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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面具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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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过一下。”

热闹但不繁华的街道上,身着雪银色的窄口小褂,祝穆独自在打铁的、卖炊饼的和扯布的商家之间穿梭。

屋檐紧挨着屋檐,有些还在滴水。脚下的泥巴路上,胡乱铺着些烂菜叶子、煤渣之类的,好在初秋的风一吹,蝇虫便少了一半。几只乌鸟在不远处徘徊,空气中充斥着动物的味道。

出了这条腌臜街往左拐,走到一家还算有模有样的小酒楼前,祝穆对着一卖粽子老头神神秘秘道:“老板,雪做的冰豆腐上有几个洞?”

顶上酒帘无力地摆着,老头单衣草鞋,正挽起袖子洗着粽叶。也不知这个时节为何还有粽子可卖。

他抬起眼皮扫了面前人一眼,埋在胡茬里的嘴漫不经心地咕哝着:“耗子打一个,泥鳅钻三个,老鹰来了扔地上,碎成十瓣空。”

听了这话,祝穆掏出十两银钱来放在面前的小盒里,继续道:“空中可有鹤?”

“鹤去楼空,日头两转,南边不亮北边亮。”语毕,老人不再抬头。将那小盒盖上,更卖力地洗着手里的粽叶。

「看来姚先生两日前才从这里离开,猜得应该没错,他要去北边黑市。」

得到消息,祝穆拔腿便走。还没走出两步,却被三两个玩闹的孩子撞在了腰上,心中顿感不妙,身体已经先脑子一步追了上去。

“小贼站住!”

跟着那伙人进了条窄巷,贼人闪身躲进了暗处,逼仄的空间使祝穆警惕地驻足观察。此刻他将手按上腰,小声惊讶道:“诶?我东西都还在啊?刚刚只是撞了一下么?”

“别急,马上你就一.丝不.挂了。兄弟们,这可是个肥主,大家都看清了吧?”

张狂的声落下,祝穆发觉自己踏入了包围圈。贼人少说有五六个,却大都骨瘦如柴,只有脸上还狰狞着凶恶的面具。

乌鸦似乎想跟过来看热闹,蹲在头顶的树枝上不走。

听了老大发话,戴着红面獠牙的小个子率先跳出来道:“我把眼张成铜钱那么大,看得清清楚楚,他不止十两银子!”

“再仔细瞧瞧,细皮嫩肉的孩子,那边多得是买家,整个带回去,百两黄金都不是问题。想吃饭吗各位?”

叉着腰,黑脸老大站在此地唯一的石板上,指挥着小弟们围着猎物转,包围圈渐渐缩小。

“想三天了!”

“我想十天了!”

几声过后,便是全员不知所谓的吼叫。音量不算大,却让人心烦。

手里捏着多刃球,从其中选了一把不大锋利的,夹在两指中间。看着这群唬人的假把式,祝穆在心中叹气:「来这么多趟,头一回见靠喊口号给自己打气的人贩子。如此啰嗦,应该是新手。荀吉在巷子口,跟来的侍卫估摸不下五十人。若此时就让他们现身,未免太声张,破坏姚先生的计划就不好了。这里地方窄,鹰进不来,还是得喊荀吉。」

瓷鸟哨还未吹响,却见巷子那头悄悄摸进来另一伙人。他们檐龙似的,贴着高墙飞身上树,顺便赶走了乌鸦。

两三下的工夫,一道天网霎时落下,将那群面具小鬼尽数罩了进去。

“报告老大,天黑了。”红面小鬼如是说。

“愚蠢!什么天黑,这是遇到黑吃黑了。”

“啊?那怎么办?老大,老大你人呢?”网眼很密,带着一股鱼腥味。内中视线不佳,摸不着老大的小鬼瞬间慌了神。

树上下来其中之一,把祝穆向外一拉,狠狠揪住正猫腰后退的黑面老大,摆了张嫌弃脸,咋舌道:“啧啧啧,就你这种孙子还当老大?窝囊废,进去吧你!”

踹人进网,青年熟练地将网口结成了死扣。

另一个稍壮一点的,从怀里掏出只狗崽,向同伴问道:“怀民,口收住没?”

拍着胸脯呲着牙,怀民将他瘦长的腿压在地上道:“收得牢牢的。”

“小芽,去吧!”

将狗崽往地上一放,它自己就知道扑到网子上,用它锃亮的小牙,毫不客气地对着那些伸出来的胳膊腿一顿啃咬,尾巴几乎甩成了翅膀。

「这俩人哪来的?把我晾在一边,让只这么小的狗去又扑又咬的,不像黑吃黑啊。地上这些小贼实在瘦弱,大抵是流民,抓人去黑市换口饭吃。混籁县竟到了如此民不聊生的地步,孩子‘吃’孩子,边境的情况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等那些不听话的胳膊腿都自己收回网子,怀民又挨个补了一脚,叉腰道:“行了行了,弄去牛粪沟里扔了吧。”

见对方这就要离开,祝穆忙喊着:“二位英雄留步。”

“嗯?小孩儿,你咋还不走,吓蒙了?别怕,坏人哥都收拾好了,回家去吧。”

怀民把一网兜人连拖带拽地送往巷口那端。里面的半大孩子个个干瘦得肋骨都要凸出来,拖着没有想象中那么费劲。

“这种事最近很多吗?”追在身后,祝穆帮忙清理地上的石子。

在脸上抹了把汗,怀民停下脚步道:“听这口气,你以前来过?不像啊,这儿的孩子比猪干净不到哪去,你走丢了?”

“官府现在连这种小贼都不管了吗?”

这两人只顾以问题换问题,谁都没得到明确的答案,又仿佛从对方的掩饰中读出了些什么。

此刻,一辆独轮推车缓缓出现在了对面巷子口。方才抱狗的青年从车后面绕了进来,指着不远处的荀吉笑道:“哟,官家子弟吧?后边那个是你随从?”

眼见被看穿,荀吉干脆大大方方走到祝穆身旁,低声道:“小公...子,要不要通知混籁县令?”

“不用。你继续去巷子口守着,我跟他们说两句话。”

遣退荀吉,上前一步:“我叫祝穆。两位既然行侠仗义,当是此地清流。不知二位兄台如何称呼?”

两个青年此刻凑到了一处,狗崽装回了破布袋子中,只露出一个小脑袋,隔着布袋能隐约瞧见狂摇的尾巴尖。

“怀民,你看这小孩儿还怪好玩的。小小年纪一股子先生味儿,要不要逗逗他?”

嘴角一咧,怀民略带坏笑地瞧着同伴,将手肘搭在他的肩上:“想出什么好点子了?”

“带回去,让这初生牛犊瞧瞧,什么是真正的‘清流’。”说着,挑了挑眉。

二人一番眼神交流过后,怀民走得近了些,清清嗓子道:“祝穆,是吧?小子胆挺大,想聊就跟过来。这一包东西得赶快丢掉,看久了晦气。”说着,和同伴一起将网兜和祝穆一同丢上了推车。

架好车,扭脸朝荀吉的方向高声道:“哥们儿,你家公子我们先带走了,你跟得上就来吧。”

话音一落,怀民也坐上了车头,只余下一人推着垒得高高的独轮车,像个老牛似的顺着笔直的路走着。令人惊讶的是,他不光推得动,甚至脚下生风。

“他,他怎么......是天生神力吗?”这种大力士祝穆头回见着,甚至皇宫里也没有,也许武先生能做到。

靠在网兜上翘着脚,怀民回头笑着:“鲁瓜,人家夸你呢。”

“哎呀,怀民你别笑了,还不是因为这车嘛。”拍拍推手,夸赞的话让鲁瓜有些心虚。

蹭到祝穆耳边,怀民神秘兮兮地笑着:“小祝穆,哥偷偷跟你说啊,这车是鲁瓜前一段从还梦镇捡回来的。不管多重的东西,那推起来都轻得跟羽毛似的,神奇吧?”

「还梦镇,是黑市那边,再往前便是敬天关。舒先生出事前就住在那,姚先生这次大概也会去。等问清楚这边的情况便去找他。」

这条路还算宽敞,人却没有几个,越往前越清冷,只剩零星的茅屋还健在。黄尘微扬,两边渐渐有了些田地,地前头是绿油油的山,稍微上了点秋色。日头还在脑袋顶上放肆,好在近处是成片的桑林。

车往大桑树边一靠,鲁瓜停了下来。

祝穆被怀民抱下了车,转头问着:“到了吗?”

两人一面卸着吵闹的网兜,一面答道:“还没,得先给这群垃圾扔牛粪沟里去。”

用脚背顶着,网兜在地上滚了几圈,终于还是在面具小鬼们的惊呼声中,连人带声咕噜噜地埋进了牛粪沟底。好在沟不深,坡也缓,就是不知那几人何时能爬出网了。

继续往前走了七八里路,直到瞧见前面的老桃树,以及成片的茅屋顶,怀民这才扭头道:“这回到了,下车吧。”

这地方屋子虽多,窗里却都黑乎乎的,也没什么动静,所有的嘈杂似乎都集中在了眼前这个篱笆大院里。院门边的木牌上工整地写了“天地同明”四个大字,笔迹有些眼熟。桃树上落了几排山雀。

向里看去,这几乎是个村中小村,房舍、田地一应俱全。东面是菜地、禽舍、猪圈,西边有水井、灶台、地窖,南面竖着大门和狗窝,北边则通往更深的内部,岔了至少三条路。

灶台那儿冒了白烟,大院中的人虽是穿着不大讲究,却都将自己收拾得很利索。劈柴的、烧火的、锄地的,个个精神饱满。浑身源源不断散发着生的气息,随汗水落入他们深爱的土地。屋子周围总绕着些精心栽种的野花,即使是屋外的空地,也都扫得干干净净。置身其中,心里不由地升起一种安然之感。

这似乎就是书中的桃花源了,不过是微缩版的,这里几乎都是孩子。

怀民先跨进了那扇垂着柳条的木桩子门,褚灵仙身后跳着两条小细辫,怀里抱只鹅,欢喜地迎了过来:“雷眠哥,你们回来了。”

捏着小姑娘的红脸蛋,怀民不乐意道:“褚小仙!昨天不都说了嘛,从今往后我就改叫‘竟怀民’了,你怎么又忘啦!”

“昨晚上胡毛头他们那么吵,你还不是睡得像石头一样,改名字能成吗?而且这名字一听就短命,跟个老头儿样的。”朝竟怀民吐了吐舌头,褚灵仙一脸的不忿。

眼角瞟见鲁瓜带着祝穆进了门,竟怀民咬着牙小声道:“小丫头片子还没个篱笆高,没看见有客人吗?嘴给我咗住。”

进了门,鲁瓜将那只叫小芽的狗崽放到地上,被褚灵仙的大鹅追赶个不停。

朝大鹅吹了声口哨,竟怀民扭过头来,两手扒着祝穆的肩,将他推向院子中央,指着那几条岔路道:“小祝穆,想看我们这些穷百姓怎么活的,是吧?这儿呢,还不算最穷的,不过也够你这个小公子掉眼珠的了。去看吧,见了头发上绑白绳的躲远点,见了穿青袍的喊先生,别的没了。”

语罢,朝他后背推了一把,便笑着、嚷着要去瞧灶台上的锅。

几个年龄较小的孩子藏在玉米地里,一个压一个地露出几双好奇的眼睛,齐刷刷盯向祝穆。

说实话,他的穿着已经很是朴素。以往来这种地方都是遥遥一看便走,还不觉得有什么。今日这身银白,头一回无遮无挡地杵在这田间地头上,竟是如此惹眼。

「不过隔了几条街,这里的景象与方才完全不同。那些低矮屋檐下的人似乎只是日复一日地活着,而这里的人们,却是在认真地生活。可怎么都不见成年人呢?」

选了最中间的那条路,祝穆边走边四处观察。虽说都只是最普通的农家景色,两只眼睛仍有点看不过来。

过了一道凌霄门,左边忽然冒出两株打了苞的素馨花。祝穆的腿刚要迈过去,却听得身后响起一阵清异的声来:“哟,哪来的小白馒头?那边可不能去啊,小心被吃掉!”

循声回头,蔷薇围绕的院子里,一人穿着天青色绸缎长衫,优雅地靠在门边,散了发,很是白净。清风过处,薄衫衬出他修长的身段,腰间坠着只黄玉麒麟。他笑吟吟地倚在那里,也不动,似乎是荷塘里假山下的一叶睡莲。

竹帘轻挑,又出来一个魁梧些的,高那人半头,他背着手板起个脸道:“斐吟,你吓唬孩子干什么?进来喝药,再晚先生要生气了。”

轻点对方眉心,斐吟明艳地笑着:“先生好脾气,我瞧你才是一点就着的那个。再说,喝药哪有看小馒头好玩。”

「这两个人的气氛怎么怪怪的?一看就不是干活的。穿着打扮也跟这里格格不入,可身上的痞气倒是和怀民他们很像。这里的百姓难道还分阶级么?」

“商斐吟,人家孩子刚来,你就跟个老流氓一样凑过去干什么?况且这明明是朵清雅的茉莉,怎么叫你形容得那么俗气。”拨下对方的手,官天之眉头虽是皱得紧,却没敢用力。

低头笑出了声,商斐吟趴在对方耳边道:“哎,孩子的醋你也吃啊?”

“滚蛋,爱喝不喝!”说着,后退了两步,手心微微出汗。

面前二人奇怪的氛围叫祝穆看得一头雾水,只好率先打破僵局,上前一步行礼道:“在下祝穆,不知二位前辈如何称呼?”

“瞧瞧,吃得起白馒头的孩子才能说出这样得体的话。你输了,所以今晚......”

没等商斐吟与官天之咬完耳朵,竹帘后一阵熟悉的声响起:“你们两个,不许在孩子面前谈论这种不健康的东西,都干活去。”

“姚先生!”祝穆惊呼了一声。

眨眨眼,虽然没背小木箱,但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姚先生。他气汹汹地将药碗往商斐吟手里一塞,一人一脚地把这对不像样的荒唐人双双赶出了小院。

意外与姚鹤年相遇,祝穆激动地跑上前来,被他一把捏住脸颊道:“祝穆小子,什么时候成鼹鼠了,这种犄角旮旯你都能摸过来?”

说着,将孩子一把抱回屋里,稳稳放在鼓凳上。

这座屋子与外面那些都不同,没有茅草和土砖,窗台上也没有成串的辣椒、蒜头。室内处处铺着上等木料,家具上甚至还有雕花。这哪里是乡村野舍,简直就是富贵人家。

祝穆顾不得奇怪的人和房,只是拉着姚鹤年笑:“我并不知道先生在这里,怀民他们刚救了我,我才跟过来的。”

“怀民?哦,竟雷眠啊。他还真改成这个名字啦?”

“啊?”

姚鹤年先是自己捧腹大笑了一通,随后才抹着眼泪解释道:“那小家伙晚上睡得太死,打雷也不醒,跑来问我怎么治。这哪是身体的毛病啊?不过就是思虑纯净,没什么心眼儿罢了。所以,我就跟他说先改个名试试。”

回忆完,他甚至还在偷笑,脸颊都有些泛红。

“姚先生,好文采。”一个名字居然还能有这么一出,祝穆尬笑两声,还是翘了翘大拇指。

「多损啊姚先生,欺负人家没念过书么?云外之国的那位苏先生若是知道了,怕是要划着他的小舟来朝姚先生丢荔枝壳。不过,一想起是他,还挺不意外的。人生识字忧患始,这么看,怀民应活得比我顺意些。」

搓了把脸,姚鹤年瞬间正经起来:“得了吧你,奉承话少讲。风风火火赶来,是宫里出事了?”

长出一口气,祝穆点点头:“先生离开的这几天,宫里一直不太平。”

听完祝穆的叙述,姚鹤年搓了搓手指:“我这次这么着急来,就是怕朝廷的消息一出,会打草惊蛇,所以提早赶来搜查线索。”

“嗯,我和宁谋猜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过来找你。”门外路过几声鸭鸣,祝穆严肃得像根头上悬了斧子的柴。

“小公爷,你不用太着急上火。绦丝玲珑虽然歹毒,也不是没有制服的办法。甄松寿的医术我信得过,所以才托他多上点心。”姚鹤年塞给祝穆一只小木陀螺,他晓得这孩子不喜欢零嘴之类的玩意儿。

“我知道,可是......”手里转着小陀螺,祝穆依然心中惶惶。

他的感觉没错。对于此事,姚鹤年看似胸有成竹,却对宁谋体内的莫名毒素束手无策。

从花架子上搬出小木箱,姚鹤年从鹤嘴里拿出那只金边镜来擦拭着:“洛将军的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你能吸取教训重视这些细节是好事,但不要将自己困在里面。况且,我带他去与上将军对峙的时候就已经发觉了。不过时间仓促,我只给他喂了点中和的药,剩下的步骤甄大人可以完成。”

心里揣着半个答案,祝穆问道:“那关于下药的人,先生有什么想法?”

架子上的几朵含笑竟还未谢,姚鹤年凑过去嗅了嗅,香味快尽了。将之全数摘下,放在祝穆面前道:“这也是你心结之一吧?怎么总喜欢往自己身上揽黑锅?洛将军遭算计那会儿你刚学会走路,知道什么啊?而宁谋这回,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饲药兽奴来袭之前被人动了手脚。茁安殿里万无可能,只能是他被太后叫去苍璧宫的时候了。”

“叶公公没理由,会是御医么?可谁能在甄先生眼皮底下做小动作呢?”抬眼看着姚鹤年,入窗的阳光将祝穆的金眸照得像两粒火星子。

“叶舟不会,不代表他手下人也不会。而那绦丝玲珑由于用料名贵,不会做得很大,并且融入皮肉前是无味的,趁乱下手不无可能。我这几日思考过,这味香药用法很特殊,下药的人若不了解它的特性,很有可能自己先中招。所以,此人一定得经验丰富,深谙香药之道,再加上与酆篁走得近,廖子矍是第一人选。”

“知道宁谋身上有绦丝玲珑,所以利用这一点导演了第二场戏。果然还是他们。为什么?”

从木箱的暗格里夹出一粒珠,用冰丝青绢包着。姚鹤年小心翼翼将之放上桌面,低声道:“先给你看这个,月初在黑市上发现的。”

“以前从没见过,新的香药吗?”祝穆只是看着,没有上手去触碰,更不敢轻易凑近去嗅。对待黑市来的东西,必得慎之又慎。

那珠透亮圆润,见了光,表层起了一圈雾,似有融化迹象。姚鹤年赶忙将之裹回青绢里,投入无光的安格。

“不,这小东西名叫‘神髓’。整个黑市只有一家店铺售卖,而且数量极少。他们垄断了神髓的同时,还大量出售兽奴,那些兽奴的数量几乎占了黑市半壁江山。”

对方只点了几句话,祝穆即刻摸到了些脉络:“这么说,神髓极有可能是用来......”

姚鹤年点点头,给出了肯定的回答:“用来把人强行转换成鹰或狼,而且攻击性极强。可以说,与那日袭击你们的兽奴一模一样。”

“变成兽的那些人是哪来的?”越是细想,越是后脊发凉。虽然他已经猜到了,还是想问一问。

“流民,战俘,偷的抢的,都有。被我发现之前,不知他们暗中交易了多久。”

「所以那些骨瘦如柴的小贼才要抓我去黑市。一看就是善心未泯的,不抓别人,大概他们自己就要被卖了吧。此地离黑市还有两日的路程,那么其他县镇呢?岂不是要饿殍遍野,人人成罪犯了!」

想到此处,祝穆不由得喃喃道:“得赶快打掉他们的老巢,再揪出幕后黑手。”

“晚啦,早跑了。我一出宫就直奔那家店,他们的消息比皇宫里的蚊子还快。”翘着二郎腿,姚鹤年满脸写着不爽。如同傻农夫守了三天的株,却未待到一只兔时的气急败坏。

站起身来,祝穆有些激动:“至少得想个法子,防备他们接下来的诡计。我怕宁谋快扛不住了。”

两条俊朗的眉缩成一座山,他似乎看见洛将军的影子出现在了宁谋身上。

抬手示意对方坐下,姚鹤年拉着凳子,凑到祝穆面前道:“仅凭这些根本动不了酆篁,他的触手又长又多,不论宫内宫外,可都指着他吃饭呢。我倒有个缓兵之策,要听吗?”

“嗯。”

见孩子一双眼一颗心,全神盯着自己,姚鹤年笑着:“把人安置在慧勤公府邸。”

“我母亲那里?”

伸了个懒腰,姚鹤年托着脸道:“既然你认他做兄弟,养在家里更合规矩,身边的人也简单。锦公主颇有智谋,有她坐镇,料想那些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去闯国公府。况且,我总觉得酆篁一开始并没有把宁谋锁定为目标。如果鹰奴那次是个意外,那么他第二次出手,很有可能只是为了掩盖神髓之事。毕竟崇灵人的身份在那放着,宁谋总是个好借口,只有暂避风头才是良策。”

还有个理由他没能说出口。万一自己找不出崇灵之毒的解药,看不见宁谋的死前惨状,对祝穆来说大概会好受些。不过作用应该不太大,毕竟这小崽子会翻墙。能拖一点是一点吧。

祝穆的眼神有些犹豫,心中头等疑虑一解,他此刻才记起与姚鹤年重逢的激动:“此事容我再想一想。不知先生为何会在这个地方?以前怎么没带我来过?”

“哦,两年前路过的时候村子里闹猪瘟,顺便帮了一把,慢慢就跟这些孩子混熟了。带着你的时候来这儿不大顺路,这次是尾随那些人来蹲点,这里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指了指桌子背面的机关,姚鹤年略带得意地演示着如何开启地下通道。

“不是说已经人去楼空了?”

关上通口,将桌椅复原:“东家走了,总会留几个小喽啰看门报信啊。”

“说的也是。对了,刚刚门口的那两人似乎有些不同。”望向门外,祝穆此刻又记起那对看似不着调的人来。

“小子眼尖得很啊。那是两个离家出走的纨绔子弟,甭搭理他们。”

话音一落,却听得商斐吟在帘外道:“行,甭搭理我。门口那堆你最好也别理,一并赶出去得了。”

「外祖母说土地公耳朵灵,果然不能在人背后说坏话。」

竹帘被掀起,竟怀民此时走了进来:“姚先生,您认得这小鬼?”

起身迎人,姚鹤年牵着祝穆,忻忻得意:“自己家孩子我当然认得,辛苦你两个带他回来啊。”

“那还客气啥,以后我跟鲁瓜就是他大哥。只要他人在混籁,我们罩他到底。”拍着胸脯,竟怀民冲着祝穆呲牙笑。出趟门捡回了个自家兄弟,他笑得很纯然憨厚。

几声嘈杂钻入两耳,姚鹤年瞧着门外人影渐增,赶忙道:“哎好别扯这茬儿了。鲁瓜在外面干什么,是不是来人了?”

“哦,差点忘了。祝穆那小跟班,就巷子口的那个,带了一堆人过来。哎哟黑压压一大片,一个个穿得跟铁人似的。还都横得很,蝗虫一样。”

听了竟怀民的话,姚鹤年心中顿感不妙。

「荀吉不会擅自作主,莫非出事了?」

祝穆跟在他身后,还没跨出门,姚鹤年的惊呼便吓飞了三只山雀,随后又唉声叹气道:“欧阳校尉?哎呀!完了,这阵仗,线索肯定得断,白跟这儿蹲了。”

掀开竹帘,姚鹤年像一截长了苔藓的断木,枯萎在了墙边。小院不大,密密麻麻站了二三十个甲士,其余都堆在了栅栏外的路面上。远远看去,似乎还在不断往里进。

姚鹤年的态度正让欧阳涔马摸不着头脑,忽然有一人匆匆上前,卑躬屈膝地跪在台阶下,头低得看不见脸。

“下,下官混籁县令徐,徐,徐门永,不知祝小公,公爷在此,实是下官失,失职,望小公爷恕罪。”

他几乎带了哭腔,不知是激动还是吓怕,也不知为何口吃还能做县令。

有些无奈地将徐县令扶起,抬头却见荀吉背着一人,自队伍里缓缓步出。

“小弟,你怎么会在这儿?!”

抬头看了眼祝穆,笑还挂在嘴上,宁谋的手却低低地垂在了荀吉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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