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廖派人连夜抓捕了潜逃的孽党。
以及柳怡温。
柳云溪扶住哭的气绝的柳夫人,不去看柳怡温。
“好个忠君为国的好丞相!”
柳怡温被压着出府,回头狠狠盯着柳云溪。
“君子坦荡,忠心为君?好啊,好啊!”
看着大喜大悲的柳怡温,柳云溪面色苍白,柳夫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柳云溪,抬手要打下,却生生止住了。
“云溪,那是你爹啊……云溪,那是你爹啊!云溪,你糊涂啊,你怎么不让他们把我一起抓去!啊?云溪,你说话……你说话啊……?”
“伯母,伯母,快进屋休息吧,伯母……”
柳云溪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柳云溪觉得自己活了十几年都白活了,一直以为父亲是自己的榜样,如今轰然倒塌,他又该如何是好。
“柳云溪,若是你若是真觉得柳怡温错了,就该让他生不如死。”陈廖看着这个陈岁安放在心尖的人,“柳云溪,朕真真是不明白,你平日朝堂上多般维护安王真以为朕看不出来?安王亦是把此事瞒得紧,你们真是都把朕当傻子?”
柳云溪浑身僵直,陈廖突然觉得好笑,果真……
“这些事安王早就知道了。”
柳云溪浑浑噩噩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安王府,这府上早就被封了,没有一个人,更没有那个人
“陪他闹下去吧,别让他难堪。”
柳云溪如今面黄肌瘦,只有一双眼睛还有几丝光芒,转瞬即逝。
安治十一年,一月十七日
柳怡温斩首示众。
安治十一年,四月三日
王忠易流放边疆,贬为奴籍,流放途中自缢。
安治十一年,五月十日
所有安王党派一网打尽。
安治十一年,六月七日。
顾城被软禁几月后,自尽。
百姓知道在打仗,却说是没打出什么名堂来。
死了,都死的差不多了。
这是陈岁安昏迷数月之久苏醒后得到的答案。太后闹了几日闹不动了便整日哭哭啼啼,寨子里的暗卫熟视无睹。
陈岁安让张三拿来铜镜,看着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陈岁安有些遭心。
他其实不明白,安王既然有谋反的安排也是和自己想的办法一样吗?
那王忠易会看不出来吗,就算王忠易当真不知,那宇文护这个老狐狸会不明白安王在想什么吗?
“真是蠢呐。”
一整个春日他都迷迷糊糊的,这转眼就是夏天。
他不喜欢夏天,再不提他如今苟延残喘,终于,他等到陈一回到暗罗寨。
陈一不敢去看陈岁安的眼睛,陈岁安看陈一手里的剑了然于心,“大哥,我交代些事情,你一定要替我办好才是。”
“……好。”陈一哑声答到。
……
“告诉陈廖,太后安然无恙,我死之后就放了她。”
陈岁安觉得还有什么没讲清楚,却也是没再开口,送别陈一后,陈年鱼陪着他在寨子里闲逛。
陈岁安总是高高兴兴的说着自己的小时候,陈年鱼却还是一副丧样。陈岁安叹了口气,“我累了,小鱼你先退下吧。”
他问9958柳云溪怎么样了,9958说了一些近况,还补了一句,总比他现在好。
陈岁安只记得那日自己吃醉了酒,柳云溪一直陪着自己直到他入睡。他也不记得自己说过了什么,做过了什么,只记得那双眼睛里面,始终都有自己的面孔。
陈岁安盼望着日子过得快一点,哪也去不了他实在痛苦。邓二叫他少言,他只能和9958说话,9958表示实在不行,可以提前脱离,陈岁安选择闭嘴。
就这样,陈岁安竟然也没有度日如年的感觉,林花谢了春红,时光太匆匆。
死亡倒计时三天。
老王爷围攻暗罗寨。
陈岁安见到老大哥涕泪横流的样子,这眼泪多半都是真诚的,有人为了他哭泣。
果不其然,他还是见到了天子,以及一位故人。
“皇叔,你猜这是哪位?”
“你猜我猜不猜。邓九,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邓九来了,不知道陈生来没有,不过这是个好消息,人还活着。
陈廖一直和他说一些趣事。
“皇叔,朕要认陈生作子。”陈廖冷不丁来了一句。
“他爹同意了吗?”
“你猜。”陈廖挑眉故意不说,然后两个人各自回房睡觉了。
死亡倒计时两天。
陈岁安精神多了,9958说这一定是回光返照。
陈岁安:赶紧呸呸呸!
陈廖说可以实现他一个愿望。
“我的愿望就是我能许三个愿望。”
“贪心不足。”
“可怜我也活不了多久喽,再不答应我就成遗愿了。”
“好,皇叔,就三个愿望。”
第一,暗罗寨的人是去是留,由他们自己决定。
第二,太后一心干涉朝政,应当让她去吃斋念佛 。
“第三,我要葬在城外的那片桃花林。”
“皇叔。”
陈岁安有些莫名其妙,抬头看着陈廖。
“有人求着见你呢,朕的好皇叔,你可真是魅力无限呐。”
“谁?”
“你猜。”
陈岁安看向邓九,他也是无可奉告的样子,“终究是我错付了。邓九。”
邓九扑通一声跪下了,陈廖一副有好戏看的样子。
“我现在可没力气扶你。自己起来吧。”
死亡倒计时一天。
七月六日。
陈岁安早早的就起来,他有些紧张。求人不如求9958,他一早便得知来人是柳云溪。
虽然做好了准备,但人进来的时候,他还是愣住了。
“王爷,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怀之,你受苦了。”
往日行如风,动如水,飘如卷云的仙人,如今瘦的脱相,只有那双眼睛,能让陈岁安明白他们之间终于少了一道隔阂。
柳云溪还是侃侃而谈,陈岁安一旁默默听着。
陈岁安捂着快要跳出来的心,开心的笑着。
两人话到别处,陈岁安一想到这人自己是再也见不到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终于一拖再拖,陈岁安开了口。
柳云溪认真思考片刻,点头应允。
死亡倒计时零。
七月七日
鸾扇斜分凤幄开,星桥横过鹊飞回。
争将世上无期别,换得年年一度来。
陈岁安很喜欢七夕节,因为他很喜欢神话故事里的牛郎和织女,小时候爷爷奶奶骗他,爸爸妈妈就是牛郎和织女,所以一年才能见一次。
可惜他一年都没有见到那牛郎和织女。
神话故事都是假的吧。
陈岁安意识模糊的睡去,众人都以为他是累了,不敢推开房门去叫醒他。
任务成功。
即将脱离世界。
消息总是长了脚的,逆党身亡为今年的七夕节增添了不一样的色彩。人人脸上都带着笑,说书先生也道这终于是一个和平盛世。
茶摊上依旧一年四季的热闹,今日更是热闹万分,安王的狗命却难得在茶客嘴里逃过一劫。
“这安王……实在是……诶……”到还是有人仍旧惦念着他。
“不过一个苦命之人”
“以我老大哥来看,这安王有骨气,是英雄,我佩服!”
“嘿--你这人莫不是吃茶都醉了,休要胡言乱语!”
“得得得,我是吃茶醉了。”这人一向直性子,爱恨分明。
“依我看,他是个看似多情却薄情寡义之人。”邻桌的人不合时宜的见缝插针。
被插话的老大哥见这人虽穿着低调,这布料也是不常见的,定是不知哪跑来的贵公子。
“你这种人,背对着我们偷听便算了,就是有你们这种人……”
话还未完,哪知这人作势要起身。
“诶,站住,今日必要有个说法。柳……柳大人?对不住,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柳云溪转身悄然一笑轻轻摇头,“不必在意,今日是我多言了,各位继续喝茶,鄙人先行一步。”
老大哥后悔万分,这王城谁不知道安王对柳相怀的什么心思,柳相高洁如玉,出淤泥而不染,虽谈不上喜不喜欢,非要说自是不喜欢的。
这边柳云溪离开茶摊后就慢无目的走着,嘴角倔强的带着他一向的伪装,与街上的热闹融为一体,又格格不入,只要有人看看这双眼睛,便知什么是痛,什么是悔。
可惜再没这胆大包天无理之人。
“怀之也喜欢你。”
只是陈岁安,你那日为何不再问我,我再不装聋作哑就是。
柳云溪心头掉了块肉,却又比起原先还要重,你说,这人都不在了,怎么这占的分量还在呢?
只是这人却是轻飘飘的。
邓四远远跟着这片散漫的云。
替我看看他,不要多看,多看也行。
天地间突然落了好大的雨,这王城好像回荡着不知谁人的哭声,断断续续,凄凄惨惨,哀转久绝,倒是这雨越下越大,敲打着不肯归家的行人。
逆党自当是要遭千刀万剐的,又是何人哭丧?
何人哭丧。
柳云溪突然没由来的感到生气,谁在哭,这雨又下个什么劲,他都感觉快要溺死在这雨里了,为什么这雨还要下,到底是谁在哭,想哭的人无泪可流,这雨倒是爱凑热闹。
那人也爱热闹。难怪爱雨却要怪晴日。
我一向喜静。
那我也不去了
身如提线木偶,心若沉石。
何人哭丧?
何人哭丧。
不必哭丧,不必大悲。
作者有话要说:文章中的诗句引自李商隐的《七夕》
虽然人嘎了,还是要来回忆杀的,番外的篇长就不会有正文那么多了。
放心,这个不是真的结局。
那结局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陈廖: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