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人站在玻璃镜面后盯着我。
我张了张口，看到那许多陌生的面孔像看着吉祥物一般看着我，突然有些唱不下去了。
“我有点紧张。”我说。
郑妍维坐在椅子上，她今天漂了一头浅金色头发，在人群中特别显眼，看得我特烦，因为我一眼就能注意到她。她五官属于明艳那款的，眼大漏光，她此刻双眼无神地安慰着我:“没关系，慢慢来。”
我看着谱子，这还只是试唱，在这么多人面前，我还是想做到最好。
我朝郑妍维点点头，她调整了音响，然后摁下开关。
最近编舞歌曲一起抬上来，等宣发后就要上舞台打歌了。这么久了，我可以做到吗？在激昂的前奏中我默默地想着，注意到进入正曲，我开口唱起来。
……开头气息还是不稳，可在老师的教导下，已经比之前把自己唱笑的嗓音好很多，甚至接近之前的唱歌水平了。
我只是试了前面一小段。之后便停了下来。郑妍维说:“可以了。”她转头对周围的人严肃道:“我要和小繁交流一下技巧方面的问题，烦请大家先出去一下好么？”
人四散出去。空旷的录音室显得格外的大。我从录音棚里出来，瞟了一眼郑妍维。
她抱着手臂低头翻看手机，我以为她是真发现什么问题要和我说，还莫名的忐忑。
郑妍维抬眼看了一眼室内，我心想长进了，还晓得给我留点面子。
郑妍维说:“你的广告拍得很漂亮，恭喜。”
我道谢，只听她语气神秘地问我:“……你没和别人说吧？”
“……”我疑惑地问:“前辈你在说什么？”
郑妍维勾起唇角哼哼道:“算了……反正也只有我能认出来吧……”我们虽然没有明说，但好似彼此已经心照不宣了，郑妍维轻声说:“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我装作听不懂似的看着她，她微笑着注视我，那笑吟吟的神情，仿佛我和她因为我的身份秘密而有别于其他的人更亲密了一层般。
我心里愈发急躁。也是，即使我和季明知在同一个公司，郑妍维可能压根想不到季明知还能和我有联系。我以前和郑妍维还算互撕的损友，但和季明知那时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就是同事。
可现在不一样了啊……我往后藏了藏自己脚踝上的红印子，尴尬地撇开视线。
“嗓子难受吗？高音感觉怎么样？”她问。
我回答:“还可以。”
“你试过边唱边跳吗？”
我不耐烦地看着她:“你说呢？”惊觉自己语气太差，转瞬变了脸色笑道:“当然了前辈，我一直有在联系呢，谢谢前辈对我的指导。”
说完我就想出去了，嘴里说着再见前辈我去练舞了，郑妍维立马抓住我的手，结结巴巴地问:“别走……再和我聊一会儿天吧。”
我坐在她旁边，手臂里抱着一个抱枕。
“……好听吗？”她莫名有些羞赦，我轻轻点头。
“你之前听过我的歌吗？”她又问。我们决定先聊一些欢快的事，她眼眸亮晶晶的:“你觉得写得怎么样？”
我避免她的眼神:“我听不出来，前辈，我这个人比较没文化的，只爱听个旋律，不怎么看歌词。”
郑妍维惊讶的表情让我拳头又硬了。靠，要不我就承认吧！然后不用和她虚与委蛇，可以轻易地骂她了!
而且，郑妍维那么有自信的一个人，为什么总是这么卑微地问我，好不好听，好不好看，好像非要让我满意。
“你这几天在网上很火。我真的会有些害怕——”
我扭头看她，说:“我不怎么看媒体新闻，所以不知道有什么关于我的消息，前辈你害怕什么？”
她水红色的嘴唇微启，随后放弃般笑着看我:“没什么，FMC很好，他们对艺人很好。”
“前辈在Sl不也待遇很好吗？”
郑妍维沉默了一会，说:“不，你不知道，我很羡慕季明知……”她提到了季明知，我心里一颤，听她说:“不过我有必须要留下的理由。”
在没有受到那么多伤害，没有看见那龟缩在阳光下的龉龃，腌臜和肮脏前，我一度将Sl当作我的家。而我现在才知道，留在Sl的只剩下郑妍维一个人。
而樊青梧和李爱纪可能她们是因为我的死而离开，也可能是她们厌倦了偶像的生活，回到平静的普通的世界中去。
但季明知和郑妍维，起初我以为一个是热爱自己的事业而选择留下，一个是因为生活在Sl太久而不愿离开。现在来看，季明知尚不清楚，但她并没有如我想象的那么热爱演艺事业，而郑妍维似乎也并不是因为留恋Sl的生活和人，而是因为别的原因。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抬头看着郑妍维，第一次真正对她放软了语气说话:“之前因为某些原因对前辈有偏见态度也不是很好，对不起。”
“没事的。”郑妍维愣愣地凝视着我，她头发在光下呈现漂亮的金黄色，明明漂染的，发质还这么好。看起来也似乎并不是那么碍眼了。
以前在aegis的时候，我因为发质不好不可以常染头发，所以对头发颜色漂亮的人很关注，经常摸一摸什么的。
而五分钟后我就会为我接下来摸郑妍维的头发而万分后悔懊悔、悔不当初。如果我能管住我的手，我一定不会摸她那该死的金发。
“前辈的金发好漂亮啊。”我像只顺杆子就能爬的猫，瞅着她的头发眼巴巴道。
“是吗？”她露出一丝笑:“你想摸摸看嘛?”
我有些犹豫，郑妍维说:“没关系的。”
我可能是放松了，觉得郑妍维是可以亲近的人，觉得摸摸头也没关系了!
我正顺着她头发呢，那油光水滑的触感确实很让人放松，一边怀念自己以前好看的浅发造型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前辈你头发有些乱啊我帮你梳梳……唔!”
郑妍维忽然一把扑过来按住我就亲。我大惊失色，在她红唇落在我脸上时立刻伸手推开了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躲避过去。
“……”空间变得一片寂静且尴尬，我低着头说:“对不起前辈，我有正在交往的对象，对不起。”
郑妍维突然抓住我的手:“你还在恋爱？你快要出道了你知道吗？”她把我手臂抓得生疼，她怎么一副气得要死的模样?凭什么？
我语气也差劲起来:“那又怎么样？这好像和前辈你也没关系吧！放开我!!”
“你敢说你和你交往对象是个普通人？”什么意思？
她咬牙切齿道，漂亮的脸显露出阴沉的神色:“即使没有明说，你敢说他没逼迫你？”
我立刻为季明知辩护:“她没有!”我用了些力气也甩不开她的手，狠狠道:“你刚才不是也想逼迫我，强吻我吗？不让你亲就擅加妄断？!”
郑妍维眼圈红了，有些狼狈地喊道:“路繁星，我和男人不一样!你怎么这么不长记性？你之前被男人欺负的还不够吗？还敢找男朋友？!”
我怒火冲到脑袋，都没管她喊我的名字更没有否定。“你怎么知道我找的是……”
男朋友?
有人从外面推门进来了。
我背对着门，咬着牙低声说:“松开我!你想被人看见吗？”
“你来干什么？”郑妍维抬起头问那人，她语气几乎是熟稔的，她们认识!
“我倒是想问你，你在干什么？”我听到这声音，一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季明知!
“没什么。”郑妍维仍握着我的手腕，我听见脚步声走近了，季明知冷冷道:“松开。”
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大力立马甩掉郑妍维拽着我的手，仰起脸瞥了一眼季明知，我们视线短暂相触，看到她眼神那一刻我立即低下头。
郑妍维盯着我:“我只是和她说几句话。”
“而且你认识她?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郑妍维转向季明知问，她的语气很不屑，还藏着隐隐的炫耀。我简直不敢再听下去。
季明知勾着我的肩膀把我拉到她身边。她说:“现在应该说完了，她可以走了。”
“季明知。”郑妍维皱起眉，很疑惑地问:“一个普通练习生你也要管么——”
现在她注意我们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我和季明知并肩站在一起，季明知的手环着我的肩膀，我感受到指尖的力度，我们亲昵地靠在一起。
她后知后觉地问:“你……和路小繁是什么关系？”
我避开她的眼睛，只听季明知淡漠地问:“你看不出来吗？”
她的手突然下移放到我的腰上，手臂收得很紧，我几乎踉跄着向前跌了一步，下意识看向她。
季明知紧紧抿着唇，雪白的侧脸形状优美而流畅，她纤长的眼睫微动，垂下眼眸朝我瞥了一眼。
——她在紧张什么？她害怕我说什么？
季明知说:“我就是她的交往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