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瑜叹了口气,朝着房檐勾起一丝笑意,捏着嗓子娇滴滴道,“不知上面的公子还想偷窥奴家多久啊?”
房檐上登时传来一阵声响,噼里啪啦地彰显着房上之人的无措,再出现在眼前是,脸上已了无半点尴尬的样子,淡淡地看了一眼笑颜如花的顾瑾瑜。
“哎呀,宇哥哥别这么冷淡嘛。”
顾瑾瑜说着还站了起来朝夏宇靠了过去。
夏宇不动声色地躲了过去,重心不稳的顾瑾瑜踉跄了一下,幽怨地盯着夏宇不说话。
夏宇淡定地无视了顾瑾瑜的眼神,“云川王爷在城郊遇刺了。”
方才还是嬉笑纨绔的样子陡然间顾瑾瑜就变了脸色,“是谁?”
“看招式,是……”
夏宇刻意隐去了黑衣男人,但只需要这么一说,顾瑾瑜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皱眉道,“言归没事吧?”
“无事……他们没下死手,反而多是迷药,想来是想在王爷抵达京城之前就劫走王爷。”
听到容陵没事,顾瑾瑜才放松下来,摸着下巴低声道,“这是想干嘛?宸王、容家已倒,容陵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他去忌惮?”
两人一时沉默无话。
顾瑾瑜突然出了声,“你家世子呢?”
夏宇皱了皱眉,“抱歉顾公子,属下不能透露世子的行踪。”
“哦......”
“你家世子能不能在除夕前回来?”
夏宇一愣,下意识回道,“看脚程大约明天一早就可以到,应该可以。”
“哦......明天啊......”
夏宇听见顾瑾瑜贼兮兮的声音瞬间反应了过来,他是在套自己的话,不由得恼怒,“顾小少爷还是不要趁世子回来打什么坏心思才好!”
顾瑾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怎么就是坏心思了,我分明就是......想早日喝到喜酒罢了......”
走回驿站时,容陵还有些恍惚,自从那场大病之后,他这个身体就像掏空了一般,受不了大喜大悲,本就奔波了几天未曾休息,这次故人相见往事格外沉重,现在头疼得厉害,身上出了一身冷汗,连路都有些难走。
陈伯一直站在门前提着灯等他,见容陵回来了忙跑过来将他扶进里屋,屋内点起炭火,比外面暖和不少,容陵这才好了些,闭上眼睛揉着额角道,“都查到些什么?”
陈伯细细环顾这间屋子,拿起书桌上的毛笔写了起来。
这七年京中发生了三件大事。
一是皇上两年前遇刺,二是谣传皇上触怒天威之事,三是扬州知府杨征贪污被查。
容陵皱了皱眉,“遇刺?”
陈伯写到,两年前皇上下命西训泰山封禅祭天,在路上中了埋伏,还好禁军反应够快奋起反抗,刺客见刺杀无望全部服毒当场横死,不过皇上不慎被暗器伤到,没想到暗器上还涂了毒,皇上一连昏迷了两天,御医院的太医纷纷束手无策,最后还是自幼习医的秦首辅胞妹秦沐儿妙手回春配出了解药,嘉兴帝念秦沐儿救驾有功,收入了后宫,现封清妃,入主月仙殿。
容陵忍着头疼,细细回想,他记得以前秦家好像确实有个女儿的。
“那皇上中的毒,知道是什么吗?”
太医院的御医都说没见过。
没见过?
“连御医都没见过,清妃是怎么知道的?还配出了解药?”
听说是自幼跟随医圣苏以澈习医。
苏以澈,大燕第一圣手,号称是能医死人活白骨的神医,所以慕名而去的人很多,不过他早就多年不问世事,不知道在那处山林里隐居了。
说是苏以澈的徒弟,所以才配的出解药......这个理由还说得过去,但......
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容陵指了指第二件事。
触怒天威?跟他这次上京有点关系吗?
陈伯写道,皇上子嗣稀薄,一共只有五位皇子,大皇子早年就夭折了,二皇子只长到几岁便也去了,现在三皇子自小落下病根,双腿残疾体虚病弱,五个儿子中只有四殿下和五殿下还好着,而后宫之中几年无所出,现在人人都说是皇上的登基手段不正当,并非真正的真龙天子,触怒了天威,故而子嗣福薄。
容陵看完后顿时失笑,这个谣言也太过捕风捉影了,其实在嘉兴帝登位前,他的两个儿子早就夭折了,跟这件事完全搭不到边,明显是有人故意引导风向。
皇上今年已四十有八了,膝下只有三个还未成年的公主和两个身体还算康健的皇子,一个是四皇子楚璇蘅,一个是五皇子君子矜,近些年两位皇子明里暗里斗得愈发凶,而朝堂上除了中立的也分出了两派。
容陵疲惫地揉了揉额角,他记得小时候在文渊阁时,两位皇子明明关系还算是不错,没想到终究是走到这一步了。
不过杨征这个名字他似乎在哪听到过。
忍着头痛思忖片刻还是想不起来,还是指了指第三件事,示意他细说。
程伯继续写到,一年前皇上下令彻查贪污受贿擅自提高税收一事,没想到揪出一连平江知府、太守数十位地方大臣以及户部连同侍郎、主事几位中央大臣,藏觅私银数十万两。
容陵一边看一边把看完的纸放入炭火中烧干净,他终于想起来了为什么觉得柳征这个名字这么熟悉。
杨征,扬州知府,杨太尉的侄子。
扬州、平江一代是大燕除了京城以外最为繁华的地方,扬州知府、太守都是肥差,仅仅是下属官员“孝敬”上来的钱就不少,更别说每年从赋税里捞出来的油水......
而黎王大部分财政收入就是从这些地方来的。
容陵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强忍住目眩,提笔写下几句话。
可有波及到黎王府?
没有,只是将十几号人都下令收押,再往上的官员就没再动了。
容陵松了一口气,又写到,黎王和黎王妃可还在京中?
在,黎王和黎王妃一直住在京城,没去封地。
容陵皱了皱眉,今年黎王已有四十好几,按理说应该是早就该去往封地,可为何一直还留在京城?他记得黎王的封地是在......
洛阳。
容陵揉了揉额角,难怪......
洛阳,居于大燕版图的中心,从洛阳东达于海,西至关陇,南下苏杭,北朔燕云,是南北交通的要冲,仅次于京城及苏杭一带的繁华都城,洛阳在大燕的影响程度可想而知。
如果有条件,黎王只需要在洛阳养精蓄锐个几年,再利用其岳丈杨太尉手上的虎符集结兵力,甚至可以直捣黄龙,一举攻破京城。
即使是当年曾帮助过自己夺嫡的亲生弟弟,也不能冒这么大的风险。
容陵闭上眼睛好好理了理思路,嘉兴帝既然忌惮黎王,就将其一直拘在京城,虽然有点危险,但毕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搞出什么花样,就这样磨个几年,再一点点地将黎王府架空......
真是好算计。
那样......楚惊麟是不是有点危险?
明知道嘉兴帝将自己家视为眼中钉,还冒着风险跑去肃龙军......
就因为当年的他几句气话?
那时户部多位大臣涉及私盐之事被呈上了御案,黎王和嘉兴帝的关系很紧张,朝中人心惶惶,他就趁乱拿着王印和文书出了京城,临行前,楚惊麟从府上跑了出来为他送行,说是送行不如说是吵架,楚惊麟死死住着他的手腕不肯松手,那时容陵心里着急,索性就对他说了些狠话,他记得那时楚惊麟的脸都白了,尤其是听到那句“你还不明白吗?!如今黎王示弱黎王府上人人自危,我身份敏感不得不去封地避风头,而你!对这一切都无能为力!”
容陵记得听到这句话时他的身形一颤脸色煞白,窜紧的手蓦地松开了。
这句话怕是伤了他的心。
那时的楚惊麟看着他,眼底的哀伤,悲戚到令人心碎。
容陵想着那时楚惊麟的眼神心里就抽着痛,眼前一阵阵眩晕头如针扎般的疼,险些要倒了下去,陈伯连忙放下笔将他扶至榻上,慌忙跑出去找容沐秋。
容沐秋把他的袖子卷了起来给他把着脉,眉头越皱越深,沉吟片刻刚要开口,抬头便见容陵卧在榻上似乎已经睡着了,眉间紧紧皱着,睡得极其不安稳。
陈伯看了一眼容沐秋不太好看的脸色,忍不住心乱如麻但还是忍着没问,将屋子里的窗户关好,给容陵退下外衫盖上被子又添了一点炭火,向容沐秋比了一个手势示意去外面说。
屋外。
一关上房门,陈伯就连忙抓住容沐秋的衣袖,忍不住脱口而出,“王爷身体如何了?”
陈伯是原宸王府的老管家,是看着容陵长大的,自然忍不住心里有些着急。
容沐秋皱着眉,“不太好,本来王爷当年中的余毒没完全清理干净,这七年来一直都在潜移默化的损伤着王爷的身体,如今气阴两虚,忧思过度,又有头痛体乏之状......王爷这段时间不宜过多劳累且切忌大喜大悲,而且忌食酒水、羊肉......”
容沐秋说着,陈伯偏着头认真听着,将那些忌口一一记下。
“必要的时候,我还要再施一针。”
闻言陈伯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般,脸上立刻便有紧张之色,“一定要吗?”
容沐秋淡淡地看了一眼陈伯,“我们这是在京城,王爷现在不能倒。”
“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连更七天,三章一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