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听说，老师请了一周的假。
当然这是件好事，但坏事是霸凌者在没有他人的管束下，在学校对我的霸凌也愈加严重。
被抓着头发扇了几耳光后甩到地上。在那群渣滓的冷笑注视下，我捂着脸，沉默地从地上爬起来，捡起书包走进教室里。
抬眼观察了一周，所有人都低着头，教室安静极了。课桌上面涂满了红色的黑色的颜料，一个巨大的鬼脸，几个不堪入目的词语。
这次是用湿巾亦或是毛巾都无法擦掉的油性墨水痕迹。
几个脚步声慢慢响起，向这个方向逐渐走过来。
“怎么样？喜欢吗?”
我闭着眼平静一下情绪。
“下次就不是画画了!”她尖声道:“臭x子，别勾引我们厉哥!”
面前这个女孩，吊梢眼，厚嘴唇，化着奇怪的烟熏妆，在还未上课时脱下校服露出里面的小吊带。我嗅到她身上浓烈刺鼻的劣质香水味，胃里未消化的早饭仍有些翻涌。
我脸颊有些肿，是刚才被她的男朋友——那个红毛，打的。如果这也算是吸引他的注意，我会希望自己永远不入他的眼。
在一对多的情况下，我几乎丝毫无法反抗，原本的霸凌者也愈加猖狂。他们无时无刻不缠着我，在我走在路上时泼污水，在我的桌子上，衣服上画画，破坏书本和其他我的东西。
还有红毛，似乎我成为他们情侣之间的情趣，在太妹面前红毛会对我说一些很恶心的话，来刺激她的嫉妒心。
下课后，我被太妹强行叫出教室，然后立即被踹了一脚，拉扯着头发被迫抬头。
我即使动不了，也要用眼神杀死她。只见太妹身后还站着几个小太妹，一脸凶神恶煞瞪着我。
“贱人。”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一天不勾引历哥你就皮痒是吧。”
“你还摘了眼镜，怎么，想让我把你揍废了好让你给这丑脸去整容?”
“我不喜欢你男朋友，也绝不会勾引他，放开我。”我冷冷地看着她。
太妹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她语气狠厉道:“我就不放。”
她们用力把我扯起来。暴力很多时候都没有理由。我知道。疼痛伴随着辱骂声，我想吐，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般晕眩恶心。
最近我每时每刻都在想路小繁，想她是如何面对的，众人的冷漠，老师的骚扰，霸凌者的虐待……我只是来了短短几天啊，就快要崩溃了，可她却经历了整整一年。
连最后一刻，都只是想着伤害，毁灭自己，而不是把武器对准伤害她的人。
——可是我不要这样。
我要让伤害我的人付出代价。
我像垃圾似的被丢在地上，许多人往我身上踹着，声音似乎变得模糊遥远。我缩起身体，手里握着小刀，艰难地睁开眼，透过漏光缝隙看她动作。
她愈加野蛮暴力，在她完全不受控制地拿着椅子往我头上抡时，我推开刀刃，空中划出一道银白的色的弧线。
凄厉的尖叫声响起。
椅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血滴滴答答地落下来。我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软着身体趴在地面上喘气，一滴液体滴在我的眉心。我抬起眼，看到我的脸的那一刻她们吓得后退，那血珠子蜿蜒着滑过我的额头，像凝结成的血红的疤痕。
太妹捂着自己的脸，血渐渐染红她的手指，她的衣领。
尖叫声四起，太妹身体一软直接倒在伙伴的怀里，我不知被谁被狠狠甩了一巴掌，头磕到墙壁上突出的石块上，眼前猛的一黑。
……
“她惹了什么事？”男人吸了一口烟，恶狠狠地瞪着我向警察问。
我裸露的身体全是青紫的伤痕，脸上一片脏污，眉心凝着未擦干的血迹。幸运的是头磕到石块只是短暂的晕厥，在医院检查完我就被带到派出所，而我的“老师”也因为是班主任，接到警察的电话，和我一起站在这里。
警察说:“这位同学出于自卫划伤了另一位同学的的脸，您是她的班主任，您知道路小繁同学正在遭受校园暴力吗？”
烟把儿掼在桌面上，烧的木桌嘶嘶响着。警察皱起眉，男人怪笑着睨了我一眼，随口造谣道:“她乱搞男女关系，被人女朋友欺负得狠了一点。”
“老师。”警察受不了似的义正言辞警告他:“你要知道，校园暴力无论什么原因都是一种暴力。这是很严肃的事，请你不要出言不逊。”
男人没了响，拽我起来，对警察挤出笑:“好。那警察同志您忙，我先带她走了哈。”
……
“我不在这日子，过得挺不顺的啊？”男人笑着说。
他仍在低声说着什么，一会是谄媚，一会儿是疯狂的诋毁和鄙弃，他时不时回头看我，像一条流着哈喇子的狗。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许多人好奇我们这特殊的组合，他恶狠狠朝那些看过来的人们瞪回去。
我不知道他在急躁着什么，快要到学校了。我想。
忽然，他紧紧抓住我的手臂，贯进一条小巷里。我拼命挣扎着，却无法对抗男人的力气。在那潮湿的阴暗腐臭中，他紧紧贴着我，咬着牙说:“你那一脚，把我踢废了!知道不？”
我仰着头，避开他腥臭的嘴:“你活该。”
笑了笑又说:“或者你本来就是。”
他立即扇了我一巴掌，因刚刚昏厥的后遗症，我一时有些失神。似乎虐待我让他兴奋了起来，他一边拉下裤链，一边用肥粗的手指摸上我的脸:“x子……你不给我……谁来护着你?!不识好歹的x子……”
“我让你看看，老子是不是……”
“你在干什么？!”一束束白光混乱地照进漆黑的小巷。“住手!”
男人仍掰着我的小腿，油腻的眼神却逐渐发直，在警察的警棍下如同油脂般流淌到地上。我一颗颗扣起纽扣，自上而下看着那人渣。
刹那间，他如同什么都不顾了似的突然向我扑过来。在警察还未来得及反应时，我抬起脚，把他狠狠地踹倒回脏污的垃圾里。
回想起在男人没有来前，我对警察说的话。我把这个人对路小繁，对我做的一切告诉了他。
“……可是没有实际证据，也没有人证明的话，我们也很难认定啊，同学。”
“您可以跟着我们一小段路。”我问:“可以吗？”
我泪水突然涌了出来，又狠狠擦干了眼泪。我向警察点点头，随后大步向前走去。
折磨到此为止。一切都结束了。
这几天我都住在外面的青年旅馆中，在路小繁的酒鬼父亲在家中睡得鼾声如雷时，我悄悄把路小繁赚的兼职的钱从他房间的柜子里拿出来，那是她存了很久的积蓄，用以交学费和吃饭，已经被那男人用了将近一大半了。所以我即使住最便宜的青年旅馆，也已经花费掉很多。
昨晚上铺咯吱咯吱将近一整晚，只听那喘息也知道在干什么，我已经不想再住便宜的旅社，觉得自己租房子比较好。
所以我找了一份便利店兼职工作。
便利店离学校不远。老板人很好，即使拖堂迟到了也不扣我的工资，并给我介绍了很安全又比较便宜的租房，甚至将关东煮送给我做早饭。我很感谢她，可是近来便利店生意愈加的好了，我每日都工作得十分疲倦。
十二点，我准时与夜班的收银交班。她问:“现在很晚，需要我送你吗？”
我摇摇头，看着她有些担忧的神情，笑着说:“没关系的，有人陪我。”
当我走出便利店，瞥向不远处那个黑色卫衣的身影。我回过头，她便停住脚步，我们之间总是维持着三米的距离，彼此却心知肚明。
第一次上班结束后看到苏明飒我心情是很复杂的。我说好不要再和她接触了，但因为走夜路我真的很害怕，她在时我放心了许多。并且，苏明飒知道我在便利店上晚班，也只是默默跟在我的后面，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我们就维持这样的距离，无论是下雨，亦或是漫天星辰。
而这一切被突如其来一声呼喊破坏了。
“嘿!”
我抬起头，只见从前面花坛边走出来几个女孩子，我立刻认出领头的那个是太妹的朋友，她手里掂着棍子，一脸冷笑地看着我。
我倒退了几步，侧过脸看到苏明飒也一脸焦急地朝我走来。
“别过来!”
两边的人都被我呵斥住站在原地。
我很害怕她们看见我身后的苏明飒，在这静止的几秒中，我快速审度这局势，立马丢下书包，然后转身就跑。
……她们在我身后怒吼着，脚步纷乱。我迈开步子全力奔跑，最近营养的增强让我没有那么虚弱了。呼呼的风刮在我耳边，我听见那脚步声逐渐遥远。
突然间一个人牵住我的手，拉着我拐进一个楼梯下的隐蔽过道里。
“这边!”她轻声说，随即我们低下头一起钻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棍子拖在地面上发出擦擦的声音。“出来!”一女生厉声喊:“给我出来!!别躲着啊！”
“她是不是往那边去了!”
“走!”
脚步声渐远，我仍与苏明飒紧紧靠在一起，心跳轰然作响，我手心黏糊糊的。
然后意识到我仍与她牵着手。
我的目光下移，苏明飒像才意识到似的松开了。
在狭小空间中我们离得很近，无法避免地贴在一起。
苏明飒在我耳边轻声地喊我名字。
“小繁。”
“怎么被欺负了也不告诉我。”
我的眼睛熟悉了黯淡的光线，看到苏明飒抿着唇，认真地看着我。
“不是说可以照顾好自己，独自生活的吗。”
“还是有些麻烦。”我移开视线，说:“但我可以自己解决的。”
她换了一个姿势，手轻轻搭在我的后背上，我逐渐可以看清她不甚清晰的眉眼和极亮的眼睛。
“可是小繁。”她低声说:“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不来找我?我会帮你的。”
她低下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一只手搭在我的背后，另一只垂下来。我抬起头，看见她黑暗中也闪闪发光的眼睛。
我想，因为我不是路小繁，可是即使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吧。
算了。我微微叹气。
我做不到这么苛待一个真心对我的人，但我不能装作路小繁延续和苏明飒即将戳破的彼此倾心，我们只能做朋友。
“……只能做朋友?”黑暗中我的脸迅速红了。我怎么会把最后一句心里话说出来!
苏明飒笑了，揶揄似的问:“那你还想做什么？”
“嘘。”我转移话题，装作严肃地竖起食指抵在唇上:“听外面还有没有人了。”
我们屏住呼吸，她把我护在身后，往外看。
“没有了。”苏明飒从楼梯间走到外面，随即朝我伸出手。月亮悄悄从乌云后探出来，月光下她的面容变得清晰，笑颜柔和，恍惚中和路小繁记忆中那个笑着的女孩重叠起来。
“……”我有些怔怔地盯着她的脸，回过神，牵住她的手弯下腰走出去。
在那一瞬间，她若有所感地朝上一望，忽然脸色骤变，在那短暂的时间里，她突然紧紧地抱住我。
“怎么了……”
咔嚓，啪!
苏明飒身体猛地一颤。耳边听到什么重物碎裂掉落的声音，我预感不好，急声问:“苏明飒?发生什么事情……”
她晃了晃，随即顺着我的肩头滑下去。我急忙抱住了她，支撑起她的同时看清她的脸。
血顺着她额头流下，缓缓流过她的唇角。
我颤抖着揉着手指，摸到那黏滑的液体。
背后掉落的花盆破裂开，泥土与花四散着，溅洒着点点血迹。我的手突然失去了力气，苏明飒无意识地滑下去，我随之跪倒护住她倒下的身体。
楼梯上站着的陌生女孩惊恐地望着我，清亮的月光下她涉世未深的脸显得单纯，单纯的惊恐，单纯的害怕，却如此令人生厌。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我从未见过她。
“……打电话。”我说，忽然情绪崩溃地冲她大吼，声音带了哭腔说:“快叫救护车啊！！”
作者有话要说：路小繁的兼职:
路小繁背着书包走在大街上，迟疑地看着店外招聘。
洗碗工?她想，还是服务员比较好呢？
路小繁叹气，之前在团里队友都不会让她洗碗，因为只要她洗碗必发生事故。
比如割伤手啦，磕到脚啊……
久而久之，路小繁再也没洗过碗了。
走累了，路小繁走到一家便利店准备买瓶水。
她眼尖地瞅到便利店里贴着一张招聘，可是海报已经很陈旧，可能现在也不招了，路小繁还是准备试试。
她走向前台，柜员头也不抬正在忙自己的事，路小繁小心翼翼地问:“请问你们还招兼职吗？”
“不好意思……”店员抬起头，看到路小繁的脸之后她停顿一下，咽了口口水:“哦，啊，我们，我们招。”
路小繁立刻笑起来，太好了!
……之后证明店员的撒谎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