
明明就丢到垃圾桶里面了,林远不懂他为什么又捡回来在刷:“你怎么又捡回来了?”
余月镜回答得理直气壮:“买新拖鞋不要钱啊!”
“你这肥皂也几块钱一块。”
“肥皂又没花钱,以前师兄留下的。”
林远不再问话,看得出来,他是个会过日子的人。不知为什么,林远想到了蒲六禹,同样是大学生,一个这么会过日子,一个居然会花钱上大师恋爱课!
拖鞋刷完,余月镜并没有着急回寝室,他把那破了一个大洞的毛巾搓干净挂在阳台上,也不穿衣服,就站在阳台上抽烟。
泛黄的灯光从他的头顶洒下来,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眼睛晦暗不明,手指轻轻抖落香烟燃烬的灰,被掩盖的火星重现,变得明亮,把他的眼睛烫出了一个洞。
林远看他那破得像一张蜘蛛网的毛巾,不懂这样的毛巾有什么洗的必要,连教室的抹布都比这好得多。
舍不得花钱买拖鞋、毛巾,但是舍得花钱抽烟,这到底是一个什么人啊!
林远就在阳台,但是不敢看他的眼睛,视线下移,盯着他的腰看。
要不要找个话题来聊呢?找什么话题聊呢?
阳台空间很逼仄,两个成年人站在这里,更加拥堵不堪。林远的心烦躁异常,急需找到一个宣泄口,混着余月镜气息的香烟飘散开来,织就成的牢笼把他困在这里,动弹不得,想逃离这囚笼。
林远被劣质香烟的味道呛得咳嗽不断,等咳嗽停下来,他也找到了话题:“这是你养的狗么?还多接地气的,丑乖丑乖的。”
余月镜的左腰有一个纹身,借着灯光可以看到,那是一个狗头,就是村里比较常见的狗头,一只黄色的田园犬,林远想到,自己小时候奶奶家也养过这样一条狗,也是黄色的。
看余月镜没有回话,他又说道:“我小时候也养过一只,叫壮壮,好巧,跟你的这只狗很像,都是黄色的毛,特聪明,特别听话,只不过后来被偷了。也不怕你笑话,我为这事儿还哭了好久,做梦都梦到它回来了,在梦里面抱着它哭,但是它不让我抱它,还是走了。”
林远很容易就陷入到回忆里无法自拔,那是小学三四年级的事了吧,现在依然能够清晰地想起第一天抱那小黄狗回家的样子,还记得奶奶说,你要敢养,她就敢丢。
最后他还是养了,养得很好,但后来被偷狗的偷走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养过狗了,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林远收回自己的目光,见余月镜盯着自己,他有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说了这么多废话,让你见笑了。”
“没事儿,其实这不是狗,本来跟我哥说的是要的是狼头的,结果他手艺不到位,等我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大狗头了,我还说过段时间就去把它洗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余月镜总感觉后面见到的林远和第一次见到的林远,有些不一样,更加鲜活,更加有人气。
“你找你哥纹的?我以为你是去纹身店纹的,这狗是真的,嗯,还不错!”
“我哥开了个纹身店,在我们镇上,结果没到一个月,就关门大吉了!我是他的第一个客户、也是最后一个客户,还被坑了二百块钱!”
一提到这个就来气,当初他那不靠谱的哥哥,拍着胸脯给他保证,等纹身长一长,一定是一个很炫酷、霸气的狼头,结果这都多久过去了,还是一个狗头,这人还说可爱,怕不是眼神不对,余月镜烦躁:“你是近视眼?”
“什么?”林远没有听清楚。
“没事!”余月镜打了个冷战,把手里的烟在墙上捻掉了,准备回寝室,“让一让!不穿衣服还是有点冷!”
说着就从林远旁边擦了过去,林远的鼻腔里灌满洗发水的味道,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他的皮肤,他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他身上香皂的味道一闪即逝,蛮好闻的。
阳台上的风吹了好久,才把林远心里那股异样的感觉吹冷。
屋里,余月镜正坐在自己的铺位上,正在用湿纸巾擦自己的脚,擦干净了,就把那废弃的纸巾团成一团丢进了那角落的快递箱。
看他的动作,流畅自然,想来该很会打篮球。余月镜站起来的时候,他的小腹很紧致,一点多余的赘肉都没有,肌肉的线条刚刚好。但是现在坐在床上,意外的,他的腰居然堆了一圈肉,原来身材好的人坐起来也会出现一圈堆积的肉。
林远摇了摇脑袋,真的有点佩服自己,今天的思维够发散的,本来以为自己是看脸的人,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被这结实的身体吸引。
还是早点睡觉吧。
余月镜还在用卫生纸擦自己的脚,动作逐渐粗暴,看得出来,他还是十分嫌弃自己的拖鞋。
林远想了想,开口道:“要不,你穿我的拖鞋吧!”
“谢了,今天就先这样吧,晦气!穿习惯就好了。”余月镜拒绝了,自己也不是那么矫情。
寝室里面再次恢复了安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氛围。
“那个室友啥时候来啊?”林远努力找话题打破这氛围。
“程鱼?”
“嗯。”本来想问的是另外一个室友,那个素未谋面的室友,但是林远懒得解释,就随口接了一句。
“程鱼出去嗨了,今晚估计会很晚回来,不用管他,留门就行了!”
就这个破门门儿,留不留,影响不大,程鱼一屁股就顶开了。
“嗯,今天估计会喝很多酒。”
“废话,出去吃饭,不喝酒那还叫什么吃饭啊。”
林远不知道怎么接话,拿着自己的洗漱杯去了阳台,小心把玻璃隔断门拉上了一半。
晚风依旧。
余月镜躺在床上,在打视频电话,一口一个“姐姐”,语气甜得发腻,脸上荡漾着狗腿的笑,该是他的女朋友吧,轻轻叹了一口气,哎。
“姐姐,我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
余月镜戴着耳机,那边说了什么,林远听不到。
“好了,姐姐,我错了还不行么,要不我明天来找你。”
“想出来还不简单,我可以翻墙啊,这对我来说就是小意思。”
恋爱使人智商下降,看来一点没错,这样子还怎么好好学习,就一个多月不见,至于么?
恋爱脑的人,远离!
见到林远回来了,余月镜匆匆说了一句:“我室友回来了,明天给你打电话!”说完这句话,便挂断了电话。
林远从他旁边走过,漫不经心地问:“你女朋友比你大?”
“对啊。林远,我们加个微信好友吧,以后方便联系!”余月镜的声音越过中间的长桌,朝林远奔来。
“好。”
林远擦干自己的手,绕过中间的长桌,走到他的身旁,掏出手机点:“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我来扫你。”
余月镜坐在凳子上,林远站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他敞开的领口下若隐若现的锁骨,很漂亮。
打开二维码。
扫一扫,添加好友。
“这头像是你?”余月镜点开林远的微信头像,放大了端详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林远,“不像你的风格啊!就挺纯野的。”
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憋了半天憋出纯野两个字。
林远有点意外,这张照片就只看得到下巴,还被泡沫糊住了,他是怎么认出来的。纯野?常公公说,这是闷骚。
“不是,这不是我。”林远有点不自在,拍照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感觉脸上有点挂不住,尴尬。
当时他心血来潮,真的很想去加蒲六禹的微信,那时候他的微信头像就是一个蓝天白云,很普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个中年大叔的头像呢。这个图,第一印象就不好。
为了换一个合适的头像,他在网上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合适的,直到有一天——
他刚好洗澡出来,傍晚的阳光倾泻进来,把他的皮肤染成了淡淡的暖黄色,外面的树影摇曳在墙壁上,真的好舒服,镜子里的人发梢还在滴着水,嘴巴边上还有牙膏的泡沫,一切都是那么好,于是就有了这样一张照片。
一个线条流畅的下颌角,凸起的喉结,微微的胡茬上还挂着泡沫,当初为了拍这张图片可是费了他不少小心思,找角度、调整位置、加滤镜……
等换好头像了,林远又退缩了,喜欢就喜欢,为什么非要在一起,万一人家不同意,那多尴尬?万一人家同意了,过几天厌烦了,又分手不是浪费感情么?万一自己说了,连朋友都做不成……
算了,维持现状,每天看看他的朋友圈,就当是参与了他的生活了吧!
“别装了,就是你,这下巴的角度,一模一样,还有胡茬,啧啧啧,比你没有胡子的时候更帅,有男人味,你现在戴个眼镜,长头发,太学生气了。”
余月镜说话的时候,喉结一动一动的,林远转头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口,舒服了,喉咙不痒了,这是阳了的后遗症,时不时会喉咙发痒。
“我去洗澡了!”林远把手机丢回床上,抓起自己的饭卡和换洗衣服奔向寝室,只留下余月镜一人在寝室里面。
浴室里。
林远脱完衣服就看到了挂勾上的衣服,是他刚换下来的衣服。
要不要喊他进来拿呢?
林远思考了一下,不想重新把脱下来的衣服穿上,算了。
他把自己的衣服搭在余月镜衣服的上面,插卡放水。
很快,浴室里面就氤氲起来,密不透风的空间,使得他燥热不已。
林远快速地冲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从一堆衣服里面抓起自己的衣服套上就赶紧出去了,里面太热,要赶紧出去透透气!
林远把换洗下来的衣服刚洗完晾好,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震动,背单词的时间到了。
“我要睡觉了。”林远关掉闹铃,上床拉上床帘,闷闷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出来。
“不会吧,这么早,你是不是新时代的大学生啊,这么早睡觉。”余月镜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