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布娃娃毕竟是多活了上百年的，看过的类似的事情太多了，对阮灵的烦恼看的很清楚：“这问题挺简单的。开始，你是站在男人老婆的角度，男人太过分，太对不起家庭，是在往死路上逼人。

你看，他老婆也的确为此自杀了，你觉得他该死。

但现在，你看到男人哭，听了男人的话，站在他的角度看，又发现好像他做的也没什么，他也只是稍微有点贪婪，有点自私，他也不是就想害人的那种变态恶人，只是犯了一点点男人都会有的小错误。真的是小错误吗？”

阮灵听到这里，知道问题在哪了：“一点小错误？！对，就是这个！”她的小拳头往另一只手心里一砸，“小错误为什么会导致女人的极大痛苦，感觉生活难以继续呢？错误是小，但影响却大，所以，这压根儿就不该算成小错误。”

破布娃娃看阮灵懂了，引导说：“你说的对，这个认知上的不平衡才是两种视角下对同一件事、同一个人有两种截然不同认定的原因。

男人得到了太多，但他自己似乎从未察觉，或者说是察觉了，但认为理所当然。

他姐妹的付出，他只是感激，却没觉得不公平，没觉得自己抢夺了姐妹的人生，毁了她们的未来，没觉得自己在吸姐妹的血；他母亲对他的付出，他也接受的很坦然，只想长大娶媳妇孝顺，只是给点钱；他对老婆更是利用完人脉资源就扔在一边，享受着老婆管家、育儿、赡养老人、协调亲友关系的服务，却觉得自己少量给点工资就够抵偿了；对女儿只是小时偶尔逗弄，偶尔惦记，就认为女儿该孝顺、该听话、该尊敬；还有他对其他的那些情人、小三甚至是□□，都是在剥削对方，言语哄骗，或只付出很少的钱，就觉得公平了。

这个人，得到的太多，付出的太少。可他自己不觉得。

这也是你刚才听他说话前后两种截然相反感觉的原因。

社会助长了他这种想法，普遍观念灌输给男人的是‘他没错，所有男人都如此，他不需要付出’。社会认为他的过错是小错，这才导致他认为自己是好人，是正常人。那么，既然他正常了，他在生活中遇到问题会怎么办？当然是反过来去追究其他人的过错喽。他正常，那就必然是其他人不正常，是这个逻辑吧。

这是社会给他的误导。你之前脑子没转过来，也同样是社会给你思想上的误导。

呵，人是处于各种小关系网中的，有人对身边人压榨、吸血，又怎么能算是小错呢？

不是只有杀人放火抢银行才算恶人，逼着身边人去死，让自己周围人都活不下去，只有自己滋润幸福，这也是恶人。

是社会淡化了一种恶，让很多人都在做的恶行被淡化成普通行为，助长了他们的恶，让被吸血的人痛苦万分却说不出口。”

难得破布娃娃说了一大段的说教，阮灵听的还算认真，这算是给她解惑了。

“啊，原来是这样，”阮灵点点头，终于想通了，“我最开始的感觉没错，他的确错的离谱，但他也稍微有点普通人的感情，可这不能抵消他的过错。嗯，他恶是恶的，但恶人也有善良的一面，也不会每时每刻都恶毒。”

对于没有出入社会的阮灵来说，非黑即白才是她一直在学校被灌输的道德准绳，但同时她也是在那样的底层原生家庭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她的道德观没有很多乖乖女那么强烈，让她接受灰色并不太难，好人也是坏的，坏人也会做善事、有善念，这不难理解。

所以，很快阮灵就从自己的那份‘这男人到底算好人还是恶人’的纠结中挣脱出来了。

破布娃娃看着阮灵自己想通了，笑了笑，没说话。

看着天幕上高高挂起的银色月亮，阮灵忽然想起问破布娃娃：“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破布娃娃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呃，也……没啥。”

“不对，肯定有什么。你刚才说了那么多，肯定心情不错，现在怎么突然磕巴了？”阮灵一下子机灵起来，逼问道。

“呃，就是有些工作。”破布娃娃都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个什么，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啥被突然一问，就好像她理亏似的？

“什么工作？”阮灵追问。她还真有些好奇，破布娃娃不就是一只老鬼么？有什么工作？若说是去折腾别人家后代，去让跟自己有仇的人世代不安宁，她倒是能理解，但工作？工作啥？

“以后你就知道了。”破布娃娃撂下一句大人对孩子的万能语句，转头飘跑了。

阮灵留在原地眯着眼睛，盯着破布娃娃的背影，嘟囔了句：“有鬼。”

——可不是有鬼么，她俩两只鬼。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关于男鬼的这些絮叨写完了。