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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马甲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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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更的竹编生肖来了又走,从鼠转到虎,昨夜离开的蝉似乎回了家。天光微泛,祝穆已经爬起身。他轻敲对面客房的门,见没有响动,便喊上荀吉,轻车熟路地展开一苇云梯,翻过高墙,随后悄声离开。

二人走远后,茁安殿旁的那排桂树后几团黑影闪动,其中一个小声道:“快去报告梁统领,祝小公爷又跑了。”随即,树丛立刻恢复了平静。

东阳初升,熹光照上法梦王的府邸后门。荀吉找了处墙缝躲着,祝穆已经进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蹲在假山顶上,手边小石子都要丢尽了,纸蝴蝶的翅膀也即将扇断,祝穆才把他的小舅舅敲醒。朝池塘的方向吹出几声熟悉的鸟鸣口哨,云展伸着懒腰,将窗户边的石子与纸片尽数清走,再从假山上拎起祝穆,缓缓走向湖心亭。

“小舅舅,天都大亮了,你怎么才起?”怀中抱着个剔红八角盒,祝穆的眸子亮闪闪的。

哈欠连天,云展捏着外甥的小脸道:“我的小外甥,你没成家是不知道啊。诶不对,现在才什么时辰呐,小崽子你又偷跑来干什么?”

夏风已过,七月流火。湖中莲花大都谢了,露出了碧莹莹的莲蓬,游鱼来来去去,争啄残荷。

嘿嘿一笑,祝穆神秘地趴在云展耳边道:“来给你送黄庭八珍香,姚先生才拿来的。”

听到“黄庭八珍香”,云展跟闻见鱼的猫儿似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一脸兴奋地压低声音道:“真的?快让我瞧瞧,哎呦我小外甥真棒。小舅舅我那只鹰奴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躁动得很,昨儿瞧着还想要叼我,这香来得可真是时候。”

开了那只剔红八角盒,揭开绘了鹰纹的表层油纸,云展凑近轻轻一嗅,边点头边道:“嗯,这味道正。跟皇兄军营里的一样,是极品。你是揪住姚先生什么把柄了,他怎么会拿这么好的香给你?”

他的表情此刻像极了围在村口听八卦的大爷大娘,从落地开始,玩乐就是云展的别名,自立王府后兴致更甚。他不仅要玩得精妙,还要乐得极致。不仅自己玩,还需拉上别人。

不够尽兴时,便回家中自己捣鼓一通。弄出些飞鹰云床、林间逍遥扇、银瀑火龙之类的新奇玩意儿,拿出去叫人家啧啧称奇一番,再带回来自我欣赏。

云昭自从做了国君,便开始羡慕起这位闲散王爷来。他又属兄弟中最小,今年刚十六。只要不干败坏家风的勾当,也就由着他去。

两眉一挑,祝穆仰头道:“行家规矩,用人不疑,小舅舅是不想要了?”

忙将那盒香收好了抱在怀里,云展身子往后一缩道:“那不能,你小舅舅向来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话说,小崽子你跟谁学的黑话?还行家,长大了要劫道啊?小舅舅关心你还不成?来这么早,没吃饭吧,走我带你去喝蛋花汤。”

拉着舅舅的手,祝穆掰着指头道:“我还要糖饼跟肉包。”

将外甥的小脑袋点得歪向一边,云展笑着:“就这点出息。走着,管饱。”

只要祝穆来找云展,王府的下人们都识相地退至一旁,谁也不敢说自己瞧见了他们。厨屋里米、面、菜码得整整齐齐,地上干净得没剩半只脚印,云展只得亲自动手打蛋花汤。

往嘴里塞着包子,祝穆喝了口汤:“舅妈呢?”

“放心,睡着呢。就算她瞧见也不会说的,管不住媳妇儿的嘴,我以后还怎么混啊?”

瞧着云展那张比火炮还硬的嘴,挂在他极为显摆的脸上,祝穆摇了摇头:“那你可真厉害。”

「看来舅妈下手还是轻了啊。小舅舅,我看你还是先管住自己的嘴为好。」

捏起馏好的糖饼,分给祝穆半块,云展边吃边道:“说吧,这么急来找你神通广大手眼通天的舅舅我,是什么绝世难题啊?”

祝穆眨眨眼道:“我就是来送香的,哪有你想的那么肤浅。尽孝心不行嘛?”

“得了吧,还不知道你个小崽子。真要尽孝心你早溜回家找亲娘了,哪轮得到我啊?给你一口粥的时间,还端着架子不说,我就送客了啊。”

不好意思地挠挠脸,祝穆面露难色:“啧,就是,上次你不是教我怎么哄女孩子嘛,我现在想来问问,怎么哄男孩子?”

差点被汤呛到嗓子,云展瞪着两眼,满头疑惑:“啥?男孩子为啥要哄?需要哄的男孩子一律视作女孩子。下一个问题。”

“小舅舅,我认真的。以后我可能还得跟他待一起四年呢,要是按一天哭三回的频率下去,你外甥得被折磨死。”说着,脑袋无力地垂了下去,仿佛已经开始眩晕了。

瞧着祝穆为难的模样不像是假,云展试问道:“你说的,不会是刚出生的赤子吧?你以前好像提过,羡慕云欢跟云庆兄弟俩,小时候还跟你娘闹着要个弟弟。怎么,皇姐终于红杏出墙啦?”

“小舅舅,这话我一定会原原本本学给我娘的。你准备好拐杖吧,至少两副。”

后脑勺一凉,云展即刻假作扶额,弱声道:“哎呀我有点头晕,你刚说啥来着?爱哭的男孩子是吧?几岁啊?”

“十三。”

静了几秒,云展怀疑自己听错了,一字一顿道:“你,确定要哄一个大你两岁即将成人一听就是神志有问题的男子?”

“为了我耳根子清净,我很确定。况且,他二十才成人,现在还是小孩。”

觉察出不对劲,云展忧上眉头:“是昨天皇宫里的那头狼?穆儿,你没锁住他?”

“又不是囚犯,锁着干什么?”祝穆仍是平静。

“看来你非但没好好看管,反而要与他同室相处吗?你疯了?那是狼!”青瓷汤碗被重重砸落桌面,云展的脸色瞬息凝重起来。

“小舅舅,我答应圣上看着他,不会让他跑了的,但我也不会接受将自己屋子改作牢房。各地官府收了那么多崇灵流民,为何他就不能有容身之所?小舅舅,圣上和外祖母没有阻拦此事,昨日......”

“那是他们不知道你将他看作自己人!忘了你爹和你姨丈了吗?他们可都死在狼牙之下!你表兄为了父仇只身入敌营,至今还陷在水深火热里,你想重蹈覆辙吗!”

争吵声引得窗外雀鸟叽喳,草丛里、假山上、湖心亭顶上,管家、仆从、杂役,甚至还有跟着祝穆一路过来的侍卫,此刻纷纷卸下伪装露出眼睛来,紧张地注视着两人的动作。

面对盛怒的长辈,祝穆没有退缩,他反而镇定自若地分析道:“这是两码事。小舅舅,每次提及此事,愤怒都会掩盖你的理智。这里是攸南皇都,他一个半大孩子,一举一动都在众目睽睽之下。况且再过几年,没有父母给的隋珠,他甚至会退化成只剩本能的兽奴。主导权在咱们这边啊,小舅舅。我知道你其实是因为舒先生,可若是他在,一定会选择包容。”

搬出“舒先生”做救兵的决定极为正确,一听到这个名字,云展就泄气了。他两手抱着脑袋,趴在桌上好一阵不说话。

良久,他才又拿着糖饼啃起来,叹气道:“你就是听太多他的废话,才干出这么离谱的事!舒凌椿那个人就是想得太多,读书读魔怔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往脑子里塞。今天要去水底下放烟花,明天又要上山顶捞晚霞,全攸南的奇葩事儿都叫他一个人干完了。平日里疯成那样就算了,竟还单枪匹马闯进黑山窝里找孩子,非得被狼啃上几口才罢休。他两腿一蹬倒是一了百了,看着我们这些人年年被狼爪子挠心抓肝,他说不定还在天上笑呢。你就是他那个大奇葩,教出来的小奇葩,野狼也敢养,简直胆大包天!”

「小舅舅嘴上说着舒先生奇葩,可他们若不是一路人,又怎会年年为此伤坏心肝呢。」

戳下去三根云展头上竖起的愤怒毛,祝穆劝道:“野菜种在园子里就是自家田地,野狼又何尝不是?”

“你把他当盘菜?也行,到时候扎你满嘴血可别哭啊。”

“不会的。我的东西从不伤我,人也一样。”

被祝穆的话逗笑,云展咋舌道:“啧啧啧,小小年纪可真是自信呐,果然是你爹的亲儿子。他当年才十三就敢放话要娶公主,嘿,还真叫他把皇姐拐跑了。哪天你若说出想把雪拥山倒过来这种话,我也绝不惊讶。唉,舒先生的孩子如果还在,不知会不会也长成个奇葩,闹着他爹娘带他去冰原上看火蝴蝶游泳。”

“我愿意带他去,如果天公垂怜的话。”说完,祝穆垂下眼眸,抱着碗不吭声了。

揉一把外甥的小脑袋,云展决定抛出橄榄枝:“行了,先哄好你那小狼崽子吧。你个小叛徒,一大早可给我气够呛,回头我得好好找皇姐唠唠。”

“一起啊,我还得跟她讲讲红杏出墙的事儿呢。”语罢,狡黠地笑着。

“小崽子你......还听不听哄孩子的绝招了?”

“云先生请讲,学生听着呢。”

伸出一根手指,云展严肃道:“先说好啊,一旦发现他行为异常,不辨真伪,先斩后奏。”

————

晨光躲在树梢身后,试探着将温暖零星洒向宁谋。他揉眼起身,单腿蹦向桌边。抓抓还未清醒的脑袋,望着桌上昨日姚先生给的药瓶,打了两个哈欠,将小银锁熟练地套上。

『怎么两瓶都拿回来了?二皇子没事了?我睡了这么久,是药的作用么?』

拿过身旁的长萧,回忆起祝穆说暂时拿这个当拐杖,随后匆匆离去的模样,宁谋现在还觉得好笑。

好不容易挪到了厅堂,正庆幸自己速度没慢过太阳,抬头却发现屋里空无一人。拄着长萧,像划船一样到了门口,迎接他的是石阶上的蜗牛。

『祝穆和荀吉哥呢?不会是翻墙出去了吧!』

从大殿门口远远跑来一人,云欢挥着手奔至面前:“宁谋,圣上叫叶公公来,说要见你呢。”

入了苍璧宫,不见国君,太后却正坐其中。金座上左右伸出的巨大鹰翅将人裹在里面,侧过来瞧,有些像蚌与珠。

鹰纹撑天柱下方立着三人,身着御医朝服,胸前绣着海浪朝阳,官帽上则插了双羽在耳侧。

宁谋坐着流水行椅,被人抱起放上了图腾纹绣地毯。太后正朝自己招手,她和蔼地笑道:“宁谋,是吧?过来孩子,到哀家面前来。”

不知对方何意,宁谋只好拄着长萧,一步步挪着。

昨天还好好的,孩子现在竟是这幅样子,太后忙问道:“脚伤怎么样啦?”

“回太后,只是扭伤。姚先生帮我看过了,无大碍。”

“哦,那就坐着别动了。甄卿、廖卿,程卿也去,都仔细点儿啊。”

指令下发,立柱旁的三人齐刷刷领命而出,在宁谋身上又是扎针,又是摸骨、把脉,很是忙碌。

瞧着宁谋四肢被拉着,迷茫又不敢反抗的模样,太后出声安慰道:“别怕,孩子。叫先生们看看,给你弄副温补的方子,以后就壮实啦。哀家帮你看着,不让他们给熬那种苦药汤。”

“是,多谢太后、诸位先生。”皱着眉,艰难地应了声。

甄松寿手里捏着银针,瞅准了穴道正要往下扎,此刻却注意到了宁谋脖颈上的叶子状印记。他总觉得眼熟,禁不住问道:“孩子,你这个印记是怎么来的?”

“小时候被烧火棍烫的。”

这个回答叫甄松寿不大满意,以为宁谋故意骗他,便正了正官帽,又捋了捋白须,极力展现自己的专业性,一脸慈祥道:“呵呵,别怕孩子。甄某行医二十又七年,可以负责任地说,这绝不是烫伤的伤疤。它很平滑,又是褐色,初步判断应该是胎记。”

“我娘告诉我,是大哥拿烧火棍烫的。”不论甄松寿的话如何可靠,就像乐师对牛弹琴那般,牛依然在吃草,宁谋仍旧坚持是烫伤。

“哦,那没关系,这不是什么大事。”不做无谓的争辩,甄松寿果断放弃,继续施诊。

“几位卿家,你们自己个儿在那嘀咕什么呢?老婆子耳背听不清,过来说。”

确定了结果,甄松寿上前禀道:“回太后,姚大人所言不虚。”

“廖卿、程卿,你们也一样?”

得了肯定的回答,太后摆摆手道:“好,各位卿家辛苦啦,先回去吧。叶舟,去请圣上来。”

御医尽数离开,又遣退了那些宫人,只余两人的苍璧宫似乎有些阴森。金座上的鹰翅好像轻盈地扇动了两下,太后此时双眼含光:“宁谋,你觉得哀家的小外孙,就是祝穆那孩子,他怎么样?”

“回太后,宁谋一介囚徒,不敢置喙小公爷。”稳坐在椅子上,宁谋没有动。

叹了一声,太后语气带了些怜惜:“哀家知道,白雍钦那老家伙,崇灵国君叫他当得实在不称职。他那个朝廷真是乌烟瘴气,那边还打着仗呢,这边自己人净搞窝里斗。他呢,又是个故步自封的,任谁也别想挑战他的权威。近些年,他的眼界是越发窄啦。所以啊,国君也不一定就比别人高明。朝廷、国家,那都是人在管,没什么稀奇的。看多了也就这么回事儿,却叫你受了这许多委屈。宁谋,你恨过命吗?”

『她说得这样透彻,好像仅用目光就穿透了靶心,洞察了我的一切。她想说,我,或是更多的百姓,不过是卷入各式纷争的一粒沙。而那些所谓高高在上的国君也好,王侯将相也罢,都只是抱成团的石子,在时间的河里磋磨后,碎裂成沙。但在那之前,两团石子不可避免地相互碰撞,只为抢得吞噬对方的先机。可百姓却要为此,付出粉身碎骨的代价。沙的前身是石,石也终将成沙,相煎何太急啊。』

“看多了就可以逐渐接受,变得漠视、麻木,人命也变成数字了,是吗?恕宁谋不是圣人,无法不恨。”若仅是自己,他还不够恨。可一想起爹爹,他便不能不恨。

“人非草木,没了七情六欲,哪里还是人呐?不如都将隋珠一丢,到草原上成天撒欢得了。但你不能只会说恨,对着老天咬牙切齿,它也不会被你咬下来一块。鹰虽然不像狼,有爪有牙的,可我们飞得高看得远。找准自己的优势,握紧手里的筹码,以小博大出奇制胜,也未尝不可。”

『她是要策反我?不对,这话怎么听起来,她好像知道什么。』

“宁谋愚钝,请太后明示。”

瞧着宁谋的神情忽明忽暗,似有顾虑,太后便提示道:“好。哀家问你,你认为自己是什么?崇灵的狼崽子吗?”

『啊,我早该想到的!方才的御医不是来开药方,我的身份应该瞒不住了。看来要被赶出宫去,继续做个小流民了。得不到情报,两个月后,只能曝尸荒野。原来现在攸南的医术已经可以验出身份了啊,崇灵真是消息闭塞。』

“沉默不语,在想什么?”

呼出一口气,宁谋稳住心绪道:“在想方才太后的教诲。宁谋已将身世说与祝小公爷,崇灵皇室不仁不义,我恨之入骨。太后与圣上若有意,宁谋愿以自身为诱饵,误导敌人,为攸南大军换取一次反攻之机。”

听了这话,太后却激动道:“你这孩子,话怎么听反了呢?哀家是想你留下,跟着皇子他们一块儿学习。反攻之机哪有拿孩子去换的?你当哀家是匪徒吗?”

“啊?可我不是狼,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太后的回答让宁谋有些摸不清,他不太敢相信这些是可以轻而易举得到的。

见孩子仍有些迷茫,她干脆掰开了直接说:“你现在的价值就是好好吃饭,好好长大,往后给我国添丁增口。你就是真的崇灵皇子,也没人会拿你去换什么。白雍钦那老头儿既然能送你来,他就没打算接回去。再说,穆儿那孩子脾气可倔着呢,要是知道哀家趁他不在,把他的人偷出来,准要嘟个嘴气上半天。”

“您知道小公爷偷溜出去啦?”

方才着急说漏了嘴,一眼瞄到正跨进门的儿子,太后便糊弄道:“呃...这个...诶?圣上来啦,你走太慢,话都让哀家说完了。”

『他们难道一直在监视祝穆?那我说的话他们肯定都知道了。看来那几个御医是来诈我的,姜还是老的辣啊。宁谋,你的脑子怎么少根筋呢?好在他们没有赶我走,可这样一来,再拿攸南的情报去换命,我就真成白眼狼了。』

云昭一退朝便匆匆赶来,有些疲态,却仍呵呵笑着,顶着圣鹰帝冕坐在母亲身边道:“那刚好嘛,朕笨嘴拙舌的,再给孩子吓着。”

抛去一个鄙夷的眼神,太后侧目道:“在亲娘面前就别装了啊,是谁昨天半夜还跑到我宫里大惊小怪的?话说,圣上打算给他什么身份?”

“伴读啊,这不明摆着?还是您有更好的懿旨?”抓起桌上的苹果吃了一大口,云昭似乎觉得这根本不值得思考。

抿抿嘴,太后沉声道:“毕竟你答应了穆儿,还是问问他的意见吧。”

“娘啊,您太宠他了。芝麻大小的事还请示他‘老人家’,朕这个舅舅是摆设呗?”他的嘴里还鼓着块苹果,有些像松鼠。

“你小时候比穆儿更要强,没人谁敢做你的主,扔个烂了的花瓶都要亲自去。怎么到现在,你自己竟看不惯了?”

见母亲又要开始细数自己儿时的过往,云昭赶忙点头答应:“好好好,儿认输啦。孩子还在呢,您快歇着吧。朕马上叫人去问,顺便送他回去。”

一回到茁安殿,宁谋便扒着门框往里瞧,太后给的桃木手杖换下了长萧。流水行椅也带了回来,可他仍习惯于自己走。

『没人。走了这么久,他到底去哪了?』

无精打采地在心里叹着,回头对叶舟道:“叶公公辛苦了,进去歇一歇吧,小公爷大概是有急事。”

“使不得,小公爷的寝屋不进外人。奴婢在院子里等就是。”慌忙退到了更远些的秋千处,叶舟可不想被人捆成豆皮卷,再顺着高墙扔出茁安殿。

『他们都知道祝穆的屋子不让进。那我到底算什么?会说话的玩具?』

“小公爷,您回来了。”等了不到一刻,大门重重开启,叶舟稳步迎了上去。

“叶公公怎么有空来?”

祝穆一踏进院子,就瞧见宁谋拄个拐立在台阶上。他平衡掌握得不是很好,摇摆着努力向自己这边张望,却在目光交汇的时候,又偏过头去。

听了叶舟的口述,祝穆不假思索地回道:“我知道了,容我考虑一晚,明日再回话。”

“得嘞,奴婢告退。”

院子里清净后,微风坐上秋千,似乎在学着宁谋的模样,小心翼翼地晃呀晃。

回到屋里坐下,见祝穆不吭声,宁谋耐不住问道:“你去哪了?”

“散心。”

对方的回应很是冰冷,天星不过转了一宿,如何就换了心境?

“你不高兴?为什么?”

宁谋的疑问险些把祝穆的头发都气竖起来,他闭上眼,长出一口气,在心里自嘲道:「都过去一夜了,他根本就没察觉!我当他是盟友,是弟弟,他却继续拿自己当敌人?祝穆,你真是无聊透了!」

睁开眼,祝穆强装镇定道:“宁谋,你认为我如何?”

『这个问话,他不会是躲在太后那儿偷听吧?话说,被监视的事他知道么?』

思虑片刻,宁谋问道:“有纸笔吗?”

“对我有很多不满么?需要写一本书来控诉?”

『这人在想什么?我才认识他两天,能有什么不满?我看起来是长了一张忘恩负义的脸吗?』

宁谋接过纸笔,匆匆写下几行小字:“你被监视许久,圣上与太后知道你离开,也知道我与你的对谈。”

“嗯,我知道。”

“你知道?”宁谋手一松,狼毫竹管滚落,地面绽开了两朵墨花。

祝穆点点头,眼神有些黯然:“我不是说过么,不出意外的话,我一生都会套在笼子里。小时候住小笼子,以后住大笼子。这种事没什么好说,回答我的问题。你认为我如何?”

弯腰拾起笔来,宁谋小声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心善且大度。”

“没了?”

听对方这样问,认真忖度了许久,宁谋试探道:“算上昨晚的教导,可以是半个师父?”

「忍住,祝穆。小舅舅说最关键的就是要有耐心,水滴石穿,铁杵成针。忍!」

忍了半天,还是觉得头顶被血气堵住,随即起身叉腰踱步。晃得宁谋即将眼晕时,祝穆忽然迈向门边,语速极快:“我去找一趟云欢,你脚不方便就在这儿歇着吧。”

说罢,跨出了门,顺便悄悄带走了祝穆的桃木拐杖。

『他到底是......那边屋顶上好像,有个人?是姚先生!光天化日上房揭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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